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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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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莲稚听这话倏地转过头去看着丹桂,羞红了一张脸:“什么嫁不嫁的,大姑娘家嘴里半分遮掩也没有。”说完双手捂住发烫的双颊,丹桂在一边嘻嘻的笑,倒是碧兰到她身侧坏笑着跟她说:“三爷可又去打仗了,您不担心?”
三爷是当今大魏的三皇子陆怀衍,沈莲稚十二岁那年皇帝下旨定了亲。这还要从她出生时说起,她出生时沈府红光冲天,不知打哪飞来了一群喜鹊在沈府上空盘旋着叫了三天,下人一数足有八十一只,这事情传回京城,上到皇帝下至百姓无不惊奇,司天监说此乃上上祥瑞之兆,皇帝虽不提,但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到沈莲稚百日时太后还派人来送了一众厚礼。等她长到十岁掌家理事,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尤其擅画最擅山水,她的山水写意送给京城的三叔和鲁东外祖家,江南五叔家竟都有人愿花高价所购,但考虑到她是闺阁女儿又是三皇子订了亲的,家中并未有人将她的画卖出去。
十二岁时父亲在北疆立了战功,皇帝下旨将她定亲三皇子陆怀衍。传闻三皇子陆怀衍十岁就去了军中,从小长在军营,武艺高强,能征善战。上了战场像尸山血海里的阎罗王,让敌人闻风丧胆,大魏朝里叫得好听都喊他“战神”可敌人给他取了个诨名叫“阎罗三”。更有京城里传出闲话说这位三爷生性冷淡,除了他同母的越王不爱与任何人来往,瞪人一眼能把魂儿吓掉,兄弟姐妹没人不怕他。
现在朝中大皇子越王陆怀彻和四皇子陆怀征暗地争夺皇位,三皇子陆怀衍和越王乃一母所出,向来站在越王这边。陆怀衍手握重兵又军功赫赫,行事向来稳重低调,在当今局势中可以说是虽低调,但绝不容忽视的存在,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而四皇子陆怀征是当今皇后嫡出。皇后本家何家是开国元老,现在皇后的哥哥,忠敏侯抚远将军何展益全力支持四皇子陆怀征,二人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沈家本来是不想女儿嫁进皇家处处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家中也不需要女儿高嫁带来什么好处,是想给沈莲稚找一家门当户对能让她清闲安逸的亲事,没想到她出生异象的事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沈莲稚十岁时宫里就有画师来给她画像,而后沈广铭刚立了战功定亲圣旨很快就降下来了。定亲后本以为陆怀衍是个不把任何人当回事的桀骜暴烈的性子,跟他在一起势必要如履薄冰。但定亲后这几年里他总是隔三差五送东西来,里面什么都有,从小孩子喜欢的大阿福娃娃,到一套十二只的硕大彩金,翡翠,和田玉各种珍稀石材雕成的鸳鸯摆件。更甚的是他竟然还送来一个厨子说是岭南来的最会做养身素菜了。送厨子来的是他的贴身内官姜玉,姜玉私下告诉碧兰是三爷听说大姑娘吃素,北疆一向尚荤怕她的饭食没滋味特地送来的厨子。沈莲稚知道后又感动又想笑,她是定北将军府唯一的女儿母亲祖母变着花样的让后厨给她做吃的,哪里能亏嘴呢?但是这无疑更加重了她的好奇心,小女儿在心底迫切的想知道未来的郎君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沈莲稚今年十六岁了,按说去岁及笄礼就该成亲了,但是如今大魏立国堪堪两朝,江山不稳,各地外族部落,前朝余孽,边疆小国很多都还蠢蠢欲动,拿他们待的北疆来说,从她祖父开始便被派来戍边。到了她父亲沈广铭打得原本闹的最欢,兵马最足的北疆索尔卓部节节败退,压制住了索尔卓部二十余年。前年索尔卓部老首领去世,新首领年轻气盛要求和亲,皇帝考虑和亲比打仗风险低了太多便把崇庆长公主嫁到了索尔卓部。
去岁南疆突然有别国进犯,陆怀衍荡平了敌寇又将各种事由料理清楚竟在南疆待了大半年,耽误到了现在。皇帝只说婚事暂缓,却没提缓到何时。
余光看到墙上挂的一幅仕女图,画的是她雨中回眸的样子,那是十二岁定亲后没多久时陆怀衍画给她的,放在一众珍玩珠宝中送到了北疆来,来人说是三爷亲自交代:“薄薄礼品孝敬各位长辈,不成敬意。这幅画单独送给沈大姑娘。”还没成婚二人来往的东西都要过了明面,所以便当着家里人的面打开了。上面的她一袭白衣,雨中回眸聘聘婷婷。竟将她画了个十成十的像。并盖着他的私印“怀衍”二字。
当时全家人都看的一怔,来的内官说:“各位莫要见怪,三爷说在太后宫中见到大姑娘的画像觉得惊为天人,情不自禁画了一幅仕女图以表亲厚之意。”这一下子便是给所有人说沈莲稚是与三皇子定了亲,但这不是盲婚哑嫁,听从圣意是一方面但也是三皇子自己的意思,把她和她家里人抬得高高的,叫旁人不敢轻视她一分一毫。这样的人叫她怎么能不想去探究。
丹桂和碧兰将她的画具摆好,看她直愣愣的发呆,碧兰张口说:“我们大姑娘长得像天上的桃仙一样美,怎么还怕不能跟三爷浓情蜜意?”北疆闺中的姑娘都拜桃仙,传说中桃仙和战神是天宫中一对最恩爱的神仙眷侣,闺阁女儿都祈求桃仙保佑让自己嫁得如意郎君,一生恩爱。沈莲稚的小字阿桃也与这有关,一是因为她幼年时小脸蜜桃般晶莹圆润,眼睛又大又圆,实在是惹人爱。还有也是沈广铭夫妇对爱女的期盼,希望她可以嫁得如意郎君一生被爱,一生幸福。
南疆,陆怀衍和裕国公一同出了军营,二人从旁边的小兵手中接过马缰,陆怀衍单枪匹马对裕国公拱了拱手说:“顾将军先行回京,请代我奏明父皇我去会一个故交,你我京城相见。”裕国公也拱手还礼说:“三爷安心前去我会替您转达陛下,告辞告辞。”说完带着一队人策马离去。
陆怀衍也调转马头一抖缰绳狂奔向远方。此一去即为见卿,千里走单骑。
一个月后的一天沈莲稚画着一幅雪中景世山,正调试着颜色,便听到有人噔噔噔的跑上绣楼来,她回头只见是杨氏身边的侍女春芍,春芍上了绣楼上气不接下气,一看就是跑来的。沈莲稚暗叫不妙,春芍喘着气:“大,大姑娘,不好了……”“什么大姑娘不好了,大姑娘好着呢,你慢慢说。”丹桂在一旁斥了她一句,春芍便接着说:“是,是,裕国公和三皇子征战得胜,裕国公先行回京,在回京路上遇袭身亡,圣上急召沈家回京,夫人叫您快到她那去。” 沈莲稚听到这,急忙忙出了绣楼,向杨氏院中去。一边走一边问春芍:“父亲呢”“老爷在衙门已经快回府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怎么会这样!”她心中焦急,这事太过突然。裕国公是大魏名将,与沈广铭是同期,她幼时与父亲回京探亲,曾与裕国公的女儿顾茂珠玩到一处,二人这些年一直互相通信,是她最好的手帕交。顾茂珠比她大两岁及笄嫁了大皇子陆怀彻,大皇子成婚受封越王,顾茂珠顺理成章成了越王妃。成婚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儿子,现在还怀着一个。“国公骤然离世茂珠她可千万别伤了身。”她嘴里说着,丹桂来扶她:“姑娘宽心,越王妃不是不懂保重自身的人。”
来到杨氏这里,沈广铭和她同时进屋。杨氏和沈成沣,沈成浩已经在等着了,沈广铭率先开口:“圣上命定北将军沈广铭上缴兵符,沈家三日内启程回京沈广铭任职兵马总督。调兵马指挥使傅龙驻守北疆。”说着看了沈莲稚一眼接着说:“沈家嫡长女与三皇子陆怀衍择吉日完婚。”
沈莲稚接着道:“圣上是怕我沈家在北疆枝繁叶茂,一手遮天。”
杨氏也说:“我沈家向来行事低调不敢有一丝越矩。”
沈广铭:“京城来的消息说裕国公身亡,京城武将各司其职却群龙无首,没有德高望重的老将稳定局面所以才调我回京。”说着低声道:“现如今越王和四皇子暗暗相争,而今圣上偏向于越王。裕国公是越王妃的父亲,裕国公家一乱越王少了助力是万万不可的,而三皇子一向相助他同母兄长越王,让你们完婚也是让我沈家给越王助力。”
沈莲稚听着还没说话便听沈成沣说:“现在越王和四爷争皇位,四爷是皇后娘娘嫡出,我们沈家回京皇后的哥哥忠敏侯将军日后一定与我家为难。”
沈莲稚听了这话道:“当年定了我便是一来安抚我们沈家两代戍边,二来日后出了事情也好牵制,父亲这次回京万事小心为上。”说着看了一旁的沈成浩说:“你,成浩回京万不能像在北疆一样胡闹。”
沈成浩看着父母兄姐都瞧着他,点了点头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嗯,我明白。”
说完这些沈广铭回了衙门,沈成沣沈成浩也出去了。沈莲稚和杨氏指挥下人收拾东西,拿出所有下人的身契,这次回京走的急不能把所有人都带着得减少人口,所有外院粗使的或者内院有不想走的,就都或发卖或放回家。忙到晚上,吃了晚膳杨氏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回去吧,也收拾收拾细软。”沈莲稚回了绣楼,又让丹桂和碧兰收拾了细软,衣服,她收藏的名家字画,陆怀衍送的各式贵重礼物。腾了好久,一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
半夜,沈莲稚觉得自己忽然站在了云头被人一剑刺穿,从云头跌落。有人清晰的撕心裂肺的叫她小字阿桃,觉得自己轻的像一片树叶。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南柯一梦。心跳的飞快并隐隐疼痛,汗已经湿了大片衣襟。她坐起身来轻声叫丹桂。丹桂从外间进来撩开床幔熟练的从小几上拿起茶盏和一个小药瓶,递给她担心说:“姑娘又心悸了,吃药吧。”“嗯,难受的紧,帮我换换寝衣。”丹桂答应一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寝衣。沈莲稚将药丸用水送下腹中觉得心跳渐渐平稳才脱下寝衣又脱下肚兜,看着自己光洁的心口那块突兀的红色胎记,幼童拳头那么大,边缘不规则奇奇怪怪的形状,叹了口气。从里到外换好又重新躺下。想着刚才的梦,从小到大频繁的做这样一个梦,一个月四五次。每次惊醒都心悸盗汗,不知为何。想着又重新入眠。
房顶上坐着的陆怀衍,将刚才的事听了个清清楚楚。听到沈莲稚呼吸渐渐平稳,便站起身来。立在月光下的他五官端正硬朗,干干净净并不俊美出彩,面上冰冷一片,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深不可测。黑色箭衣贴住劲瘦腰身的地方线条流畅利落,高大挺拔。他不是第一次坐在她房顶,也不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她心悸惊醒,只是每一次都心疼不已。过了半晌,听到她睡的安稳没再难受的翻来覆去。陆怀衍一个飞身下了屋顶,将行踪隐藏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天,沈莲稚起了个大早。先是和杨氏一起盘点要带走的家私,管家来问了要遣散家奴院工该给多少遣散费,沈家北疆的产业都有平日照看的人,现在要走也不费功夫。只是各类事宜都要一一确认一遍。
最后要走的一共有四十多口,回程路遥万万不能出纰漏,谁和谁坐一辆车,家中要紧的车辆要交给心腹人看管。又把老夫人,孩子身边伺候的侍女长随们,沈成海,沈成沣,沈成浩身边的通房们,崔姨娘和卞姨娘,叫来会了个面。大体就是交代回程路遥谁敢生事绝不轻饶。杨氏一向治家御下极严,下人们听了都急忙称是,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