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61、兔子的牙本就是尖的

　　银色跑车已驶入转角，莫晗接受不了自己彻头彻尾的失败，冲动上楼找到了程茉。

　　程茉正埋头在病例里无暇他顾，看到莫晗颇感意外，想起几天前和顾思潜的亲密，不觉有些惭愧。

　　“有事请讲，我有些忙。”她引莫晗到了走廊角落，语气平和。

　　其实如果她流露出一些怯懦，莫晗也不至于失控。

　　反而就是这份平静，让莫晗曲解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你万般讨好的男友，不过是我的裙下臣而已。

　　是以当话说出口，连莫晗都意外自己的尖刻，“程医生，你工作的时候不会觉得如芒在背吗？我原以为医者仁心，都是道德高尚的人，原来也不过是觊觎别人男友的货色！”

　　突如其来的怒火烧得程茉莫名其妙，不免也有些愠怒，“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没必要扫射一个群体，我只能代表我个人，代表不了医者。”

　　“直说？好，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让别人的男朋友对你穷追不舍，念念不忘啊？”美人咄咄逼人，嘴脸也变得丑陋。

　　那些许残存的愧疚，因着莫晗对医者的污蔑荡然无存。

　　眼前的人和李浩则联手，在她和顾思潜之间离间、挑衅，程茉似乎也没了理由退让，“莫总不必如此讽刺，顾思潜是怎么成为你男朋友的，你我心知肚明，我没有说破，是想给大家留一丝余地，希望你明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你！”莫晗没见识过程茉聚会上的大杀四方，以为一心学医的她木讷沉默，却没想过，兔子的牙本就是尖的，牙尖嘴利才是正常。

　　她咬咬嘴唇逼自己冷静，怨毒说到，“你纵有千般理由，但事实是，顾思潜是我的男朋友，我现在没有甩你耳光，已经是对程医生客气了。”

　　程茉却并不退缩，目光沉静略带鄙夷，并不屑于莫晗的强弩之末，“莫总不必客气，你满可以试试，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莫晗从未想过，曾经那个克己守礼的女人，竟会嚣张地挑衅自己，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却被那人挡了下来，“莫总，我劝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程茉甩开她的手臂，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过，顾思潜的恋爱就是很短暂的，我上场的时候你在排队，我一下场你就上位，那么现在，我就像你一样，也只是在排队等待而已，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呢？”

　　这些话字句讽刺，敲打着莫晗的神经，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小看了程茉这个“老实人”，懊悔自己一时冲动，脑中飞速运转，不肯落了下乘。

　　那天听到李征和顾思潜的通话，她知道自己和李浩则的联络已经暴露，眼前程茉笃定异常，想必她和顾思潜应该已经和好。

　　她的那个“男朋友”，眼下怕是正急于摆脱自己，回到旧爱身边，她实在不该再和程茉纠缠。

　　“程医生好口才，从前我真是小看了你。”莫晗笑得妩媚又寒凉，镇定自若地假装讶异，“哦，对了，我们聊了这么久，怎么没见你那护花使者李医生呀？他是不是还躺在病床上下不来呢？那天听到你的声音，我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程医生这样的人，狠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莫晗对这件事的知情，让程茉有些意外，只好强作镇定，“如果文明不能解决问题，野蛮也值得一试。”

　　手机响起，程茉的病人在微信上找她，她无意纠缠，丢下一句“莫总请便”转身离开了。

　　镇定褪去，程茉的手心有微微汗湿，思路如脚步一般飞快，莫晗，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

　　她想起三天前的夜晚，顾思潜领她进了一家简陋的旅馆，推窗而望，正是李浩则回家必经的小巷。

　　几个喝醉的男人和李浩则迎面而遇，一个假装无意的碰撞，口角升级演变成一顿毒打。

　　程茉站在那个窗前，远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浩则，冰冷的月光映在他面前的一小滩血迹上，有种吊诡的美感。

　　那个画面刻在她脑中，显影出人性的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正直善良，没想到在那一刻，她的心中毫无怜悯，只有痛快。

　　雪白的医院楼道里，月光下的血迹重叠着那个阴暗的夜晚，让程茉喉咙里一阵恶心，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有些眩晕，不得不停下来扶住墙壁，却被另一个人搀扶住，抬头迎上了许斓疑惑的目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没事，学姐，就是想起一些恶心的画面。”程茉直起身平复呼吸，和许斓一起往医办室走去。

　　还未走开的莫晗看到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艳微笑，恶毒调侃，“李浩则啊李浩则，你可真是我的好帮手，竟然一次就中！”

　　许斓微微回头，撇了一眼那个明艳的女人，疑惑丛生。

　　其实她并非故意偷听，却无奈被阻住去路，不得不在拐角处闲听，她对他们的感情纠葛毫无兴趣，只是听到提起李浩则，才聚精会神起来。

　　这些天，李浩则让她帮忙请假却绝口不提缘由，几通电话拨过去，也是寥寥数句就挂断，今天一听，竟是和程茉有关？

　　“学姐，微信上找我的病人呢？”

　　程茉的声音传来，思绪断线，“哦，我也不清楚，你问问小王。”

　　许斓眼光微寒满含审视，她要弄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爱的人，不该裹挟在别人的爱情乱局中，变成无辜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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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天地之间，真有感应一说。

　　程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重温了当年的经历，只是她已不再是无助的患者家属，而是那个掌控命运的人。

　　医办室里没有寻找她的病人，她心中一沉，连忙跑出门诊楼，追到大门口才看见那家人。

　　一模一样的情况重新上演，她苦口婆心地劝着病人家属再做检查，希望能重复当年她家一样幸运的转变。

　　他们身侧是排队驶离医院的汽车长龙，程茉忍着尾气带来的恶心耐心讲解着病情，神情真挚，言语温柔。

　　莫晗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看了眼医院门外拥堵的车流，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离开医院，扭头竟又见程茉。

　　秋日阳光下，她一身白大褂，眉头微皱口中不停，对面的一家人频频点头，似是已被说服。

　　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情敌，此刻，莫晗却不得不承认，程茉的真诚绝非虚伪。

　　“哪怕你们做完检查有惊无险，骂我害你们多花钱，我也还是求你们听我的，不要因为一时的疲懒，让自己终生后悔。”

　　程茉的几句话飘入耳中，全没了刚才的防备和冰冷。

　　莫晗竟有些动容，想起彼时她仍在微芥，母亲生病时若能遇到这样温暖的提醒，她也不至于那么无助。

　　她有些感念于她的无私，回想那通电话，理解更深。

　　这样一个人，确实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哪怕她受到侵犯，她也会放过李浩则的手，这不是圣母，而是真正的大爱。
　　而她呢，在做什么？

　　为了一己贪念，设计别人搅乱一切，结果却什么都没得到。她有些疲惫，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李征，那个爱她纵她的男人，让她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爱，她的爱情和欲望，为什么就不能兼容呢。

　　回到公司，莫晗给李浩则拨去电话，“李医生，你还好吗？”
　　“莫总，我有些不太方便，最近大概没法采取什么行动了。”躺在病床上休养的李浩则，声音有些虚弱。

　　“我知道，对不起，我没能阻止。”莫晗略有歉意，却也是真的不得已。

　　李浩则迟疑了一刻，瞬间了然。

　　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他想过很多可能，那天的一切有如飞来横祸，回想起来似乎也有迹可循，莫晗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自己犯下的错终归要付出代价。

　　“我懂了，莫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李浩则不想再提，决定结束通话。

　　“等等，李医生，你的手，是不是没有受伤？”

　　“对，所以我现在还能举着电话和你聊天。”李浩则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苦涩地开着玩笑。

　　“其实，是程医生手下留情，她就算再恨你，也还是希望你能治病救人，我，我……”莫晗想起刚刚诚挚的程茉，有些说不下去，无法解释自己的矛盾。

　　电话那头，也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再没说话，默契地挂断了电话。

　　她想拔掉爱情路上的眼中钉，却被良知敲打——她不该去伤害那样一个无私而赤诚的好医生。

　　手机屏幕转暗，一如她摇摆的心，她盘算了很多却不得章法，猛然想起李浩则虚弱的声音，不禁后背一寒。

　　顾思潜可以那样对付李浩则，那自己呢？如果他知道那场设计中也有她参与，她还能否全身而退？

　　铃声忽然响起，吓得莫晗浑身一震，手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抚平心跳捡了起来，好笑自己大惊小怪，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