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史月奴

8、七章

　　沈莲稚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心里像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她回过神来向后踉跄了两步，被丹桂和碧兰扶住，使劲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消化这句“在下姓陆名怀衍。”丹桂和碧兰听得这句话虽然震惊，但是知道人家是三皇子了也就知趣的退出去了。陆怀衍看着沈莲稚说:“怎么，不信？”她也看着他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你，北疆，回京”陆怀衍转身坐在廊下说:“我不放心，所以送你回京”

　　“你，你不是在南疆平乱吗！”

　　“我差事结束，从南疆直接到北疆接你。”

　　“那你为什么装成小兵！”

　　“想见你，只有这样光明正大”

　　沈莲稚楞在原地，她没想到堂堂大魏三皇子为了见她千里迢迢赶过去装成个军士，又救了她两次。她心里这几日总想着他，她正心烦觉得自己已经许配了三皇子不应该再想着其他人。可是他就是三皇子，是与她沈莲稚有婚约的人。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想着他。她心里高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陆怀衍抬起头看着沈莲稚，见她自己低低的笑，只觉得他看不见这御花园繁花似锦，只看到她素齿朱唇，笑颜如花，真真应了那句“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

　　沈莲稚从袖中拿出一个锦袋，里面露出那根白玉桃簪来，陆怀衍见了轻声问她:“喜欢吗？”
　　沈莲稚轻轻点头说:“喜欢，每一样都喜欢。”
　　陆怀衍知道她说的是这些年来他送的每一样东西。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顿了顿还是放下了：“喜欢就好，三日后我带你去骑马。”
　　沈莲稚羞红了一张脸:“嗯，但是要跟我娘说。”
　　“好，我会让大嫂去约你。”
　　“茂珠？她儿子不是病了吗？”差点忘了顾茂珠是他同母大哥越王的王妃。
　　“纯儿已经大好了，大嫂孝期明日也过了。”
　　沈莲稚答了一声“好。很久没见茂珠了。”大魏的规矩是出嫁的女儿父母过世守孝期是百日。她现在出了孝期可以出来见见宾客了。
　　陆怀衍突然开口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莲稚看着他:“你，很好。”
　　两个人说了会话，时间差不多她要出宫去了。临走陆怀衍还是握了握她的手，弄得沈莲稚从脸红到脚。

　　回到戏台下，没一会就散了。各家给太后告辞就准备往宫门走了，太后身边的内官却来传话让杨氏留一会，沈莲稚先回马车上。

　　沈莲稚在车上等了半天，杨氏才回来，见杨氏给内官行了礼，云妈妈谢了内官一包银子。这才上车，往家走的路上杨氏对沈莲稚说:“太后留我说喜欢你喜欢的紧，三皇子的生母贵妃娘娘已经去世了，婚事就由太后娘娘说得算，你们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让我回去先准备着。她与圣上订了日子就要宣旨了。”
　　沈莲稚现在心里舒坦，知道了他就是陆怀衍，自然乐意嫁给他。回了家杨氏把完婚的事跟沈广铭和老夫人一说，老夫人当时就掉眼泪了，沈广铭面沉似水不说话，杨氏看着说:“母亲，广铭你们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抹着眼泪说:“我就这一个孙女，五房儿子就这么一个孙女啊，我把她从小看到大，一天也没离开过眼皮底下，现在要嫁出去了我能不难过吗”沈广铭也说:“怎么这么快”杨氏笑着说:“知道你们不舍得难道我舍得吗，可阿桃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老夫人哭，沈广铭拉着脸，杨氏也觉得心里酸，宝贝了十六年的闺女，虽说是早有婚约可突然说要嫁出去了就像在倒数她在娘家的日子，出嫁以后就是别家人了。

　　第三天一早顾茂珠就带着一众礼物登了门，沈莲稚一听她来飞一样的跑到前厅去，二人见面就抱在一起。
　　顾茂珠是家中嫡三女上面有两个嫡出哥哥，因着顾茂珠的母亲窦氏是个担不起事的性子，故而她从小就掌家，裕国公又教她学了一身拳脚，在闺中时家里家外没人敢惹她。现在又贵为越王妃，父亲裕国公为国捐躯，别说是京中勋贵家眷，就是太后皇后都要高看一眼。
　　多年不见顾茂珠性子也没变还是跟儿时一样爽利，二人拉着手说了好一会话，顾茂珠拍了拍她的手说:“差点就忘了正事。”然后跟杨氏说:“伯母，我得了几匹汗血马，今日邀了几个姐妹一块去踏青，阿桃与我是闺中的交情，怎么也少不了她，我特地来接她去玩玩。”杨氏见她们多年未见感情还这样好就答应了。

　　沈莲稚回屋换了骑马装跟着顾茂珠上了车，车行至西郊青云山。已经有些公子小姐或赛马或投壶，沈莲稚和顾茂珠下车有小厮牵过马来，丹桂给沈莲稚戴好攀膊，她翻身上马，顾茂珠有身孕没法骑马笑着对她说:“去吧阿桃，他等着你呢。”沈莲稚笑了笑抖了抖缰绳朝前赶去，到了草场上，见陆怀衍骑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迎面过来，马壮毛亮，他骑在上面肩宽腿长，显得威风凛凛高大神武。

　　陆怀衍见沈莲稚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骑装，肩上是一条丁香色攀膊，浓淡得宜，骑着马过来跟她平时的端庄温雅相比又多了些英气之姿，真是超尘绝艳的佳人。想起与她初见，上真清境，桃园之中，他摘仙桃吃被她发现，仙子从枝头飘落，也是这样奔他而来，战神驰耀被传说中三界最美闲云野鹤很少露面的桃园仙子桃风质问，为什么盗她万年才结一次果的仙桃。

　　她来到面前，二人策马，到了一旁的树林里，树林里树木茂密，只好下来牵着马慢慢走，陆怀衍先开口说:“皇祖母说已经在商议我们完婚的日子了。”
　　她害羞:“嗯，我知道。”陆怀衍停下来看着她:“阿桃，你是真心愿意嫁我吗？如果是因为赐婚不是因为真心，不要勉强。”
　　沈莲稚听了一怔，接着说:“我愿意的，是真心愿意。”
　　陆怀衍听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抵在树上，将额头与她相抵哑着嗓子说:“阿桃，我真高兴。”
　　沈莲稚抿了抿唇轻轻开口:“我也是，我本以为我对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烦恼了好几天，可现在你就是陆怀衍，我真高兴。”
　　陆怀衍笑了笑对她说:“阿桃，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出身谁家，或是旁的什么。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阿桃。”
　　沈莲稚被他说的有些七荤八素的，本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重臣家出身的闺秀，能于前程给他助力，能帮他打理后宅的一个女人。不拘是谁，不是沈莲稚还有王莲稚，刘莲稚，张莲稚。没想到他是在认真的喜欢她这个人，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沈家嫡长女，不是因为她的画作声名远播，而是因为她是她，她是阿桃。
　　转瞬想起了什么，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细语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桃。”
　　他轻笑一声“关于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她拿出一个手帕上面绣着两颗粉嫩嫩的桃子，和一个耀字，“你的字，和我的小字。”
　　“是定情信物吗”他接过来放在手里细细摸着。
　　沈莲稚嗔笑了一句:“孟浪。”
　　接着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阿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回了沈府，沈莲稚不住地开心。傍晚沈广铭回府带来消息:“今日陛下对我说了阿桃的婚事，叫我们准备着三日后就会来人宣旨了。”

　　第二天就听到了封三皇子陆怀衍为秦王的旨意，大魏向来是皇子成婚封王，人们就明白这是要和沈府完婚的意思了。

　　宣旨这天清晨，杨氏一大早起来吩咐人摆香案，净水泼街，老夫人和杨氏穿着诰命服，几个男孩子都穿着正式场合的宽幅长袍，沈莲稚穿着白粉色长衫酡颜群青相间的云肩，刺绣的群青长裙，大家都沐浴熏香等待圣旨。
　　沈莲稚一大早被杨氏拽起来打扮，现在等的久了昏昏欲睡，不一会就听见沈广铭下朝回家。
　　杨氏上前问:“什么时候宣旨？”
　　“我先回家来，宣旨的天使一会就到。”沈广铭官服正好不用换了，大家等了一会就听见下人来报说内官已经到了巷子口，沈广铭带着儿子们到门口迎接。
　　来的是皇帝贴身的内官章荣，众人进了前厅听章荣道:“忠正侯沈广铭接旨！”
　　众人跪下伏在地上只听章荣大声读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当朝忠正侯，正二品兵马总督沈广铭之嫡长女沈氏，值及笄之年，恭谨端敏，秀外慧中，温良敦厚，婉顺贤明，誉名闺围，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三皇子秦王陆怀衍，年逾弱冠，适嫁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沈氏待字闺中，与秦王陆怀衍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赐沈氏为秦王妃，于和泰二十一年四月初八完婚，一切礼仪交于礼部郑重相待。钦此！”
　　沈莲稚跟着大家一起喊:“臣遵旨，感激涕零诚谢皇恩。”沈广铭接过圣旨，供在香案上。
　　杨氏拿出一个有金条的锦袋放在章荣手上:“累章内官了，一点心意请您吃茶。”章荣见了忙推辞说:“沈大人太客气了，这样的好差事咱家巴结着呢，您以后可是秦王岳丈了，还望以后多多关照咱家。”沈广铭跟章荣客气着，将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去。

　　接下来就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都是走过场的事，不用沈莲稚操心，这些天礼部来人给她量尺寸裁婚服，她在房间里做些肚兜枕套的针线活，一直不忙但也没闲着。
　　纳征这天傍晚沈莲稚在院里里看给她新打的一套陪嫁黄花梨箱子，约摸下聘的人走了就见碧兰跑进来说:“那聘礼堆了正厅一院子，奴婢见夫人房里的云妈妈并金妈妈带着春芍点了一个下午，库房都放不下了，听说除了礼部给的聘礼，秦王又自己添进来了好多东西都逾制了，还有一双大雁呢，三爷亲自去射亲自跟着聘礼送过来的，可好看了。”
　　沈莲稚心里欢喜，想着去看看又怕老夫人说她没规矩，也就没动。到了晚上沈莲稚都躺下了，突然听到有轻轻砸窗户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还没等反应，就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叫阿桃，她旋即绽放出一个笑脸。
　　打开窗户就见陆怀衍一身黑箭衣在窗外站着，她坐在窗边的榻上将头探出去笑着说:“堂堂秦王殿下，竟学登徒子潜入闺阁女儿家的院子。”
　　陆怀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多日不见你，心下想得很。”
　　夜风吹着院子里的树叶沙沙响，月光下的陆怀衍挺拔高大五官不甚俊美却端正耐看，正是少了俊美却显得他男子气十足，像天神一般。陆怀衍的手覆在她手上，将她的手包住，她的手又软又嫩陆怀衍的手常年握兵刃有一层茧，摸着她有些粗糙磨手，她反握住他没说话，陆怀衍问到:“怎么不说话？”
　　她笑了笑说:“怀衍，我在想你真是谪仙一般的俊品人物。”
　　她说出谪仙这二字，陆怀衍明显抖了一下回答道:“你才是，像仙子一般。”
　　沈莲稚不知其中深意只羞得脸红，陆怀衍看着她柔情绰态，双瞳剪水，不自觉的靠近她，薄唇覆在她的樱唇上碰了碰，沈莲稚被他这动作羞得脸红耳赤，低眉垂眼不去看他。
　　他伸手将披风摘下来盖在她身上:“阿桃，我真恨不得明天就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