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56、予我光明予我梦想

　　“你想怎样？”顾思潜毫无讶异，平静得让莫晗以为他对一切早有预料。
　　好在多年谈判功夫还在，莫晗迅速镇定，压下愤怒柔声说到，“我不想怎么样，只希望你能爱我，哪怕一点点。”
　　顾思潜心知肚明，她要求的从来不是爱，而是一个身份，一个实现她抱负的阶梯。
　　手中文件标题，跳入脑中挑逗着神经，莫晗果然识人准确，知他疼惜程茉刚实现医生梦想，正中要害。
　　他嘲笑自己心软，不似她这般果决，否则今日他便也能拿出文件让她无路可退。
　　“威胁是最拙劣的手段，尤其在感情上。”顾思潜起身平视莫晗，毫无波澜。
　　“那我能怎么办！”眼前的女人哭喊出来，像个雄心勃勃却没要到糖果的孩子。
　　顾思潜愤恨又无奈，对莫晗，他好像总有辜负又束手无策，想起李征说“莫晗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拦”，不禁变了思路。
　　既然阻拦不了，不如谈好条件变相满足。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他走到莫晗面前，声音柔和再无冷意，无论以后怎么处理，现在此刻，他必须稳住她。
　　想象中得偿所愿的快乐并未出现，莫晗稍带犹疑，轻轻钻进了眼前男人的怀抱，哭着说到，“不要怪我，我并不想让程医生走投无路，我只是想拥有你。”
　　拥抱并不亲密，安慰也十分敷衍，顾思潜想念着程茉书写病历的侧脸，决定加快计划。
　　之后的日子，他向李征解释原委，照旧隐去了和程茉的协议，一再承诺只是做戏绝不碰她，又迅速安排，带着莫晗参加各类聚会。
　　上次程茉聚会被辱，顾思潜再未露过面，此次出现异常活跃，身侧美人耀眼，人们纷纷感慨，原来的顾少又回来了。
　　莫晗美貌过人，专业聪明又有能力，在各种聚会中如鱼得水，老总们对她青眼有加，连太太们都认可她干练可靠，并非捞女，对她很有好感。
　　为加快进程，顾思潜甚至抽出两个下午，专门带她参加太太们的下午茶聚会，体贴入微如胶似漆，对太太们的打趣也表现得甘之如饴。
　　对于顾思潜的用心，莫晗疑惑又享受，她感受的到他的急切，提防着他的真正意图，她知道他从未忘记程茉接受自己，决心斩草除根杀人诛心。
　　所以，在一个周末，她约了顾思潜逛商场，也约了李浩则“偶遇”，甚至周密地想到让李浩则带个朋友，为他们的“偶遇”作证。
　　于是，便有了李浩则手机中的那张照片。
　　其实顾思潜和她在一起时大多心不在焉，莫晗心知肚明却无话可说，她求仁得仁并不该有什么抱怨。
　　逛商场那日，顾思潜兴趣寥寥，没逛一会就提议休息。
　　听着莫晗愉悦讨论着该买哪套衣服，他微微走神，想起那时和程茉身处同样场景，不禁笑意温柔。
　　就是这个笑容，被李浩则“精准”捕捉，拿到了程茉面前。
　　照片里，是程茉日思夜想无比熟悉的温柔，如今却施与了别人，她手足无措，不想在李浩则面前露出软弱，强装平静地离开了。
　　这一整天是怎么过的，程茉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难得准时下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天幕已黑，直到发现自己到了正信大厦的楼下。
　　她和顾思潜，用忙碌、争吵、痛苦填满了日历，不知不觉已近中秋。
　　夜风微凉，吹得她薄薄的衣裙肆意飞扬，人也仿似树梢上即将飘零的落叶般萧索。
　　她瑟缩着走进大厦大厅，悲伤在灯火通明下无可遁形。
　　偶像剧的桥段并未发生，她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顾思潜，没能向他宣泄愤怒和痛苦，无法质问他为何这么快就能抽离。
　　可她却在等待中恍然记起，相识之初，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是自己因为爱他渐渐忘却，是他的偏爱让她生出错觉，以为他会改变。
　　当梦幻戳破，爱意散场，竟只剩自己不愿离场。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偶像剧的桥段也发生了，楼梯间里男人的眼眸，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
　　其实，也没那么狗血，顾思潜只是刚好下班，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程茉，碍于场合没和她相见，但那张面孔却深深印在了脑中。
　　程茉极少歇斯底里，那张安静面容下的痛苦，顾思潜再清楚不过，那种无波的神情，反而是她最绝望的时刻。
　　他明白，她能主动来这儿已是极尽勇气，那些因背叛生出的愤怒慢慢瓦解，是啊，哪怕他曾那样浪荡，程茉都没嫌弃过，她醉酒后的一次误会，其实也并非那么不可原谅。
　　但因为莫晗，就算万般不舍他也不能上前拥抱安慰，在计划完成前，他不能有丝毫闪失，不能激怒莫晗一分一毫。
　　其实他也干过狗血的事，想念太盛，他装成病人偷偷溜到程茉医院，欣赏她工作中神采飞扬的样子，也看得清她眼底的寂寞和对李浩则的戒备。
　　他承认自己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他有方法摆脱莫晗，却不敢预想和程茉的未来。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竟受程鸵鸟影响，开始接受顺其自然这四个字，却依然忍不住对她遥遥相望，默默爱恋。
　　那张照片会时时闪入脑中，程茉的悲伤变得绵长而安静，她平静地接受痛苦的浸漫和时间的治愈，却被两个好消息打乱了节奏。
　　导师对她赞赏有加期许异常，决定破格带她去G市交流学习半年。
　　Z市和G市一南一北，跨越了大半个中国，虽也不过是几小时的飞机航程，可她若去了，基本上和顾思潜就再没了“偶遇”的机会。
　　想想不禁泄气，她去顾思潜家寻过和解，也到正信大厅里等过解释，几次挽回尽数无功而返，如果，再隔上遥远的距离，他们之间大概真会错过和好的时机。
　　她高兴又犹豫，又被另一个好消息冲淡悲伤，也许上天给每个人的情绪俱是守恒，痛苦到了极致总会触底反弹。
　　家住D市的大伯打来电话，在医院遇到了当年给程母诊治的李医生。
　　程茉一直以为恩人离开了D市，在Z市各个医院遍寻无果，没想到峰回路转，在她人生再次灰暗的时刻，那个给她光芒的人又出现了。
　　她想当面补上那句迟到的感谢，查好李医生值班的时间，决定中秋节假期回一趟D市。
　　但她得到消息太晚，火车票早已售罄，只好试着在朋友圈发了拼车求助。
　　没想到朋友圈竟真如传说中那般万能，程茉收好行李，开心地期待中秋到来。
　　可到了出发那天，来接她的却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那个人。
　　看着那条朋友圈，顾思潜发了好一会儿呆。D市并不算远，也不过是三个小时的车程，程茉一个女人怎么就一点戒心都没有，敢和陌生人拼车，他担忧她的天真和毫无防备，稍稍犹豫还是驱车到了她家。
　　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担心，更不是想借机复合，他要回D市和母亲过中秋，顺便捎个“朋友”而已。
　　莫晗对此毫无意见，她忙着接父母来Z市新家欢度中秋，根本没奢望顾思潜这个男友会出现。
　　两人的所谓恋爱，自由得堪比单身，除了相处的时间，她从不过问他的行踪，当然，他也没干涉过她。
　　她感触敏锐，知他除了替她铺路格外用心，其实根本没经营过他们的感情，或者说他对她从来就没有感情，又何谈经营。
　　李征反而成了闲人一个，他再不用陪伴莫晗，顾思潜又回了老家。中秋佳节，他决定窝在家里独享自由，梦里却每每都是莫晗美丽的身影。
　　单恋就是这样，由它生，由它灭，由它践踏自己的灵魂和尊严，挣扎和努力毫无结果，万念俱灰的他也接受了顺其自然这四个字。
　　可其实，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方法，它会让深刻的感情愈加深刻，最终推动你回到爱人身边，也会让原本的将就更加凸显，让一时的凑合无法继续。
　　另外两个顺其自然的人，正坐在飞奔的跑车里沉默无言。
　　初见那熟悉的跑车，程茉惊讶得以为自己眼花，下一刻便没了多余的纠结。
　　身体诚实，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一颗心就自动抹掉了痛苦，只余欢喜。
　　爱是身体中某种激素浓度的急剧升高，能随意调动人的所有情绪。
　　坐进副驾驶的那刻，她决心撇开所有误解和差异，再试一次。如果分手她的责任更大，那么复合，她也该付出更多。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两人坐在车里谁也没动，分外留恋这短暂的相处时光。
　　“叮”的一声，微信里传来一张图片，顾思潜打开一看满心遗憾。
　　母亲备了一桌好菜等他归家，如果他们没有分手，此刻他该是载着程茉去见母她的。
　　“谢谢你，顾思潜。”程茉鼓足勇气，终是不能再赖下去。
　　“哦，顺路而已，不用客气。”顾思潜从遗憾中脱离，语气轻松地掩饰着紧张，没话找话，“你，你最近怎么没染头发？”
　　“奥，各种事情，太忙了，”程茉摸摸头发，没想到他会说到这里，“很丑是不是？”
　　“没有，没有！”顾思潜眼神飘忽，几乎不敢看程茉，却还是忍不住关心，“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明天吧，我自己找车就好了，你好好和阿，阿姨过节，多陪陪她。”程茉也有些紧张，她清楚顾思潜和母亲的感情，并不想破坏他们难得的团聚。
　　“知道了。”
　　短暂的对话后沉默又至，车里暧昧氛围涌动，烘得程茉心跳如雷。
　　顾思潜抿抿嘴唇微微低头，按亮手机无意识地划了几下，脸颊忽然印下轻柔一吻，他意外扭头，却只听到一声“谢谢再见”便不见程茉踪影。
　　手指摩挲着有些瘦削的脸颊，顾思潜扬起笑意甜蜜回味，后车门突然大开，他警惕地扭头，又见程茉从后座迅速拿走行李，吐了吐舌头逃走了。
　　他们仿佛回到相爱之初，青涩异常。
　　原来失去，才是爱情的最佳导师，那些用爱意都无法抹去的失控感，竟都被失去尽数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