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史月奴

6、五章

　　这厢正打着算盘，杨氏头也不抬地对她说:“阿桃，过些日子是七夕了，七夕后太后办了赏菊会，你一会回去挑挑料子给你裁身衣服。”
　　沈莲稚了然，如今的皇后娘娘身体一直不好，一年中除了皇帝万寿节，她的千秋节还有除夕家宴其他时候一概不露面。太后娘娘也很少办什么宴席这次赏菊会说是赏菊，其实就是因为她是未来的三皇子妃现在举家迁回京城，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个面，让京城世家都知道她这个人，也是要给三皇子陆怀衍做脸。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家举家迁回京城明眼人都知道是圣上在帮越王拉住一个强有力的支援。现在京城内宅中都纷传着两种说法，一说沈家嫡长女长在北疆偏远苦寒之地，吹着北疆的风沙长大，貌似无盐。北疆又挨着索尔卓野蛮之部，她不知道是个什么丑陋粗鄙模样。一说她美艳无双便是牡丹花看了她也要凋谢。但不管是丑陋粗鄙还是美艳无双，她都是陆怀衍和沈家的脸面。
　　沈莲稚笑了笑说:“如果我真的野蛮丑陋那沈家和陆怀衍可真是要被京城勋贵在背后笑死，连着越王都会吃挂落。虽说是越王妃顾茂珠是我的手帕交，可她父亲过世没到百天哪有功夫帮我正名。”
　　杨氏抬起头，她虽放心女儿去宫里见太后，沈莲稚一向端庄得体，即使在宫里也绝不会出差错。但没想到女儿已经看得清楚这些污糟事，果然是长大了。
　　沈莲稚接着道:“这些天想去看看越王妃结果又赶上她儿子病着，一直没见到。不知道她怎么样”这时云妈妈从外面进来对杨氏说:“夫人，指挥使夫人前来拜访。”杨氏让她先上茶自己站起身来更衣，沈家回京后一直有人上门拜访，春芍一边给杨氏穿衣服一边说:“都道是沈家回京高升了，嫡长女许配三皇子，如今炙手可热谁又不想巴结着攀上关系呢”沈莲稚对杨氏说:“如今我家炙手可热，爹娘可千万低调”杨氏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你父亲就怕圣上觉得沈家僭越，比在北疆还谨慎低调行事”说完出了门待客。

　　沈莲稚把账目捋顺，回了蕴真斋。坐在后院的秋千上说:“快到七夕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了，真好。”碧兰问:“姑娘七夕京城热闹吗。”“怎么不热闹呀，听说京城七夕节那天有灯会，男子拜魁星祈求金榜题名，女子拜织女祈求好姻缘，而且那日已有爱人的女子可以在右鬓戴扶桑花，比北疆热闹多了，来京城第一次出门我可要好好逛逛。”沈莲稚说着兴奋的很。接着就去求了祖母许她出门。

　　七夕节那日吃过晚膳，沈莲稚就着急出门。梳了春日式发髻，簪着浅粉并浅青的象生花，白玉簪，珍珠排梳。穿了浅粉红褙子，净白的短衫，粉红芍药花暗纹的长裙。这日女子不必戴惟帽，娇娇俏俏，欢欢喜喜的和弟弟们出门去。

　　到了街上除了沈成沣都像撒出去的野马，只剩沈成沣跟沈莲稚一起。沈莲稚长得好看，气质又绝佳一下了马车就吸引住许多目光。她自己不自知，只看着街上的小玩应个个新鲜。
　　沈成沣遇到了同窗好友，沈莲稚就寻了个桥边清净人少的的亭子等他。碧兰买了糕点主仆三人吃着，刚吃了几口见桥边来了几个公子哥，沈莲稚没在意。
　　却不远不近的传来一声:“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美貌。”她抬起头，见五六个人向她走来，看衣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长得都还不错只是举止放荡，形容猥琐。
　　沈莲稚蹙了蹙眉，都没站起来，根本没当回事。丹桂和碧兰挡在了她身前。几人到了切近，听其中一个说:“傅四公子喜欢不如带回去收了房。”那个叫傅四公子的接着说:“小爷正有此意，这个可比我房里那几个漂亮多了。”丹桂听了这话怕他们真的轻薄沈莲稚急忙道:“我家姑娘乃忠正侯府的嫡长女，你们休要放肆。”那些人愣了一下，都知道沈家有个嫡长女许配了三皇子陆怀衍。
　　丹桂说完便有人对那个傅四低声道:“要不算了吧，她若真是沈家的，”冲宫里方向扬了扬下巴接着说:“那个活阎罗谁惹得起。”
　　傅四听了一顿却放肆的一笑说:“谁信她是沈家的。”
　　又有另一个人说:“不过就是沈家的又怎么了，四公子也惹得起！”说完便往沈莲稚这来，沈莲稚心下一惊，这人少僻静，万一他们真的动手就糟了，喊也不能喊，以她的身份接触外男的事情传出去就是身败名裂。
　　沈莲稚脑子飞速想着主意，手里使劲攥着手帕。
　　突然听见“啪”地一声，傅四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一下子就掉进了水里。挣扎着喊到:“我不会水！”沈莲稚只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从一边的围墙上跳下来，身姿挺拔，面色冰冷。是他！
　　沈莲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走过来挡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不动声色的将其他几人逼退。
　　只见他一把抓过对面其中一个人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咔啦”一声那人就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冷漠:“今日的事情，尔等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然湖里那厮和我脚下这厮都是尔等的榜样。”
　　其他几人见这情形忙点头如捣蒜般个个回答：“没见到没见到。”“今日我们从没来过这里。”“是是是没见过。”
　　他听了不耐烦的吐出一个“滚”字。那些人扯了地上的那个连滚带爬的跑远。他回头看着她，沈莲稚弯腰行了个大礼道：“义士救了我两次，我粉身难报。”
　　“你，怎么自己在这。”
　　“弟弟遇到同窗好友，我在此处等他”“你快回家吧”他说完转身欲走，沈莲稚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开口“义士留步！”他转身看她，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义士，尊姓大名”他顿了顿说了句:“不必在意”大步离去。

　　沈莲稚愣在原地，等沈成沣找来也没提这边的事。街上玩了会投壶，买了些吃食街边小玩意回了家。

　　晚上回来卸了妆环，手里拿着一副给沈广铭做的靴子，针也不动，心里想着:今天的傅四听到她的身份已经有些退意了，可是他刚有退意就马上有人煽风点火，难免不让人觉得是故意为之。那么又是谁派人煽动傅四呢，若她失了名节婚事肯定就要作罢了，最打脸的就是陆怀衍——不仅要被人耻笑还失了沈家这个颇有助益的岳家。陆怀衍和沈家失了关系那沈家和越王也就自然而然的交恶……那么获益最大的也就是现在和越王争皇位的四皇子陆怀征……她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丹桂端过来一摞衣料，对她说:“姑娘过来看看吧，哪块料子裁制赏菊会的新衣。”她应了一声，看了看说:“那块柳黄的做褙子牙色的做短衫和长裙，绣样就要缠枝梨花。”她决定的快，碧兰问:“姑娘挑的颜色素净，不如换这个嫣红的或朱红的？”沈莲稚摇了摇头:“我们沈家如今太多双眼睛盯着了，低调为上。只要让太后看出我们不寒酸没辜负天家恩赏就可以了。”

　　她洗漱完画了会画，灯会，人群，小商贩，桥边，凉亭，笔顿了顿想在凉亭画两个人，左想右想终究没下笔。
　　把笔放下脱了鞋缩在圈椅里，想着今天那个人，想他好俊的身手，想他对她说不必在意。总觉得好像在北疆之前就见过他，可从小到大在她的记忆里真的没见过他，可能是上辈子吧，他虽然看起来冷漠，从不多说一句话，但是她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他的身手，背影，甚至细微的表情，都有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沈莲稚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上床睡了。

　　于是，夜半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
　　第二天清晨，沈莲稚正吃早膳。碧兰匆匆进来行了一礼说:“姑娘，傅四死了。”沈莲稚手一抖问:“怎么死了？”“淹死的，昨晚没人救他，就那么淹死了，奴婢听外面的小厮说那个傅四从小就心眼直没脑子又被他家老夫人宠坏了，平日里不读书不习武，整日里与几个猪朋狗友欺男霸女。”沈莲稚问:“官府里怎么说？”“已经结案了说是失足落水，傅家去了北疆这事官府查不明白。”沈莲稚答了一声知道了，心里想:会不会查到他，傅家也是大户人家，若是查到他身上他一个当兵的没有根基，可怎么办？可是官府已经结案说是失足落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会呢，按理说傅家虽离京，但他家的儿子死了官府也不至于这么敷衍，这到底怎么回事？沈莲稚左想右想，想不通也便罢了，心里却惴惴不安只怕查到他身上。

　　过了几日便是太后办的赏菊会，早上沈莲稚和杨氏早早起床梳妆好，去了宫里。这次赏菊会太后办在御花园里，都是内眷。她们入宫要先是在御花园南侧的金华馆给太后请安，然后在金华馆摆宴席，再去御花园里赏菊。进了宫大家都在偏殿等着，女眷们各个衣着华丽光彩照人。只是都没见过沈莲稚，纷纷猜测这对好颜色的母女是哪家的。过了一会有内官进来说:“太后娘娘，请各位夫人姑娘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