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六叶草

64、意味深长

　　房门虚掩着，江浩然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抽烟，顺便等钱瑾。方子晴她们几个坐在里面说着闲话。善美和阿敏并排坐在进门的那张床上。
　　善美低头拿着手机，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坐在一旁的阿敏把头凑过去，轻笑着问：“啥东东？看把你高兴的。”
　　善美抬头看了她一眼，两只手一边不停地回复着微信，一边小声地说：“我爸突然给我发微信，说他要来看我。”
　　“这倒是值得高兴的事。”阿敏小声地说，“你爸什么时候来？他一个人吗？”
　　善美回了微信，把手机放在床上，转头看着阿敏低声地说：“我爸说是一个朋友开车去飞机场接他，然后俩人一起开车过来，估计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我就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他了。我爸其实很忙，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那边的方子睛，抬头注视着端庄娴雅的阿敏。车祸那天，因驾驶室这边的车窗留有一丝缝隙，当她的车翻滚到沟里之后，她晕晕糊糊地趴在那里动弹不得，但透过那一丝丝缝隙，她听到外面有人一边拍打着车窗，一边大声喊“阿姨”。
　　她当时意识模糊，又不能动弹，因而并未看到喊她的人，也不记得声音，只知道是个女孩。
　　她又看着阿敏身边文静秀气的善美，笑得是那样的灿烂，她心里很是谢天谢地！要不然，自己的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看着有说有笑的姐妹俩，方子睛有些羡慕简珍，也为自己当年的自以为是感到惭愧。
　　想到这里，她又把目光转到简珍身上。这个自己亲手从儿子身边推开的女人，身材还是那么苗条，笑容也还是那么平淡，好像与世无争，却不但拥有俩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儿子……
　　正和曾璐说话的简珍，注意到方子睛的目光，她笑了笑说：“江浔估计在路上，他出发的时候给我发过微信，说是六点左右会到。”
　　方子睛也笑了笑说：“他一个人？”
　　“说是俩个人。”简珍说。
　　屋里正说着话，房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江老师！”
　　“美女县长来了！”江浩然笑着一边说，一边把房门推开。
　　“我虽然是美女，也是县长，但我还是更喜欢听江老师叫我小钱。”钱瑾笑盈盈地边说，边迈步往房间里走，见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不由得站在中间，笑着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美女？”
　　“我给你介绍，”方子睛指着曾璐，笑着说，“这位是曾璐院长，也是江老师的老同学。”
　　“曾院长好！”钱瑾赶忙上前一步，笑眯眯地伸出右手。
　　“你好！”曾璐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听方主任说起过你，“果然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院长过奖了！”钱瑾谦虚地笑着说，“方主任是我的老领导，我要向方主任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位是——”方子睛笑着指向简珍。
　　“是阿珍，我记得。”钱瑾笑着走到简珍面前，伸开双臂热情地拥抱她，然后松开手，笑着对简珍说，“这么多年，你好像没变，我一进门就认出来了。见到你，我很高兴！”生怕简珍不相信似的，又郑重地补上一句，“真的，阿珍！”
　　虽说简珍之前有些想不起钱瑾当年的模样，但当她身着一套裁剪合身的藏青色西服，里面穿着一件红白细条衬衣，脚穿一双黑色的尖头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个咖啡色手拿包出现在房门口时，简珍还是很快认了出来。只是当年那个聪明能干的女孩，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身上多了几分干练，也颇有领导的气质。
　　“你好，钱县长！”简珍笑着说。
　　“可以叫我钱姐。”钱瑾说，“小江老师就一直这样叫我。不仅仅是因为我比他大，而是因为我的小名就叫钱姐，就跟有人小名叫铜哥一样。”
　　“钱姐，这边还有俩位美女。”方子睛笑着往阿敏她们面前走了几步，指着阿敏对钱瑾说，“这是阿敏，是简珍的女儿。”说完，立即指着善美说，“这就是善美，是阿敏的朋友。”
　　钱瑾亲切地分别同她们俩握手，然后用手指着她们对站在一旁边的江浩然说：“江老师，这才是真正的美女！”
　　大家笑着在椅子和床上坐下。阿敏则上前给钱瑾倒了一杯温开水，笑着双手递过去：“钱县长，只有白开水，您将就一下。”
　　“谢谢！”钱瑾笑着接过去，喝了好几口才说，“我今天又是坐飞机，又是坐动车，又是坐汽车，还真的口渴。”
　　“领导不好当！”方子睛笑着说，“你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吗？”
　　钱瑾说：“本来是说好明天回来的，但有个同事家里有点事，要赶回县里，我就跟他一起回来了。”
　　阿敏和善美仍旧并排坐在进门的那张床上，自从钱瑾进门，她们俩就一直欣赏地看着她。猜想她不过四十出头，但听到江老师的父亲称她为“美女县长”，这说明她至少是一位副处级的干部。
　　年纪轻轻的处级女干部——这对于已经步入职场的阿敏，还有即将走上社会的善美来说，都是一个令人佩服的前辈
　　尤其是阿敏。对母亲的过去一无所知的她，却突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接二连三地见到了与母亲的过去有关联的人，这使她对母亲的过去更加好奇。
　　“俩位美女在哪里高就？”喝完水的钱瑾，起身把空杯子放到电视柜上的时候，忽然笑着扭头看向后面。
　　“我去年大学毕业，在市农行上班。”阿敏笑着说。
　　“学金融的？”钱瑾问。
　　“是的。”阿敏说。
　　“好好干，未来是属于你们的！”钱瑾虽然很亲切，但颇有领导的气派。
　　“谢谢县长！”阿敏笑着点了点头。
　　“善美呢？”钱瑾又问。
　　她知道这就是她去找过的那个小女孩，但她没想到会出落得这么标致！她心里很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多年的光阴，仿佛弹指一挥间！
　　“我在这里的电视台实习，要明年才大学毕业。”善美笑了笑说。
　　“我想你的专业可能是与新闻有关。”钱瑾说，“我们榕城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等你明年毕业，也可以考虑来我们这里工作！”
　　“我说钱县长，”江浩然笑着说，“你这领导当得可以啊！善美大学还没有毕业，你就知道抢人才！”
　　“就像老领导刚才所说的——领导不好当！”钱瑾笑着说，“尤其是榕城这样的小县城，财政收入又有限。我只要听到下面的人跟我谈钱，就一个头两个大，但一听到‘人才’二字，就像看到金子，两眼会发光。”
　　方子睛笑着说：“高校里人才济济，你应该改行去当老师。”
　　钱瑾笑着看了一眼手表，对方子睛说：“对了，小江老师什么时候到？我已经叫人订好了酒店，就在这前面不远的龙腾。要不，我们去那里等？”
　　“不好意思，钱县长，”善美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我爸一会要过来。”
　　“你爸什么时候来？”钱瑾微笑着问。
　　“应该快了。”善美说，“他刚才给我发微信，说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到，已经快到半个小时了。”
　　“那我们就等一会。”方子睛说，“今天是钱县长掏钱请客，等你爸爸来了，请你爸爸跟我们一起，不吃白不吃。”
　　众人笑了起来。
　　江浩然对方子睛说：“老方，你不是还有事要问阿敏吗？”
　　“问我？”阿敏诧异地看看江浩然，又看看方子睛，不知道什么事。
　　简珍也一脸诧异，不知方子睛什么时候跟阿敏有过交集。
　　“我差点忘了。”方子睛笑着对阿敏说，“是有件事，阿敏，你记不记得，大概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在张家湾附近的公路边，有一辆白色的小车翻到路边的沟里去了？”
　　原来是这事，阿敏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当然记得。当时善美也跟我在一起，我们坐同事的车回市里，正好看到那辆车为了避让行人，一下子就翻下去了。还是我跟善美报的警。”说完，她看着善美说，“你还记得吧，善美？”
　　“记得。”善美笑着说，“我们三个人还跑到沟下面，想把车里面的阿姨拉出来，但门打不开，就打电话报了警。然后等警察和救护车来了之后，我们才走的。”
　　善美说完，也是一脸的诧异，看着方子睛说：“奶奶，这事您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江浩然笑着说，“因为当时开车的人，就是你奶奶！”
　　善美和阿敏笑着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巧合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而且阿敏也想起那天因看不清方子睛的脸，只觉得是个有点年纪的女人，但也没想那么多，自己还一个劲地喊“阿姨”。
　　她笑了笑说：“对不起，奶奶，我那天有些着急，直管您叫阿姨！”说完又想起，她用手机给家属打电话时，也是说‘阿姨’，又笑着对江浩然说，“对不起，爷爷，我不知道是奶奶！”
　　“我也是，奶奶！”善美笑着说。
　　简珍也很惊讶。她记起阿敏跟她说过车祸的事，但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是方子睛。
　　“我很高兴被你们叫‘阿姨’，”方子睛笑着说，“这说明我还很年轻，虽说辈份有点乱。”
　　“那次事故，看来应该没事。”阿敏笑着说，“但奶奶您不知道，当时善美看您趴在车里一动不动，车门又打不开，急得都要哭了。”
　　善美用胳膊轻轻推了一下阿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还说我，你不也是！”
　　“谢谢你们！”方子睛说，“爷爷和奶奶今天来得有点匆忙，下次再见面，我跟爷爷会提前给你们俩准备一份大礼。”
　　江浩然接着话音笑着对阿敏和善美说：“你们奶奶正好有钱没地方花，你们俩个救命恩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真的可以吗？”善美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说。
　　“我保证。”江浩然拍着胸脯说，“如果你奶奶钱不够，爷爷凑，爷爷也有的是钱。”
　　曾璐看了看她们，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几个人的缘份，看来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