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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太君 ...

  •   众人扮作谢家的商队,没费什么周折就出了关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凄凄。谢若和众人道别,张星舞一行人需要继续往北走,谢若一行确是要往西北。

      “各位,相逢虽短暂,亦有再见时。若到杨洲游玩定要去‘天一’客栈把这玉佩交予掌柜的,他会来通知我,届时,谢若再好酒好菜地款待各位。”

      “有酒我伍炽一定赴约。谢小哥,山水有相逢,保重。”

      众人一一别过,各行各路。

      往北约摸走了80里地,天色已经很黑了,一行人也未寻到一个住处,连废屋破庙都没见着。幸好夜色明亮,繁星闪烁,让这夜行的旅人不至于太狼狈。

      又走了二三里地,终于看到了昏黄的灯火,伍炽喜出望外,招呼了一声便赶着去探探情况。灯火越来越近,伍炽终于回来了。

      “师傅,前面是有个小坞堡,可是,依我看,不是什么好去处。大晚上的还欺负人。”

      “你被赶出来了?”

      “他们敢!老子把他们扔天上去。刚才我看到他们押着好些个百姓,就跟过去看看。您猜怎么着?”

      “......”

      谢小哥不在,伍炽心里有些苦。张星舞等人都沉默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伍炽环视一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家堡主应该姓丁,因为灯笼上写着丁字。大半夜的把一些男男女女赶到了一个破庙里,至于做什么我不知道,太容易被发现,不敢跟。”

      “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野地里凑合一宿,小伍,你去拾点柴火来。”

      “师傅?咱不去把那些人救下来?”

      “哪家坞堡没几个佃户,晚上做工也不稀奇,不要节外生枝。”

      “可是,师傅,他们都带着手链脚镣,您见过这样的佃户?张五娘,您家会这么对待佃户?”

      被伍炽点名了,张星舞不得不说几句:“不会。可是,咱们出来不是为了行侠仗义的,少管闲事,走罢。”

      “那在随郡时,为何执意要等谢小哥他们安全了才一起走?”

      “那是在大晋,这里是北朝,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我是秦人,我自己去救,不劳你们费心。师傅,咱们走!”

      “小伍,救了他们又怎样?跟着咱们一起当逃犯?”

      “师傅,您,变了,当初我跟着您出来闯天下的时候,您教我习武之人不可欺凌弱小,习武之人应当锄强扶弱。您忘了吗?还有你,张星舞,不行侠仗义,习武作甚?不如,早早嫁人生孩子好了。”

      伍炽说完,看了看小九,这姑娘一般是见不得别人数落她主子的,照理来说,拳头要来了,可是,伍炽没有躲,他心里想着:打就打,躲一拳我都跟你姓。

      竹一没说话,看着小伍看小九的神情,默默地往他身边靠了靠,防备起来。小九冷冷盯了二人一眼,转而看向张星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去借宿,摸清楚情况,谋定而后动。伍炽,你先行去敲门。就说,曹家商队走散了,想寻个落脚的地方。这个,给你。”说着,张星舞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伍炽。

      “这可是北朝,你曹家这东西好使吗?”低头把玩令牌的小伍是看不到小九那杀人的目光,竹一冷冷说道:

      “去罢。但凡是坞堡就要给五大坞堡几分面子,否则,朝廷弄这个‘司武阁’有何用?”

      说的也是,小伍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地收好令牌,开路去了。

      伍炽走后,张星舞给了小九一个眼神,她也一闪身,隐匿在夜幕中,看那方向,大概是朝着那地窖去了。

      半炷香过去了,几点光亮朝着张星舞和竹一走来,不用想定是伍炽带人来接他们。果然,走在伍炽身后的是一个提着“丁”字灯笼的,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据伍炽介绍,这是丁家的教头——丁开,说话很是客气。

      丁家堡规模比邢家堡小点,堡主没有露面,丁开带着三人来到一个小院,足够三人居住,还派人送来了热水。虽然没见过主人,这待客之道倒也算周全。

      约摸两刻钟,小九回来了。原来,那破庙地下有个地道,小九听见里面有金属碰撞的声音,空气里还有木头的味道,具体的,她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劳役。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不过是带了些奴役的意味,可这也算是平常的事了,并不像小伍说的那般严重。

      “既然如此,今晚好生休息,明天向堡主补充些干粮就出发。小伍,你也别多想,那些人的家大概就在这坞堡,各有各的命,都得自己受着。”

      如果是劳役,他确实没法管。如今这世道,不是被朝廷奴役就是被土豪剥削,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想累不累,苦不苦。伍炽点了点头,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一大早,丁开就来传话,说堡主在等大家吃早食。昨夜夜色昏暗,几人没发现这丁家堡到处都张贴着“喜”字,门梁上也戴着红绸,这是有什么喜事罢。

      三人梳洗一番,由丁开领路,去拜会堡主。刚跨进主院,丁堡主就急急忙忙从里屋快走出来,他爽朗的笑声立即传入耳朵:“哎呀,曹家堡的贵客,老朽丁伯益,久仰久仰。昨夜睡得早,下人不敢来扰,怠慢了贵客,在此谢罪。”

      伍炽热情地和丁堡主问好,其余二人微微一笑,便算是回过礼了。丁堡主引着三人进了里屋,跃入眼帘的是一大桌美味佳肴。

      “大早的,够丰盛的啊。丁堡主,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伍炽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张星舞和竹一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做何动作。丁堡主坐定,见小伍哥吃得很香,脸上很是欣慰,一手拿起筷子,一手示意二人不要客气。

      张竹二人,点了点头,丁堡主便不再招呼,端起一碗翡翠丸子径自吃了起来。主人都开动了,张竹二人也便吃了起来。毕竟,昨天晚饭都没吃的几人,确实饿了。本来吃得好好的,伍炽突然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张星舞和竹一手中的筷子一僵,警觉起来。

      “呸、呸,丁堡主,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股血腥味儿。不会是人血罢?”伍炽连吐了几口,表情凝皱在一起,像是说不出的痛苦。

      丁堡主哈哈哈大笑,也夹了一块在一旁的小碟子里蘸了点什么,才放到口中。一边嚼着,满脸写着享受二字。伍炽尝过那滋味,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禁皱眉。

      “小伍哥说笑了,这玩意的名字叫‘血糕’,主材料是鲜血,可并非人血,而是好几种动物的鲜血配合面粉,凝结而成,是此地特产。外地人是有些吃不习惯。配上这特制的汁,提鲜去腥才行。怎样,要不再试试?”

      伍炽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张星舞听完介绍就已经皱眉了,也不肯吃。竹一夹起一块,蘸了蘸料,尝了一口,果然没有血腥味儿,反倒是糕状的东西,入口即化,酥香可口。一连吃了好几块。

      丁堡主乐呵呵的说:“竹老弟,很像我们本地人呀,我们安县有不少美食,也有不少美景,几位住上十天半月的,容老朽带你们一一品尝、游览。”

      这是在留客。张星舞想着赶路,当然不肯。丁堡主也不强求,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强求。不过,两日后,是家慈生辰,她老人家好客,还请三位赏脸,一同热闹热闹。”

      这丁堡主虽然腿脚利索,身材匀称,但脸上波皱不少,看着也得古稀之年,想不到他母亲竟然还在世。伍炽放下手中的烧鸡,诧异地问道:

      “堡主,敢问她老人家高寿?”

      “期颐之期。”简简单单四个字,从丁堡主口中蹦出来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一百岁,都成老神仙了。真叫人羡慕呀。丁堡主,想必你也能再活个三十年。师傅,要不咱留下,沾沾喜气。”

      竹一没有回答,又问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确实不可思议。难怪某瞧见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想必就是为老太君筹办宴席。咦,对了,怎么没见着令郎令孙?”

      说到这,丁堡主脸色微变,他放下筷子,抿了抿嘴,缓缓道:“是呀,这堡中太清冷了些。这也是老朽留三位的原因。我丁家人丁不兴。老朽愧对祖宗。”说罢,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人见状,也不好推辞,便应下了。丁堡主当即吩咐丁开,好好筹办,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吃得也差不多了,丁堡主让丁开送三人回去。路上,伍炽拉着丁开问堡中情况。说起丁堡主的子女,丁开一脸悲痛,说:“堡主本有二女,中年得子,对他宝贝得不得了,取名‘宝’,谁知十八岁那年竟西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爷命苦啊。这些年,兄弟姐妹们也相继离世。唉。”

      “那这丁家堡岂不是后继无人?”

      “少堡主死后两年,二娘家的小郎君就过继给少堡主,由老爷养着,权当是继承人。”

      “哦?那今日怎么不见那小堡主?”

      “哦,小堡主今年才十四岁,在祁阳山上习武呢。老堡主想留下三位,也是想让老太君有个安慰。她老人家精神虽好,但就是不太认得人,说不定就把三位当她的孙子孙女儿呢。”

      丁开说到后边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到了小院了。丁开抱拳告辞。

      “三位,老太君喜欢听戏,得去城里请戏班子过来。丁开便不相陪了,这是幺娃,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若是无趣,也可在堡中逛一逛。幺娃,好生伺候。”

      那个叫幺娃的伙计应了声,送走了丁开。

      丁家堡处处灯笼高照,红字映梁,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冷。伍炽琢磨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叹息道:这坞堡见不着几个人,连农田里劳作的都是老人或者孩童。真是随了主人家,人丁不兴,青黄不接呐。

      三人无趣由幺娃陪着到集市上游逛,正好给老太君准备点寿礼。张星舞买了许多东西,幺娃拿不动了,竹一建议他去寻辆马车,几人在一颗古树下等他。伍炽东看看西看看,手里扇着风念叨道:

      “师傅,这丁家堡也挺有意思的,都见不着几个男丁。这集市上也尽是些老翁老妪。这地方,风水肯定有问题。”

      “风水没问题,是人有问题。”

      “我已让小九去探路,这丁家堡不寻常。留下咱们怕是有不妥,这两日不要睡得太死。”

      “有问题?什么问题?不对,我都说了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那咱们还是早些去救那些百姓。咦,百姓,那些可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哦~我知道了,师傅,原来这个堡的年轻人都在那儿呢。”

      竹一看着他,满眼写着:你才知道啊。伍炽抓了抓后脑勺,咧嘴一笑。

      “小九不现身是对的,咱也留个后手,有个万一也好防备。不过,这一小坞堡也没什么好怕的,敢情不够小九一个人杀着玩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大意轻敌,是行走江湖的大忌。还是小心为妙。小伍,既然你发现问题,一会儿幺娃回来,自然些,免得他们再戒备。说不定,两天后就是鸿门宴,什么丁老太君,怕是子虚乌有。”

      伍炽转了转眼球,想通了一些事,当即将头点了又点。

      两日里风平浪静,除了丁开偶尔露一露面,嘘寒问暖,三人身边就只有幺娃陪着。两日后,一大早的,堡里锣鼓喧天,戏台上咿咿呀呀呀,若是光听这动静,还以为有天大的热闹,可若是你在场,你就能和伍炽一样,看着盛大的宴席边稀稀落落坐着几苗人,就会觉得瘆得慌了。

      半晌了,丁堡主一身红衣,走了进来。他扶着一位身形佝偻,也是一身红衣的老人,想必就是丁老太君。

      伍炽凑近竹一,小声嘀咕:师傅,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防了两日,风平浪静,瞧这太君那颤颤巍巍的步子、树皮一样的皮肤,若说假,那也演得太像了。竹一没回他,只是用眼神警示一下。

      待他们走近,竹一三人起身行礼,丁堡主慌忙回礼。老太君枯叶般的眼皮抬了抬,看向三人,目光停留在张星舞身上,接下来的声音如石磨转移,嘶哑难听:“伯益啊,宝儿都长这么大啦,娶媳妇儿没啊,我看尚家那二娘就挺好,你去寻个媒婆,别误了良缘。”

      说着挣开丁堡主的搀扶,一只手伸向张星舞,就像枯藤在摇晃,张星舞神色警惕,伍炽一把握住老太君的手,笑嘻嘻说道:“太奶奶,您老糊涂哩,我才是宝儿,那是您孙媳妇儿,怎么样,水灵罢。”说完也不看张星舞的白眼,径自冲着老太君傻乐。

      丁堡主神色尴尬,圆场道:“家母年纪大了,诸位见谅。”说着便请老太君上座。伍炽咧嘴一笑说无妨,只是只觉得后脖颈有点凉,心里一揪:呵,那白眼怕是还没过去。

      老太君不理会丁堡主,将豆豉眼又睁大了些,凑近张星舞,瞧了瞧,顺带瞧了瞧竹一,最后凑近伍炽,伍炽也睁大了眼睛,凑近她,临了还不忘咧嘴一笑。老太君嘿地笑出了声:“眼花了,眼花了,老身老啦。来,宝儿,陪奶奶坐上座。”说完拉起伍炽的手往堂上走。

      伍炽神色自若,丁堡主在一旁露出感谢的神情。竹一想劝阻,被张星舞拦下,她小声说:“且看看她有何花招。”竹一举棋不定看向伍炽,那人正向他挤眉弄眼,看来是瞎操心了。

      待老太君坐定,丁堡主一行也都入席,开席了。

      戏台上的热闹更是显得台下的冷清,丁堡主时不时劝一劝酒,可是自己却不喝。这论谁都得提高三分警惕。伍炽没了喝酒的心思,他赴宴前问起两人今日有何计划,都只说见机行事,这见哪门子的机,行哪门子的事啊,提防这,提防那的,还不如直接将两人给绑了,来得痛快。

      只是想归想做归做。这时候,老太君又握住了伍炽的手:“咦,乖孙,怎么不喝酒啊?听伯益说你很爱喝酒,来尝尝老身专门为你备的酒,香不香?”说着另一只手就要灌伍炽喝酒。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就是这神态和语气不对,伍炽还没反应过来,堂下竹一已经站起身,冷冷盯着堂上,恶狠狠说道:“装了两日,这便不装了?你丁家堡是不是太自大了些,不哄我们喝下这毒酒,能拦得住我三人吗?”

      张星舞也站了起来,伍炽想着也得站起来,可是,盖在他手上的枯藤般的手按住他就是站不起来。他内心感叹:好家伙,看不出来啊,这老太婆内力这么强。

      他的手被抓得有些疼,这能挣扎着喊道:“老太婆,你抓着我作甚?要我入赘吗?我可看不上你这老妖婆,快快快,放开小爷。”

      “小子们,这酒没毒,不信,你看。”说着她松开伍炽,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被松开的伍炽想要跳开,离她远些,可是没了束缚,自己仍然站不起身来。而且,头有些晕,视线有些模糊,这是怎么回事?在闭上眼睛前,他看向竹一和张星舞,他看见,那二人也开始摇晃,明显是中招了,可是,到底是怎么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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