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漂流》芜沙

5、第五章

　　江代柠和韩夏冰都是学生时代很受异性欢迎的那种男生，被女同学示好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莫悠悠算是比较特殊的那个。这年头表白的方式有很多，写情书的却比较少见，尤其是这种同时给两个人写情书，还在末尾署了名的。

　　饶是如此，江代柠一时半会也没把莫悠悠这三个字和那个女生联系在一起。当时他在走廊上看见韩夏冰和他的大喇叭同桌罗宇，韩夏冰手里拿着一只拆开的粉色信封，面上没什么情绪，旁边的罗宇明显兴奋得多，嘴里嚷嚷个不停。

　　“是莫悠悠，三班班花啊哥！！啧，美女送的情书就是不一样，连信纸都是香的。”

　　三班班花？江代柠撇了撇嘴，无视两人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习惯性把手伸进抽屉里一摸，摸出一只粉色信封，和韩夏冰手里的一模一样。

　　江代柠只记得自己匆匆扫了一眼内容，看到末尾那个前一秒才听过的名字，表情古怪地吐了吐舌头就捏着信封跑出去找韩夏冰。他不认识莫悠悠，也没太放在心上，回来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至于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江代柠是不信的，只当是女孩子的恶作剧。

　　江代柠回到座位上，苏柔听到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僵硬。她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半边脸肿得厉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江代柠和她对视了一秒，对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江代柠收回视线，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什么怪事要发生了。

　　.

　　最近几天都是凉爽的好天气，外出疯玩不会遭受大量紫外线的摧残，待在室内睡觉也不觉得闷热烦躁。

　　而对于老师来说，这是个给学生留作业的好天气。赵姐大手一挥，赏了五张卷子，两份英语报，Unit 6单词背诵，以及一篇篮球赛观赛心得。课代表抱着七沓垒在一块有半人高的作业，教室里响起纸张的哗哗声和同学们的叫苦连天。

　　“我靠，这么多？！”

　　“这还只是赵姐一个人的份……”

　　“篮球赛心得是什么鬼，老王夹带私货？”

　　“我看咱也别整啥拉拉队了，到时候带上卷子去体育馆，直接砸对手脸上，保管吓得他们球都拿不稳。”

　　赵玲娟拍了拍讲台：“安静点！”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瞬间消失，底下的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吭声。

　　“这几天凉快，适合学习，就这么点作业，一周的时间足够了。”赵玲娟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还有几个月就高三了，时间过得飞快，你们不要只想着玩，赶紧收心，高三可比现在要紧张得多。”

　　有人小声嘀咕“在你眼里哪天不适合学习”，被赵姐瞪了一眼后怂兮兮地闭上了嘴。

　　“篮球赛心得不是我要求的，全校都要写，你们好好写，写得好的会贴在公告栏上，还有机会送到广播站去。”

　　赵玲娟转身离开，大家又开始唉声叹气。班长林瑶咳了两声，有些紧张道：“小声一点，赵姐还没走远呢！”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没人再吱声，仿佛赵玲娟就站在后门盯着所有人。

　　自习课总是漫长又无聊的，尤其是下午最后一节，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抬头看一下挂在黑板上面的时钟，人还在教室里，心早就飘到食堂进行如何让大妈多打两块肉的博弈了。靠门的几个下课铃一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其他人一窝蜂地挤了上来，推推搡搡地离开了教室。

　　韩夏冰不喜欢跟人挤，通常都是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收拾书包。他单手提起书包带子准备往外走，却被苏柔叫住了。

　　此刻教室里只有他们二人，韩夏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吗？”

　　苏柔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神情紧张。

　　“我……我有话对你说。”

　　五分钟后，韩夏冰从教室门出来，眉头紧锁，脸色不怎么好看。而苏柔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江代柠和往常一样朝操场走去，胡泽瑞抱着球冲他招手，其他几个男生也看见了他，远远地喊他的名字。

　　“柠哥快来！”

　　江代柠左右看了两眼，问：“魏恒天呢？”

　　胡泽瑞把球扔给他，说：“他说有事，要晚点来。”

　　“他能有什么事？”江代柠想了想，“追那个什么甜甜去了？”

　　“谁知道呢，”胡泽瑞耸耸肩，“他抱着一堆作业去的。”

　　“……”江代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还挺像魏恒天干得出来的事。

　　“柠哥——”

　　身后传来一声破了音的猪叫，正是姗姗来迟的魏恒天。

　　江代柠不忍卒听地阻止了他：“你慢点，站稳再说话。”

　　魏恒天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来晚吧？”

　　“还早呢，才六点。”江代柠把手机塞回口袋，“你这是赶着上哪投胎去了？”

　　魏恒天缓了口气，说：“害，我找了个作业代写，约的五点半在校门口见面，结果那哥们有事，五点五十才来。”他想了想又觉得气人，“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在那等了老半天，饭都没吃上几口，一点都不会做生意，要不是听说他业务能力强，我早就直接走了。”

　　“作业代写？”江代柠狐疑道，“咱们学校还有人接这活？”

　　“据说成绩很好，仿字能力特强，不管什么字都能模仿。”魏恒天一本正经地说，“他什么活都接，不仅代写作业，还代写检讨，老用户过年还免费代写春联。”

　　成绩很好……？

　　江代柠下意识瞟了眼不远处的跑道，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咯噔。

　　“不过这哥们个子挺矮的，看起来只有一米六，”魏恒天顿了一下，“还是个光头。”

　　江代柠：“……”很好，不是他。

　　胡泽瑞插了一句：“是不是那个网名是六个点，头像是佳韵理发店的那个？”

　　“就是他，也不知道为啥要弄个这样的头像，可能是梦想吧。”魏恒天煞有介事地惋惜道，“柠哥，你要不要，我把他微信推给你，可以打八折。”

　　“不要，谢谢，”江代柠无情地拒绝，“倒是你，为什么要搞代写？钱多没处花？”

　　魏恒天一脸羞涩，嘿嘿一笑：“于霄说甜甜喜欢读诗，我想找他帮我写首诗给甜甜。”

　　江代柠嘴角一抽，手一松，球滑了出去。胡泽瑞笑到蹲在地上，被弹起来的球砸了脸。

　　江代柠无语：“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魏恒天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大老粗，能写出什么东西来，甜甜肯定不会喜欢的。”

　　“那你找什么代写，直接打印一篇不是更方便？”江代柠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你的甜甜喜欢你那手‖狗爬字？”

　　魏恒天：“……”

　　胡泽瑞笑够了，从地上爬起来，见魏恒天一脸沮丧有些于心不忍，决定大发慈悲指点一下。

　　“人家是艺术生，有艺术细胞的，你这专业不对口，就不要班门弄斧了。”胡泽瑞说，“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诚意，你让别人代你写诗，写的啥你自个能看懂吗？万一写到甜甜心里去了，她能跟你好？要好也是跟那代写的哥们好。”

　　魏恒天一恼：“甜甜是你叫的吗！她叫于恬！”

　　胡泽瑞：“……”我就多余管你这破事。

　　魏恒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继续说，我该怎么办。”

　　“去书店买本诗集，或者散文集，挑一本封面清新脱俗的，记住不要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胡泽瑞说，“你看着挑，越无聊越好。”

　　魏恒天有些犹豫：“我要先看一遍吗？我怕我看不懂。”

　　胡泽瑞斜了他一眼：“别费那个心，书店里哪一本你看得懂？”

　　魏恒天：“……”

　　他有些气恼：“不是你说的要诚意吗？我都看不懂，怎么跟她交流？怎么体现我的诚意？”

　　“礼物本身只是投其所好，送礼物这个行为才体现你的诚意。”胡泽瑞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

　　江代柠看不下去了：“你别忽悠他，他就这么点脑细胞，再忽悠就没了。”

　　“不，柠哥，他说得对。”魏恒天仿佛茅塞顿开，“诚意的关键不在于我想送甜甜什么礼物，而在于我想送她礼物的这颗心。胡大师，我悟了。”

　　“你悟了个屁，”胡泽瑞认真道，“诚意的关键在于贴近对方喜好的同时，减少你本人的痕迹。”

　　魏恒天不解。

　　江代柠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在跟于恬交流的时候，多表达你真诚的爱意，少暴露你贫瘠的思想。”

　　魏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