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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情杀 ...

  •   青青嘴上说着不能接受,实则心里很清楚女郎说的是对的。但仍旧忍不住蹲在湖边大哭起来,她是真心替元若棋悲哀,明明这么好的女郎,一切都非她所愿,凭什么最后她只能拒绝有情人的求爱?

      是的啊,女郎不就是这样么?在亲爹那儿都能被当成玩物送人来保命;亲娘知道真相却闭口不言;兄弟姐妹只是稍微哀思一下,并不去细想不合理之处便享受着她被送人后换回的闲适生活。自家人尚且如此,她又如何敢期望自己在其他郎君那儿能获得毫无保留的尊重与珍视?

      彭城王薛夕当年是宠爱她,可也仅仅是宠爱而已,王妃那样磋磨她,他也不曾替自己说过半句话,更不曾数落过王妃。

      元若棋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在寒风里轻轻笑了。

      崔珏病了十余日才好,能下床后就去辰雪堂跪着。瘦了一大圈的五郎穿着青色锦袄袍,北风将广袖吹得猎猎作响。

      可身上的寒冷如何抵得上心中的冰冷刺骨?那天他问元若棋,若是没有北陈那些事,他们能成么?她说,若她还是尚书仆射家的女郎,那她一定瞧不上死了爹的卫国公府二房的嫡次郎君。

      崔珏痛苦的闭上眼,拜下去,告诉杨氏他不娶云阳县主了,请为他相看其他女郎。

      杨氏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儿子自己想通了,她十分欣慰地跟嬷嬷讨论起哪家的女郎才德双全,似乎立马就要替儿子相看起来。

      母亲真答应那一瞬间,崔珏脸上血色尽去,几乎又要倒下,割舍如剜心,太痛苦。他不顾杨氏的劝阻在风中站立许久,直到身子和脑子都冻得麻木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

      阿桃得知这件事后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是该怪元若棋不知好歹呢,还是庆幸自己五哥哥能重新娶一个经历简单的女郎。

      “你这么操心做什么?机会已经给了二人,人各有志,你不能强求。”萧衍安慰道。

      “我知道。”可人嘛,定然是自私的,五哥哥是她的堂兄,从小对她很好,看着五哥哥求而不得伤心欲绝,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但见萧衍眉目间略带疲惫,便放下娘家的事,问道:“袁先生的事如何了?”

      萧衍不看她的眼睛,收紧手臂:“你安心养胎,管这么多外面的事做什么?”

      阿桃挣开他的手:“是不是很不顺利?”他今日很反常,以前哪怕是暂时不让她知道的事,也会照实说,这还是第一次顾左右而言他。

      萧衍叹口气,她确实是太敏感,知道无法瞒下去,只得承认道:“现在的形势对老袁很不利。”

      袁先生名叫袁锋,以前是萧重喜的幕僚,说是先生,其实和萧律差不多年纪,比萧衍大几岁而已。但人十分博学多才且机智,做事又会变通。后来萧重喜登帝位,袁锋也做了六部里最年轻的主事。

      袁锋一直以来和萧衍比较投契,算是坚定不移的魏王党。

      就在前几日,京兆府接到报案,报案的是一个底层的小卒,状告工部主事袁锋奸杀他的妻子伍氏。

      现任京兆府尹也是萧重喜曾经的幕僚——庄先生,大家都是熟人,一听这案子就知道有蹊跷。是以忙扣下小卒,又叫府兵去保住现场,同时派人速速通知魏王和跨朝元老大将军胡松。

      这名小卒正是隶属于胡松大将军麾下。

      做完这些,庄大人才带着仵作去了现场。

      胡松和庄大人此前不熟识,但庄大人和魏王及袁锋很熟,因此找证据时定然是偏袒着这边的。

      那小卒见着胡松到来,看了几眼萧衍,跪在地上哭求:“小人知道那是一位大人物,可小人若是屈服于权势,那如何对得起她?请大将军为小人做主,不能因为我人微言轻,就让凶手逍遥法外啊。就算那人背后有人撑腰,我也相信公道。”

      萧衍多看了那小卒几眼,胡松则赶紧将人提起来安抚了几句。内心却轻叹一口气,他手下的人何止数万?这个小卒他并不认识,但毕竟隶属于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哭求于他,他就不能让他手下其他士兵对他失望,离心离德。可萧衍在攻入禁宫时,两人是有一点香火情的,他又很认可萧衍去北陈、收复长安的功绩。然,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中立。

      一开始萧衍和庄大人都没有对这桩案子引起足够的重视,因为袁锋根本不是好色之人,年近而立只有一个老通房,也不爱沾花惹草,更不去秦楼楚馆,只一心扑在名利权势上。再说他有钱,那伍氏长得再美也没必要去强行侵犯她,更没必要杀掉的。郎君们都是这么想的。

      可没想到一路排查下来,那袁锋早就和伍氏在背地里偷情,而且伍氏曾经威胁过袁锋,若是不娶她当正妻,她就要把二人之事闹到陛下那儿去。

      袁锋此人就好功名利禄,若是私德有瑕,那不是断其前途么?这杀人动机倒是很充足。

      今日晌午,萧衍和庄大人去京兆府大牢审问袁锋,袁锋瞬间苦了脸,伸手抱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所为!殿下,老庄,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萧衍皱眉道。他还没见过老袁这么失去理智的时候。

      袁锋点点头,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回忆起那日的情景。

      那天晚上特别冷,伍氏说她丈夫当值,袁锋便起了心思去夜会她。

      按着老规律,伍氏给他留了门儿,袁锋进来后锁好门,便将伍氏抱到床上去快活了一把。

      事毕,他搂着丰腴貌美的伍氏歇气,对方娇滴滴的问:“袁郎打算何时娶我呢?”

      说到这个,袁锋的身子一僵,剩余的火气被浇了个烟消云散。伍氏多精明,一下子就看出袁锋还是不想娶她,便哭了起来:“你就是玩弄我呢,你想娶个对你仕途有帮助的女郎是也不是?”

      袁锋叹气:“是,你知道我醉心仕途,想要位极人臣干一番大事,但我也是真心心悦你的,绝没有玩弄你不负责的意思。”他这么大年纪头一次迷恋一个妇人哪有不是真心的道理?

      “那有什么用?我这么不要脸皮的跟你厮混,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当真是一个玩物吗?”伍氏哭得十分伤心。

      袁锋道:“你和他和离了,我第一时间纳了你。你也知道我出身不高,根本不喜欢那些端庄正经的官家女郎,但人家有个好爹嘛。我定然不会委屈你的,阿伍。”

      伍氏抹了眼泪笑了笑,躺在他臂弯里,幽幽道:“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否则,我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小士卒呢?”

      袁锋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凭她的品貌,当个大官的姨娘那是够格的。

      “然后呢?”袁锋的话戛然而止,庄大人皱眉问。

      袁锋咽了口口水,移开目光。

      然后啊,他就记得伍氏又哭又笑许久,接着缠着他又来了一次,完事后他便睡了过去,中途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伍氏穿着衣裳坐在妆台前梳妆,而他想问问她为啥起来,便撑起身子,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已经出鞘。

      他还在怔忪,没第一时间扔掉匕首,伍氏就转过头来笑道:“袁郎,你已经定亲了对不对?你就是瞒着我而已,对不对?我若真做了姨娘,被夫人打骂,你看在夫人娘家的面上是不会帮我的,我知道。我的孩子只能是庶子,受尽嫡子的欺负……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退亲娶了我做正妻,二是我天亮便去京兆府衙门口击登闻鼓,告你狎玩人妇,又始乱终弃,你选一个。”

      他肯定两个都不选……

      袁锋再次陷入回忆,眼中迷茫又无解。

      庄大人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呢?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嘛!”他和殿下都要急死了,这人还吞吞吐吐的。

      袁锋被庄大人微愠的声音拉回现实,陡然哭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后面的事记不得了,就记得醒来的时候伍氏已经倒在血泊中,我手里握着匕首,就是那把匕首,连握住它的手势都没有变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后面是不是和她发生了争吵又一气之下杀了伍氏,我不清楚啊……”

      萧衍和庄大人脸色大变,袁锋记忆是断片儿的,这怎么办?

      而现场确实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门窗都从内紧闭,仵作验明伍氏的伤就是那把匕首造成的,凶器杀人后的血迹喷溅方式也是对的。

      室内甚至没有熏香、没有食物和酒水,想说袁锋被迷晕了都不行。难不成真的是袁锋杀了人?可他杀了人干嘛不跑?

      “有没有可能是小卒发现妻子背叛自己,后杀掉老婆再嫁祸给袁锋的呢?”阿桃问。

      萧衍摇摇头:“不会,昨夜小卒当值,一晚上都和同僚在一起,中途只离开过一刻钟去出恭。而城门到他家,骑快马也需要三刻钟,更别说一来一回还加上杀人处理现场的时间。”

      袁锋这次是被坑得惨,对方做的太干净。

      阿桃沉吟道:“我觉得那个伍氏就不大正常,很像是她握着袁锋的手自杀的,这样不就也是密室,且现场也有人处理干净了么?”袁锋第一次昏迷后,她定然就将蒙汗药或者安眠香丸收拾干净了。

      “钟大夫验了袁锋的血,里面没有蒙汗药或者是迷惑人心智的药。屋子里和院子里被翻了数遍,也没有找到香灰的痕迹。我也查过那小卒和伍氏,身世经历没有半点可疑。且他们夫妻五六年前刚成亲那会儿就搬到如今住的地方来了。”

      阿桃不说话了,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啊,袁锋根本翻不出身去。

      萧重喜看过此事奏陈之后明里暗里把袁锋骂个半死。他的十多个幕僚随着他登基而做了官,就数这个袁锋最张狂,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念在其以往功劳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流放到雷州。

      宣和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宣和四年三月,萧衍接到暗卫回报,袁锋死在流放路上,已经厚葬好了。

      说着暗卫将一包银子和一封信放在案上,悄声退出。

      这一包银子和信是萧衍给的,银子是希望他在雷州能生活得好点,信是给雷州官员的,是让袁锋在那边也能为当地百姓做点好事,以他的才干,以后有机会,他会将袁锋弄回来的。可如今……

      萧衍和阿桃去了北陈三年,朝中不可能不放人,袁锋就是他放在工部的人。

      他在工部兢兢业业,替萧衍暗中拉拢了不少人。袁锋虽然年轻,但是天生的政客,也是擅长出奇谋的幕僚,真的是太可惜。

      他闭上双眼后仰靠在凭几上,他一直就知道袁锋这事是个局,只是没想到对方在五六年前便在建康安插了棋子,还能忍到此时才启用。对方也根本不想他继续拥有袁锋,否则对流放之人根本不会多此一举,就是以防袁锋再回建康。

      这个皇位啊,他更多的是想让父皇自己做决定,却不曾想,他回来后父皇将兵部从太子手里分出来让他管,会让大哥这么忌惮。

      其实他更多的心思都在北伐上,掌管兵部也只是暂时的。

      不过太子萧律还真以为他就不出去打仗,要留在建康跟他别苗头了。

      他以前认为二郎就是个会打仗的兵头子,没想到这两三个月主政兵部以来竟有模有样的,父皇还在朝堂上赞扬过他几次。

      这让太子心里很不舒服啊,他掌管户部和兵部三年,父皇就没夸过他一句,不仅没夸过,但凡出一点差错就会被骂得狗血喷头。这么一对比,父皇的心窝子都偏到二郎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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