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4（18） ...
-
51
红露恨恨舀了一颗小馄饨，当赵敬的肉嚼了两口吞进肚：“你这么问，又说我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那人肯定是我认识的人……温柔，细致，这应当是个女人……高小怜？你的故事里没有我，所以我也不可能跟高小怜太熟……”
她想了想，忽而想到一个人，毛骨悚然问道：“是……云栽吗？”
成岭笑着摇头，在她松了口气的表情中赞许道：“师姐果然聪明。”
红露不敢置信，拼命眨眼，串起前因后果，回忆着原剧故事里发生的一切，涩然问道：“那我呢？我……哪里去了？”
成岭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师父师叔去后，我悲痛欲绝，却不敢示人。想着，总有一天，要赵敬血债血偿。于是我蛰伏下来，献媚讨好，为他卖命。我知道他背后应当有一个人在帮他……但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直到……赵敬当上了武林盟主，那日庆功宴上，他拥着一个女子，说是他的继室，名为云栽。”
这神展开，红露听得目瞪口呆。
“其实我对这个名字不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去赵敬的地牢里审一个与赵敬作对的人。”
……
地牢里，面容憔悴，却依旧艳光逼人的绿妖恨恨地问着眼前穿金戴银，雍容华贵的女人：“为什么？阿湘将你救下，主人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与蛇蝎为伍，将他们统统害死？”
那个面容陌生，妆容端丽的女人用帕子捧了柳千巧的脸，委屈地拖着哭腔道：“柳姐姐，我没想杀她们的。只是，主人知道太多敬郎的过去，她是个隐患，留着只会坏了敬郎的大业……而湘姐姐，她是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敬郎原本答应过我，会留她一条性命，让她饮了孟婆汤来陪我的。”
柳千巧厌恶她鳄鱼的眼泪，唾骂道：“呸！你不过就是想要荣华富贵！依附男人上位的菟丝子，总有一天，你会被利用个干净，然后身败名裂而死！”
那女子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唾沫，声音仍是拖着哭腔，却带着无谓的笑意：“那也不错啊，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有声名可败。”
她吩咐太湖派的弟子将人放下刑架，坐在一旁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喃喃自语：“你知道吗？柳姐姐。哦，对，你不知道。你根本不认识她……她叫红露。我们都是从停枫楼出来的。我们在人牙子手里就认识了，然后又一起被卖进青楼。我们一起受训，学着怎么伺候男人，学不好就一起被鸨妈妈打。她与我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我们的名字，都出自于那句诗……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是青楼女子最常见的那种笑法，媚俗又妖冶：“真的很感激湘姐姐能从急色鬼手里救下我们，那时我和红露都以为，苦日子已经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千巧难以置信地质问：“你感激阿湘的方式，就是害死他们所有人吗！”
云栽痴痴呢喃：“可是……红露，怎么就那么傻呢？她自作聪明，言语之间冲撞了谷主，在画舫上，被谷主一扇毙命。”她哭着说，“她被杀了，像一只野狗死得无声无息，除了我，谁也不会记得……哦，不是，她还换了湘姐姐与主人闹了几日别扭。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她活该，是不是？一个青楼出身的低贱婢女，冒犯了主人家，□□脆利落地赐死，死相还很美。”她轻轻鼓起掌，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这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
……
红露：“……”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自己当年抱住温客行的大腿，却没有被温客行随随便便一扇干掉……妈呀，这不是金手指是什么？！
那画舫离岸如此远，温客行就算一扇干掉她，周絮根本也懒得理，顾湘……顾湘最多也就生几天气，拿他根本没办法。所以她当初到底是有多不想活，才会去赌温客行那点捉摸不定，变幻莫测的一念之善啊？
乱世人命如草芥，何况是两个贱籍女子。卑微得就连成岭这样纯善之人，也不曾记住她们的名字。
可她们彼此，都将对方当做是微末而孤苦的一生里，仅有的慰藉与依靠啊。
成岭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而且那些描述都出自云栽的记忆。她无法确定这个“自作聪明”的“红露”，到底是自己，还是原主。
但不管是哪个红露，那条世界线都纯属于作者脑子里没灌两斤水都想不出来的神展开。
两个人中龙凤，天选之子，就这样因为杀了一个谁都没放在眼里的炮灰，被炮灰的另一个炮灰小姐妹坏了大计。这个心怀不甘的女人待在薄情司里，勾搭上赵敬，除去罗浮梦，监控柳千巧，以女子视角的温柔细腻，替逐渐傲慢的赵敬善后，用更柔和的手段收买|操控着人心。
两个出身低微，又工于心计的人，竟然因为相似的遭遇，而走到了一起，相互扶持信任，成了一对知己？最终还真的让他们成功地称霸了武林？
这又是哪里来的扑街玛丽苏文啊？两个反派励志的一生吗？
在她震惊地胡思乱想间，成岭已经三言两语简单讲完了他在赵敬手下的遭遇。赵敬得偿所愿当上武林盟主，为人也愈加傲慢酷戾。成岭因而有了机会，合纵连横，发展势力，架空了赵敬，并偷偷放走了许多赵敬让他杀的人，将他们藏了起来。
七年布局，毕其功于一役，在又一届武林盟主大会召开时，公开处刑。
而复仇成功的第二年，他浪迹天涯，遭遇毒蝎偷袭，死在了蝎王手里。
他不愿细讲，红露便也不细问，思索片刻，避重就轻：“那……云栽呢？”
成岭想了想，给了她一个答案：“与赵敬成亲的第三年，千巧姐死在了地牢。盟主夫人剃去青丝，青灯古佛常伴，吃斋念佛去了。”
他也曾派人找过，却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踪迹，或许是被赵敬处理了，又或许是她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藏进了茫茫人海里。
事实上，如果不是云栽离开，或许赵敬的很多破绽都会被她补上。她的离开某种程度上，也成全了成岭的复仇。
红露：“……”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舀起碗里最后一颗小馄饨，送入口中，喃喃道：“啊……这还真是一只……大蝴蝶啊。”
52
本以为自己说起那些发生在“将来”的“往事”会食不下咽。
事实是成岭吃完了一碗小馄饨还想再来一碗。
果然谈起难过的事情应该边吃边聊，这样胃里暖和的时候，就好像心也暖和起来了。
漫步消食。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晋王遇刺之事，并没有影响到这个与王都隔了两座山的小镇。更何况，就算是晋王死了，晋州缟素，也影响不了百姓们端碗吃饭。
红露走了一会儿，觉得腰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干脆袖着手，坐在一家还未开张的酒馆前的台阶上，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发呆。
孩子愁哇！
大话是放出去了，一句“我凭什么不行”说得多帅、多爽啊！
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我凭什么行啊！师父还有八十一个人手可用呢，我有啥啊？我啥也没有啊！
成岭坐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师姐听我说了这么多，就没有什么话想问么？”
红露歪头想了想：“在你多出来那部分记忆里，赵敬他们打开了武库，就没有为六合心法的归属，起争执吗？”
成岭笑笑：“师姐是想问天窗吧？”他一语道破。
红露悻悻：“我这不是好奇嘛。哈，哈哈。”
“赵敬为人圆滑狡诈，怎么会轻易与人起冲突。”成岭轻叹，“晋王缠绵病榻，无暇与他勾心斗角。刚开始段鹏举取走了阴阳册，但阴阳册里记载的手段奇诡。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根本没有大夫敢将那些手段用到晋王身上去。后来晋王干脆命人将阴阳册交给赵敬，让他寻人一一试验上面记载的手段。”
红露沉思……果然被师父说中了。阴阳册和六合心法，根本就不是适合传播开的东西。没有监管，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禁术下的试验品。
“师姐，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去救他么？”成岭轻声问。
红露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他：“成岭，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成岭微怔。
“关于这件事，其实我想了很久。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你这个打小就聪明的漏勺，突然变成了缄口不言的蚌壳。”红露一手托着下颌，偏头直视着他：“一开始我在想，你是害怕失去我们。但是……怎么会呢？阿絮连温客行那德性都能接受，温客行和阿湘本就是鬼谷出来的人，就算你在意的是我的看法，也应该再清楚不过，只要我肩负着四季山庄一日，就会护你一日，永远会站在你身前，剑尖对外——只要你还认自己是四季山庄的弟子，就永远会是我护在身后的师弟。”
“所以我想了很久，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个十六岁，马上就要十七岁少年的脸颊：“所以成岭——你是在，害怕你自己吗？”
“你是在害怕，这凭空多出来的七年记忆，会让你迷失自己？或者说，你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谁了么？”
成岭沉默地垂下眸，避开了与她的视线交汇。
红露轻轻笑了起来：“这个我帮不了你，成岭。如果你害怕的是失去我，我可以对你甜言蜜语，发好多毒誓，向上天保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绝不会嫌弃你。但是你脑子里的不是风月无边，而是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这是多少先贤都没能解决的问题，要是想弄明白，可能也只能去皈依了。”
她歇得差不多，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下了两级台阶，俯视着面色阴沉的成岭。双手捧起他的大脑袋：“岭啊，师姐要去救他，是因为这一回，他在性命和我之间选了我。也因为，作为掌权者的爪牙，天窗其实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那个高高在上，把平民百姓的性命视为草芥的掌权人——只要掌权人在位，我们救出多少个红杏，他们就能再掳走多少个。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师父不会来晋州的。他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那些姑娘，或许也如你所说，乱世苟活，不是什么太差的出路。不想接受这样结果，只有我而已。我所为，只为自己的一点私心，所以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跟我一块去，我不想负担你的性命，也不愿意看见你悖逆自己的内心。”
红露低头，轻轻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生辰快乐，成岭。”
成岭抬眸看她。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实在救不了就赶紧跑路。”
“你也保重好自己。如果我不幸被抓，你得负责搬救兵，跑一趟长明山告诉叶前辈我愿意练六合神功了，让他赶紧带个器|大|活|好的炉鼎来救我。”
成岭：“……”不愧是师姐，这熟悉的滑跪姿势。
他目送着红露慢慢走下台阶的背影。看着她慢慢走远，走远，走向街对面的豆花铺，跟老板要了一碗甜豆花。
成岭：“……？”
他摸了摸胸口，摸到了空空如也，刚刚付完钱的荷包不见了。
果然，师姐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亲他！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番外4（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