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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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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着一身靛色锦袍,眉目温润,身后只跟着一个侍从,毫无皇室子弟的派头。
诸多公子微一拱手,适婚千金们见到这唯一的一个皇室适龄子弟,面色并不热络,盖因六皇子魏墨均乃是宫女所出,为皇帝不喜,毫无前程,没有家族会愿意把自己精心教养出的嫡女嫁给这种人,若是庶女又是折煞皇家。
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是此人荣登大宝。
现在,他还在韬光养晦期。
钟时羽小心打量着他,他伪装的不漏痕迹,谨小慎微,不与人交恶,偶尔管一些琐事,若不是钟时羽知晓原书剧情,恐怕也会被他瞒过去。
魏墨均走进来,发现在场的气氛似乎不对,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解释道:“……孟姑娘的香包,与钟小姐送予傅状元的乃是同一个。”
魏墨均思忖片刻,道:“我对钟小姐与傅佑之事也算有所耳闻,你们二人情深意重,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钟时羽盯着他嘴角的笑容,且看他打算如何,见招拆招。
钟时羽道:“我也觉得其中当是有些误会,只等孟姑娘为我解惑,这香包,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孟惜香咬唇不语。
魏墨均接过话头,看向制香师,温和道:“有请大师再仔细看看,此事干系不小。”
香包事关皇帝为新科状元与国公府嫡女赐婚的将来,确实干系不小,这个理由还算得当,任制香师再看几次也无甚所谓,她对自己的香包用料再清楚不过。
制香师又仔细分辨一番,末了,恍然道:“适才是老夫失误,这个香包中还用了一味白檀。”
话音刚落,孟惜香终于抬起头来,脸上依稀可见被冤枉的委屈,严以松率先发难道:“说错了香料就要低头道歉,钟小姐,可敢履行约定?”
没等钟时羽说话,魏墨均解围道:“两种香包就差一种香料,连浸淫此道多年制香大师第一次都有失误,更何况钟小姐。”
孟惜香用帕子拭了眼角的泪意,道:“此事实在过于巧合,不怪钟小姐。”说着,她用不赞成的眼光看了一眼严以松。
严以松无奈笑道:“你啊。”
三言两语之间,似乎情势就变成她胡搅蛮缠,而孟惜香大度不计较,还有原先就与钟时羽不对付之人投来奚落的视线。
钟时羽定定站在那,面上突然露出了笑意。
香包乃她亲手所制,用料决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里面根本没有白檀,而制香师是在魏墨均出现之后才改口,个中原因十分明了——制香师是魏墨均的人。
为防止他再改口,钟时羽追问道:“大师,你可确定,里面有白檀?”
制香师抚了抚胡须,道:“老夫确定。”
此人算是宫廷最有资历的制香师,连他都被魏墨均收买,再请别人毫无意义,钟时羽不打算做无用功。
幸好,她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本小姐不信你的话。”
听闻此,严以松哂笑一声:“莫非是要抵赖?”
钟时羽笑吟吟道:“稍安勿躁,本小姐有方法证明这个香包是我自个的。”
“来人,去端一盆清水。”
诸人不解其意,严以松冷哼一声,沉着脸旁观,认定她是垂死挣扎。
水到了之后,钟时羽在诸人不解的视线下,拉紧香包两边的绳子,把它抛入水中。
严以松冷嗤一声,就要出言讽刺,却见香包底部冒出了一星一点的光亮。
钟时羽道:“这是我爹的船队近日回航时从异域带回来的,除我之外,也只有我姑姑才有。”
“什么东西我也有?”
忽听一清雅的女声,金钗雀裾的毓贵妃款步而来,她居于深宫,顿时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七七八八,略带担心地看向钟时羽,却见侄女冲她眨了眨眼睛。
钟时羽指着清水里的香包,“姑母,你看,我说的就是这种水光珠。”
毓贵妃走近两步,笑道:“原来是它,那确实是全京城除你我之外,别人没有。”
钟时羽又是一笑,“我在这个香包里放了八颗。”
不用命人再细数,这种异域来的水光珠光亮不小,离得近的都看出是八颗。
铁证。
制香师犹在嘴硬:“兴许是钟小姐记错了香包所用香料?”
钟时羽睨他一眼:“白檀和白芨遇水会发臭,在座各位可有人嗅到臭味?”
制香师一惊,如此偏门的事她竟知道,颤颤巍巍跪倒在地,求饶道:“娘娘,老夫老眼昏花……”
毓贵妃挥了挥手,命人把制香师拖了出去,正要把孟惜香也处置了,却觉之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毓贵妃一笑,放过了孟惜香。
孟惜香脸色煞白,幸好冷硬的宫廷侍卫只把制香师带走,没有追究她,傅佑的香包,可把她害惨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傅佑小跑而来,他大抵是想说些什么,钟时羽一声令下,命人把他腰间的香包取下,拆去外面的香□□,里面赫然还有一个香包,绣着莲花纹样。
毓贵妃早从哥嫂处知道傅佑心思不纯,可这种事在眼前发生,她还是心底一梗,冷声吩咐道:“去查孟娘子的绣活,比对一番。”
孟惜香曾在宫外开过绣庄,绣活实在好找,不过片刻,就得出结果,傅佑身上的香包,确实是她所绣。
毓贵妃道:“待宴会过后,本宫会如实禀报,由圣上定夺。”
傅佑刚从一系列变化中回过神来,遽然听到这番话,心底一凉,若真禀明圣上,他的一切就完了!
不行!
傅佑转向钟时羽,低头诚恳道:“时儿,我是鬼迷心窍,原谅我……”
钟时羽懒得听他的鬼扯,毓贵妃看出侄女的态度,心下一笑,命人隔开了他。
接下来的筵席,傅佑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孟惜香也受到了冷待,但她没有心思考虑,整个人为筵席结束后可能的处置坐立难安。
与之相反的,是钟时羽身边聚了许多人,里面不乏先前与她毫无交集的世家千金。
千金们个个都是妙人,不吐脏字地谴责傅佑和孟惜香,不着痕迹与她拉近关系,寻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问道:“阿时,毓贵妃的香包是哪位大师所制?先前没见过这番技艺。”
这个问题一出,周边猛地一静,钟时羽粗略一扫,就看出好些个姑娘注意着这边。
许是她没有立刻回答,问话的小姐不好意思道:“可是不方便?”
“没有,只是听你称我为‘大师’,有些受宠若惊,我的调香铺铺子明早就开业,铺面在清平街。”
千金们一怔,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香包乃是你亲手所制?”
钟时羽理解她们的不可置信,笑道:“没错,我学习过,上手之后发现香气很不错,起了开铺子的心思。”
千金们不论心底做何想法,面上都是带着笑的,纷纷表示明日定去捧场。
钟时羽也不在意千金们信或不信,只要她们去了她的铺子,定然会花银子。
谈话间,筵席到了中期,敏贵妃已经起了话头。
赏花宴明面上是“赏花”,实际上也算皇室牵头,让适龄公子千金相看的大型相亲现场,中途会有些热场子的活动,不知这次会是个什么。
“不如这次……”一个略有突兀的中断,敏贵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笑着继续道:“本宫还没想好,诸位可有巧思?”
季安萱道:“娘娘,臣女听说钟家姑娘对‘香’之一道颇有造诣,早就有心见识一番,今日是赏花宴,不如让她以花制香。”
敏贵妃思忖着道:“这般也算应景,不知钟家姑娘可方便?”
姑侄二人一唱一和,明面上是询问,实际上,哪有不方便的余地,大概是不信她会制香,算计着让她出丑,钟时羽暗笑一声,这送上门来的宣传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自是方便,只是制香繁琐,还有要一些东西。”
敏贵妃道:“无碍,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墨均,你去照应着。”
魏墨均应道:“是,母妃。”
分明是下人就能办的事,敏贵妃偏要指使皇子,不喜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钟时羽看着魏墨均平静的面色,却知道,他心底恨极,说不定,正在发誓早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思量着,太监宫女们已经把所需的东西摆好,钟时羽神情一整,走上前去,轻嗅宫人呈上来的干花,眉头微不可察一皱,她道:“既然是赏花宴,赏的是鲜花,那我就以鲜花为料来制香。”说着,命宫人把干花篮扯下去。
敏贵妃见她如此托大,自是无有不应。
钟时羽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魏墨均,适才的干花篮有一股让她不适的气息,不知是不是他的算计?
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钟时羽用木箸夹起宫女摘下来的新鲜花瓣,置于锅中与香料一同蒸热,半盏茶的时间后,香料按比例压成粉末,用花瓣包裹,放到准备好的、两个指甲大的蜂胶小匣中。
她所作十分简单,在场之人也有家中供养着几个技艺不俗的制香师,从没见过这种手法,他们心中也有数了,多半是想出风头,下不来台,随便胡做一通。
季安萱笑得得意,待见视线中那人手中握着一个颜色奇怪的方状物,忍不住笑道:“这就是香料?怎么不见有香味?”
钟时羽瞥她一眼:“还差最后一部。”说着,把蜂胶小匣放到提前加热好的香炉中。
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季安萱想着,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
今日让死对头看到她吃瘪,让她心气十分不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还回去,这般想着,片刻后,季安萱又道:“为何还没有香气,可是失误……”
话未说完,所有人鼻尖都嗅到一股淡雅怡人香味,不浓郁,但香味传播的距离十分喜人。
钟时羽净了手,道:“你说得对,是有些失误,否则效果会更好。”
一道低笑声响起。
季安萱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做声了。
钟时羽不忘宣传自己的小铺子:“明日开业,里面的香不会让人失望的。”
有人问道:“铺子的存货可足?”
“毕竟只有我一人制香,数量有限。”
得到这个不乐观的答案,诸千金互相对视一眼,又默契地收回视线,心下都知道,这些人,明日都是自己的对手。
钟时羽回到座位上,拿出一个随身锦帕递给孔丹云,道:“明日我吩咐婢女把所有香包都留出一个,你喜欢哪个我送哪个。”
孔丹云一怔,眼圈还带着哭后的痕迹,开玩笑道:“那我可以都要吗?”
钟时羽装模做样考虑一番:“那得看你送我的书好不好看。”
孔丹云启唇一笑,知道她是在不着痕迹安慰自己,她抬眼看了看一直在为孟惜香鞍前马后的严以松,觉得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钟时羽看了看自己荷包里的小物,吩咐宫人为她呈上纸笔,写就一个简单的请柬。
有一些才子千金拿出最近与花有关的诗作或绣品,但人们无暇关注,纷纷回顾自己是否与钟家小姐交恶,这张请柬,会给她吗?
钟时羽吹了吹墨迹,在诸人灼热的视线中,递给了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