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龙吟》风聆

5、（五）

　　所以今天无情突然出现，戚少商不能说不惊诧。
　　街角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戚少商也认识，是神侯府中六扇门的高手之一：小余，余大目。
　　戚少商一进马车，小余就挥鞭赶车出发。
　　戚少商面对着无情坐下来，一言不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无情抬眼看着戚少商道：“戚兄，你可有听说过‘凤箫宫’？”
　　戚少商一怔，说：“那个江湖上近来渐渐有所闻名的秘密势力？听说这个‘凤箫宫’与许多江湖血案颇有瓜葛，但是行事神秘，无迹可寻，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个凤箫宫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江湖人传说凤箫宫的宫主有一管箫，是西域奇木所制，吹奏之时可以摄人心魄，让人都服从他的指令。莫非银库失窃一案是这‘凤箫宫’所为？”
　　无情说：“昨夜接到飞鸽传书，‘神鹰捕头’应天擒的尸体在江陵被发现，他的怀中就有一锭失窃的官银。发现他的六扇门兄弟回报说，他右手心中攒有一片布条，上面写着‘凤箫’二字。”
　　戚少商奇道：“‘铁爪鹰钩’应天擒？他不是下江南湖州办理珍宝失窃的案子吗？怎么会在江陵出现？他与官银之事又有什么联系？”
　　无情说：“应天擒半月前下江南，后来却失去了音信。”
　　顿了一顿，又说：“银库副总管徐五治，和应天擒是赌场上的赌友。”
　　应天擒也是东京府六扇门叫得响名号的高手之一。此人因为左手练“天鹰钩”右手练“铁鹰爪”而被人称为“铁爪鹰钩神鹰捕”。戚少商与他曾有一面之缘，他觉得此人生猛凶悍，出手狠辣，但行事直爽。
　　戚少商沉吟道：“但是徐五治死于正面一剑，非高手没有这等功力，而应天擒不是用剑高手。应天擒会从湖州去到江陵，凶手看来大概是这两个人都认识的人。”
　　无情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还有一点，据回报，应天擒的死因尚不明确，但他的头被人自颈根砍去，头颅下落不明。”
　　戚少商问：“那他有没有可能不是应天擒？”
　　在很多案件中，死者的头颅被砍，或者被肢解，往往是凶手有意要隐瞒死者身份。
　　无情摇摇头说：“可能性很小。发现他的是六扇门的人，认得他的特征。”
　　戚少商楞了一下，恍然大悟。
　　应天擒右手因为练了二十年“铁鹰爪”五指乌黑如铁骨，左手因为练了十八年的“天鹰钩”指骨弯曲僵硬如铁钩，这种特征武林中戚少商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那么凶手砍去应天擒的头颅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是否真的是“凤箫宫”所为？
　　无情说：“这两日，不仅我们，京城的有些人物也有所行动。前些日子，任劳任怨去赣南，‘顺道’拜访江陵知府，近日相府孙总管借办采集花石之事也‘顺便’路过了江陵。”
　　戚少商说：“好个‘顺道’，却不知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情慢慢说道：“关于‘凤箫宫’的宫主，近来有密报说他也曾经是‘绝灭王’ 楚相玉的亲信追随者。据说楚相玉死前曾经会见过另外一个亲信手下，将一份重要物事托付于他。”
　　戚少商身子微微一震。
　　昔日楚相玉带着两份徽宗赵佶篡位的证物逃离大牢，曾到连云寨，并且将太子血书留给戚少商。因为那件东西，才引发了后来的连云寨叛乱和戚少商的千里逃亡。
　　那场腥风血雨带来的痛至今在戚少商心中挥之不去。
　　而那时，太后手谕却由楚相玉带走。
　　戚少商沉默了一会，看着无情，问道：“那么，是那份手谕……”
　　无情道：“这正是凤箫宫主在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几桩风波中留下的暗示。”
　　戚少商道：“看来此事不仅紧急，而且十分凶险，牵连甚广。”
　　平时无情外出办案，喜欢乘轿，带着三剑一刀僮。这次不仅连夜赶来，弃轿乘车，也没有带着那四个小鬼。
　　无情说：“江湖上传闻中这 ‘凤箫宫’主人与蜀中唐门‘惊彩绝艳’唐三采交好，此人据报近日在中原一带出现过，需得留心。而这唐三公子他与‘临江仙子’姜先琳是一对江湖伉俪，传闻二人虽然是一对怨偶，却总是相伴出现。”
　　戚少商点头：“这‘临江仙子’姜先琳是可以与‘飞月’王飞齐名的女杀手，不可小觑。”
　　无情接着说：“还有一个人相传也和凤箫宫主颇有渊源，他就是‘老字号’温家的‘一壶居士’温谢秋，温家‘大字号’制毒高手，人称‘一壶灌乾坤’。他虽然早已不问江湖之事，但据说近年来也一直在鄂北一带活动。另外，江陵知县萧望青也是个值得留心的人，此人任职正好在‘绝灭王’一役之后，之前的履历并不清晰，他在任期间亦无功无过，但任期内江陵发生的几桩大案都无果而终。”
　　无情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停了下来，神色中微微带着倦意，似乎收集这些信息情报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戚少商听着，若有所思。
　　他突然问：“不知无情兄如何得知今夜之局？”
　　无情说：“昨夜收到急报之后我看了银库一案的卷宗，便让小余来查那许三两的事，知道他晚上很少出门，今夜匆匆出门必是有约。盗匪狡猾凶狠，多会借此时杀人灭口。”
　　剩下的，他没有多说下去。
　　戚少商说：“疑犯都被他们灭了口。看来这一路上也必不会安宁。”
　　无情点点头，问：“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戚少商微一沉吟，道：“突袭我的人有三拨，屋内之人突然行动，以摔碎花盆为信号，引树上和院中埋伏的人动手。树上的人使得是江南霹雳堂的火器手法，而地上持长枪的人则是山东神枪会的招式。不过这些人使的都是些粗浅的伎俩，空有其形，未必就是霹雳堂和神枪会的人，倒像是江湖上善于模仿栽赃的杀手。”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他们精心布置下这个局来等着我，却又不能置我于死地，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莫非是旨在吸引我们前往？”
　　无情目光一冷：“故布疑阵，混淆视听。不管是什么东西，龙潭虎穴也要走一走才知道。”

　　马车在夜色中出了京城向南行驶。
　　无情膝上搭着一条薄毯，靠在车中闭目养神。月光透过小窗飘散进来，恬静温柔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忽然一阵秋风猛地吹进来，吹得窗帘翻飞，坐在对面的无情轻轻打了个寒噤，秀眉微颦。
　　戚少商起身重新系好窗帘，靠窗坐下。
　　无情睫毛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似乎已经恬然入梦。
　　戚少商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那次事件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靠近。
　　他想到了一年多以前那个惨烈的夜晚，也是在这样一辆马车中，无情身受重伤怀抱着那个死去的孩子，那种凄艳苍白的脸色，一如那晚的月光。
　　那时月光寂寞如雪。
　　而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