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2（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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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赶到的四季山庄。
他刚刚迈进大门，便嚷嚷着要吃饺子。
四个小辈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四季山庄大弟子站出来，拉着叶白衣的衣袖，领他去看那头圈在四季山庄后院的猪——自然不是红露扛回来的那头，而是山下的村民辛辛苦苦赶上来的，收的运费还让管账的曹蔚宁很是心痛了一阵。
那猪在四季山庄里圈了七八天，居然生出了些野性，到处刨坑，拱土，破坏植被，吭哧吭哧的四处乱窜，见有人来，还胆大包天地冲过来想要顶撞。
叶白衣想也没想地踹了一脚，将那猪踹飞出去！
他闻着臭烘烘的后院，崩溃道：“我说我要饺子！你们怎么给我备了头猪？你们这是玩儿我呢？”
红露讨好地笑：“这……这不是不知您什么时候来，想给您留最新鲜的肉吗？这土猪我们谁都没养过，只好在后院里放养。”她说着还有点儿委屈，“您看看这院子，若不是为了您这一口肉，哪里会糟蹋成这样啊？”
“我不管！”叶白衣挥袖要走，“我就不信，你们偌大的一个四季山庄，就只有这一口猪肉？”
红露赶紧拦下他：“叶前辈，您看看这猪，有没有觉得很亲切？这就是为您准备的天选之猪啊！只要您出剑，把他切巴切巴，剔骨分肉，这一头整猪，您想吃那块吃那块！”
叶白衣不敢置信：“我堂堂剑仙——！你让我杀猪——？！”
用表情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我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惊”。
他震惊的目光扫视几个小辈，曹蔚宁和成岭俱是羞愧地低下头去，只有顾湘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样子：“想吃就杀呀，剑仙不剑仙的，不也要食人间烟火吗？”
叶白衣：……我也没想到食人间烟火的代价居然有那——么大啊！
红露苦笑：“叶前辈啊，您有所不知，这昆州啊，素有规矩，这养的年猪，要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客人动手……”
叶白衣木然道：“小废物，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几个大字：我没见过世面，快来骗我？”
“咳……”曹蔚宁险些没忍住笑出来，被顾湘瞪了一眼。
顾湘理直气壮道：“老、怪、物！肉也是你要吃的，猪也是为你买的，让你杀个猪，有什么不对吗？你对我主人喊打喊杀的时候，可没说过要吃我们四季山庄的饭！现在肉也替你备好了，面也给你备好了，只要你动动手指头，咱们今晚就有饺子吃了！你一分钱没出，好歹出点力吧？”
她说得过于义正辞严，让叶白衣也不禁生出了些恍惚：她说得好有道理，我是来蹭饭的，空手上门本就是失礼了，人家给我备了年猪，动个手好像也没什么不行……个鬼啊！
他脸色一黑，掉头就走。
他堂堂剑仙，就算没有饺子吃，也不可能屈尊杀猪！
红露叹了口气：“看来这头猪逃过一劫了。既然叶前辈不想吃，曹大哥，晚些时候叫村民来将它牵回去吧。还请叶前辈去前厅，我们给叶前辈备了茶水点心，您去用些，今日便早些安歇吧。”
“怎么？没有这头猪，你们晚上就不开伙了？”叶白衣匪夷所思，总觉得红露是在坑他。
红露诚恳道：“是这样，师父和师叔下山迎接您去了，却没想到您自个儿上了山。他们估摸着要明日才会回来呢。我们几个小辈，今晚本就只打算用些点心，再给明日年夜饭备下食材。十个人的团圆饭呢，就我和曹师兄准备，实在是捉襟见肘得很哪。只能委屈叶前辈先对付一下……”
叶白衣：“……”
他实在是没话说，气呼呼地返身走回后院：“拿刀来！”
他身后，唱白脸的和唱红脸的对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顾湘将早就准备好的杀猪刀呈上。
叶白衣拿着那杀猪刀，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哀。
我堂堂剑仙，堂堂剑仙！
我在长明山磨了几十年的剑！
我的心，已经像长明山上的雪那样冰冷了！
今日——却要用自己屠龙的技艺，来杀一头猪！
连温客行都还没领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他按住那猪，感受它在自己掌下拼命挣扎，叫嚣着生命的逝去，满怀屈辱与悲愤，正要挥刀。
“等一下！”红露匆匆抱了一个大木盆过来，示意他把猪头架在上面，腼腆地对他笑得灿烂：“嘿嘿，猪血，猪血不能浪费。下火锅可好吃了。”
叶白衣：“……”
我堂堂剑仙——我堂堂剑仙！
还要给你放猪血！
这群小崽子们的胆子！
就离谱！
2
山下的小镇，逢每月三、七、九皆有集市。
温周二人在山下的小镇赶集，喝茶饮酒，看戏吃豆，自然是不知道叶白衣与他们擦肩而过，在四季山庄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一折子戏还没看完，温客行看得很入神，面上表情随着唱词变换。
周絮听过不少名角儿的戏，还曾为了任务潜伏在戏班子里，他对这听过许多遍的戏没什么兴趣，却嗑着瓜子，看温客行的表情变换看得很着迷。
眉眼带笑，满脸都写着：他好可爱！
平安商号的人匆匆跑来，附在周絮耳边：“周庄主，您在鸿雁楼定的那桌子菜，食材有些问题，您要不要去厨房看一眼？”
看了眼聚精会神的温客行，周絮不忍心打断他，于是侧头在他耳边道：“我去一趟鸿雁楼，你看完这一折子戏，再去雅间找我。”
温客行本想跟着他走，被他按在座位上。鸿雁楼就在一旁，十来步路，他也就安安心心看完这一折子戏，欢欢喜喜地给了赏钱，再去鸿雁楼的雅间里寻周絮。
“您是在找那位俊俏的周公子吧？他在楼下膳房重订菜单呢。”路过的小二见他在这一层转来转去，忙同他说，“不过你们定下的雅间，好像已有贵客到了，我正要送茶水去呢。”
哦？温客行想了想，是去楼下找周絮，还是先去雅间待客。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一家之主了，完全可以在没有周絮的情况下，去和周絮那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过几……不是，叙叙旧吗。
既然他们是阿絮的故人，又是能救阿絮的大夫，可一定要将他们招待好才是。
于是他跟着小二走进雅间。
屋里果然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人穿着银白衣袍，看起来颇为贵气，另一人是南疆打扮，想必就是阿絮口中所说的“七爷”和“大巫”了。
“两位，怎么称呼？”
那两人迷惑对视，对温客行陌生得很。
“阁下是？”
“在下四季山庄二弟子，温客行。”他热情地与两位贵客寒暄，“两位一路远行，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吧。我和阿絮……啊，子舒，在鸿雁楼备下盛宴，为二位接风洗尘。只是还不到用饭的时辰，两位要不——先喝一点？”
那两人有些恍然：“哦，你是四季山庄的人。”
另一人似乎有些茫然，又很快反应过来：“哦！温公子！温公子——真是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啊！”
“过奖，过奖。”温客行笑着将两人引入座，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跟他用同一套词，面上却是很自然地给人满上酒，与俩人推杯换盏。
几杯酒下肚，三人互通了姓名，便开始称兄道弟。
“南疆路远，两位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代阿絮敬两位兄弟一杯，感谢两位远道而来！”
“温兄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游山玩水，昆州风景秀丽，再怎么远的路，也都值当得很，实在是不虚此行呢！”
哦？他们居然还一路玩过来，到处看风景？温客行有点不满，但他没有表露，只是手一挥：“小二！上菜！”
小二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客人，您……您要点什么菜？”
温客行很不满：“我们之前定好的席面呢？算了，先上几道招牌菜。我们光喝酒可不成。”
那小二欲言又止：“好，好的。”言毕匆匆忙忙地跑走。
温客行又敬了两人几杯，对方也陪了几杯。温客行开始长吁短叹：“唉，两位是不知道，我与阿絮一路走来，殊为不易啊。”
他刚刚看了一场戏，脑子里装满了阴差阳错、海誓山盟、宿命与重逢，此时谈兴正浓，忍不住将自己与周絮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两位远方来客分享。
两位听众虽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很捧场地做出回应。
“哦，是这样！”
“原来如此！”
“竟会如此？”
“怎敢如此！”
如果红露也在，必然会感慨，糊弄学真是在什么时候都有市场啊！
其乐融融了两坛子酒功夫，温客行不虞：“嗯？怎么菜还没有上来？”
一个疑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温？”
周絮推门而入：“你在这做什么？”他看了两眼那两人：“遇上了旧识？”
温客行：“……”
他看了看周絮，又看了看那喝空的两坛子酒。
那被他认作是“七爷”和“大巫”的两人放下酒杯，疑惑道：“温兄弟，这位是……？”
他缓缓放下酒杯，委屈地走上前抱住周絮：“……阿絮，让我一个人静静。”
3
几句话便判断出温客行认错了人，不但认错了人，还跟人家套了好久瓷，周絮忍住爆笑的冲动，上前与两人寒暄，得知这是南疆来昆州游玩的两位江湖人。
他敬了两人一杯，只道自己早年去过南疆，对所有南疆人都抱有好感，所以有意请他们吃一顿饭。
他一本正经道：“只是我生性害羞，便让我这师弟先与二位套套交情，也好让这一顿饭名正言顺。”
那两人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当他是地头龙起了善心，便也没有深究，敬他一杯，算是谢过这一顿饭。
周絮带着温客行体面地走出雅间，走了数十步，还是忍不住伏在他肩头笑了起来。
温客行看着他笑，神色既尴尬委屈，又有些迷恋他开怀的笑意，忍不住用鼻尖撒娇地磨蹭他额发。
“怎么会走错。”周絮牵着他走。
温客行告状：“都怪那店小二，他说他要去我们雅间上茶水，我便跟着他走了。”
“好好好。”周絮将他带进另一个雅间，屋里同样坐着两个人，一人穿一身银白，颇有些贵气，还有一人着一身玄黑，南疆打扮，很是气派。两人都生得十分俊秀，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器宇不凡。
“老温，这是七爷，这位是大巫。”他先给温客行介绍。而后来介绍温客行的身份。
“七爷，大巫，这是温客行，是我……想要相伴一生之人，也是我的师弟。”
他说得从容，认得自然，与温客行牵着的手，从始至终就没有分开。
七爷与大巫讶异地对视，俱是拱手道：“这位……温兄弟，幸会。”
温客行也认认真真与二人见礼：“幸会。”
周絮与这两位故交的相处，比温客行想象的要平淡许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罢。
他们没有叙旧，也没有说过多的关于阿絮病情的东西。七爷聊了几句路上的风景，聊了聊南疆的姑娘和花，聊了聊昆州的山水如画。听说周絮收了两个徒弟，七爷还很惊讶：“是怎么样的天资，竟让你也动了收徒的心思？”
周絮回想起自己那一练武就去抓温客行学机关术，到处给人挖坑，每每总让他想大喊“路走窄了！”、“这能播吗？”的大弟子，和虽然天份还算不错，人也还算勤奋，脑子却似乎还没开窍的二弟子，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回话。
半晌，只得叹道：“都是……都是孽缘啊。”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2（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