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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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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探望过老太太，回来时若仪已经收拾妥当了，他陪着用过晚饭就由司机送去学堂了。
若仪命人找出棋盘，自个儿弈了几轮，觉得无趣，命人喊白小姐来。
看见采薇有些担忧的神情，她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夕阳落了下去，留下一片晚霞粉得发紫。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送来一丝凉意，暑气淡了些。
玉兰来时就看见立在檐下的若仪，穿着一身淡青旗袍，远远地望着自己。玉兰突然发现若仪的脸很年轻，但她身上总带着和那张脸不符的深宅古院般的沉静和庄严，就好像再过一百年，她也还是这样，像那棵菩提树一样扎在这院里。
若仪温言道：“你来了。”
玉兰嗯一声，没说话。
若仪指着那一丛花，说道：“请你来看看我的花儿。”
玉兰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花。”
若仪莞尔，抚上一朵开得正欢的白花，道：“看你取了个花名，以为你喜欢。”
玉兰过了许久才说：“花有什么好，短命又脆弱，经不住风雨，不及树木结实。”
这是若仪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饶是不喜欢花草，白玉兰也还是给了些面子，低头扫了几眼。
“怎么都是栀子？”
“我喜欢栀子花的香气。”若仪掐下那朵栀子，将它递给玉兰，“住得可还习惯么？可短吃穿？”
玉兰接过花，递到鼻尖嗅了嗅，道：“一切都好。”
两人迎着晚风站了会，半晌，若仪才道：“老爷想将你抬为姨太，我不太愿意。”
玉兰显然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愣了一下，又听她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玉兰把玩着那朵栀子，道：“你自然有你的原因。”
若仪抬起头，望着天边一抹红，幽幽道：“宅子里人太多了，人一多就闹腾，没个清净。”
玉兰扬了扬头，“你这里就是太清净了。”
若仪看向她，“你不喜欢清净吗？”
玉兰冷笑一声，“哪个烟花之地出来的人会喜欢清净的。”
若仪半垂眼帘，掩去眼里的失落，“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你是个喜静的。”
采薇拿了披肩出来，关怀道：“太太病了几日，尚未痊愈，这会风大，还是跟白小姐进去坐吧。”
玉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方才倒没注意。问道：“你病了？”
“白小姐消息似乎不太灵通。”若仪拢了拢披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时无言，过了许久，才听若仪说：“天色已晚，白小姐早些回去歇息吧。”
白玉兰嗯一声，出去时，将手里的栀子花轻轻放在了菩提树树根的位置。
一阵微风过，菩提树的枝条迎风飘动。若仪眼见那抹月白色身影远去，转身进了屋。
*
阿碧见玉兰回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她没有为难你吧？”
玉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
阿碧围着她左右看了圈，“嘶”一声，疑惑道：“不应该吧，她叫你过去难道不是为了狠狠敲打你，再因为你上次冒犯她，找人扇你几个耳刮子，再让你滚啊。怎么脸上一点痕儿都没有，不会是打在看不到的地方了吧，还是给你下了泻药？你过去没吃什么东西吧？我不是交代过你嘛，去别人房里，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喝！这宅里的女人一个塞一个阴毒，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玉兰瞪了她一眼，“肚子不疼了？”
阿碧赶紧捂着肚子，哭天喊地的，“哎哟，可疼死我咯！要了老命咯！”
玉兰放下杯子，打断她：“行了。”
阿碧悻悻的，坐到她旁边，关切地问：“她真没为难你？”
“没。”
阿碧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不该啊，据我所知，这个高太太挺爱吃醋，而且上回我们一块去她那，你脸都臭成那样，人家还云淡风轻地说说笑笑，一看就是厉害角色，居然没找你麻烦！？她喊你去干嘛？不能就拉着你闲聊嗑瓜子吧？”
“赏花。”
“赏花！？”阿碧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就这！？她一个大老婆，会突发奇想喊一个自己看不惯的冷脸小老婆大手牵小手其乐融融看花！？”
“······”
阿碧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似的：“你说，咱们自打进了这高府，才几天啊，那个六姨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仗着自己资历老，都来阴阳怪气两次了，今天中午还拉了那个什么四姨太给她助威，简直就是一群八婆。连小老婆都这样，这大老婆，嘶——你说，不会是高太太撺掇六姨太和四姨太来的吧···我看真有可能，她搞不好就是那种坐山观虎斗，就指望你们几个斗得你死我活的，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玉兰眼前又浮现那细长纤细的手指，如玉的指尖轻轻扫过白色花瓣，漫不经心地摘下一朵栀子花，送到自己面前。
“也许吧。”
阿碧摸不着头脑，“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上次可还说人家装模作样呢啊！她打什么主意啊，不会真想拉拢你对付其他几个姨太吧？我可告诉你，这种宅子里的破烂事我们可没闲工夫掺和，别忘了来这的目的！”
玉兰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方才的恍惚早不见了踪影，坚定道：“自然。”
*
翌日，若仪派人去请高明煜来用饭，得知高明煜一早就出去了，便留了信请高明煜回来了到她院里去。
至傍晚时分人才回来，饭菜上桌，若仪替他盛了一碗饭，道：“老爷近来似乎很忙。”
“西北不大太平，过些时候怕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高明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很少见你这里做这么油荤的菜。”
无双昨天见高明煜发火，还有点不自在，这会见高明煜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笑着答话：“不是老爷要来，我们小姐早早就准备起来了，都是老爷爱吃的菜。”
高明煜嗯一声，很是满意，难得多说一句：“过些天得去趟西北，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家里要辛苦姨妹多操劳了。”
若仪夹了一筷子青菜，温言道：“应该的，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高府没有食不语的习惯，二人聊了会儿瑾瑜的学业，茶余饭饱后，两人挪至里间闲坐，遣散了众人，只留采薇服侍。若仪突然说：“白小姐我见了，是个稳妥的。”
采薇打扇的手微顿了顿，若仪只做不知。
明煜哈哈大笑，“我看上的人哪里会有错的。”
若仪侧头从窗子里看出去，月光落在那颗菩提树上，筛下一地密集的树影。她淡淡道：“难为老爷，竟能找来这样像的。”
明煜似乎游离了下，叹口气，“哪里是我特地找的，她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都快不记得书浅长什么样子了，也是后来才发现，她是那么像。”
若仪感觉心被扎了一下，越是心寒，越是莞尔道：“老爷忘了，我可记的清清楚楚。姐姐左眼眼睑处有一颗痣，白小姐的痣长在右眼尾；姐姐的眉略宽，白小姐是柳叶眉；姐姐眼里永远盛着一湖春水，白小姐的眼是冰天雪地。姐姐最爱栀子花，白小姐钟情苍天大树。您说像么？”
明煜有些悻悻的，“乍看是像的，细想也确实不那么像了。我知道你跟书浅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你多少看在玉兰的那几份‘像’上，多照顾她些。”
若仪笑容如阳春三月，“老爷希望我怎么照顾呢？”
明煜道：“我想带她一块去西北，总要给个名分，也省事。”
若仪早已习惯他的理所当然，“老爷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有什么的，直接抬了姨太把人带去不就成了吗。”
明煜面露喜色，“你这是同意了？那老太太······”
若仪默然片刻，终于还是妥协，“先瞒着，老太太跟前的人我都叮嘱过了，等老太太养好身子了，再一点点告诉她。只是怕实在瞒不住，到时候再劝着吧。”
两人半晌又是无言，若仪拿起杯子慢慢喝着水，采薇在跟前打扇，桌上放着冰块，杯子里也浮着碎冰，还是觉得心烦意燥。
还是明煜先开口：“听说老六跟玉兰相处不太好。”
若仪半抬了眼，心道白氏不像是个会告状的，沈氏又似乎许久没见高明煜了，不知是谁到他面前吹了风。试探着问：“哦？听老爷的意思，白小姐似乎不大愿意跟六妹妹一个院子？”
明煜摆摆手，“不是玉兰的意思，老六动静大，底下人传了几句，我碰巧听见了。既然老六同玉兰生了嫌隙，不如将老六挪到别的院里去，免得两个人都不痛快。”
若仪有时实在看不明白眼前这人，他一贯不管不顾后院的事，破天荒好心插手一次，就是出了这么个敷衍主意。心中冷笑，面上神色不变，娓娓道：“我知道老爷抬举白小姐，六妹妹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为了白小姐，让六妹妹挪地儿，让六妹妹的脸哪里放呢？只怕两人隔阂要愈来愈深了。而且让旁人知道了，八成还要说白小姐恃宠而骄，叫白小姐以后又怎么在府里立足呢。”
又劝：“老爷也别怪六妹妹，您还不知道六妹妹，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的其实没什么坏心，白小姐初来乍到许是不了解，就多了心。待明儿我再叫六妹妹来好好说说，让她以后没事待在自己屋里，别往白小姐那去就是了。”
明煜听她说的也有几分理，“是我欠考虑了。不过还是不要叫她们住一起了，玉兰的性子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既然挪不得老六，就另外给玉兰找个清净点的院子吧。”
若仪思忖片刻，“若说清净地儿，我倒是知道一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