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54、尴尬而共通的伤痛

　　灯光刺目，酒店的床褥有股程茉不喜欢的气味。

　　她被顾思潜钳住无法动弹，在粗鲁中极力忍耐。

　　“我爱你，对不起。”程茉声带哽咽，无力重复。

　　听到这句话，顾思潜柔缓下来，起身看向她眉头微皱，有短暂失去思考的迷离和困惑。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熟悉的温柔和缱绻。

　　屋里一片明亮，顾思潜故意用了程茉不喜欢的亮光，他想真切看清她的表情，看清一直以来他没看过的样子。

　　可最后一刻，他却后悔了，酒后念头强烈，程茉是他的，可真实现了，他又觉得空虚和无谓。

　　这样不顾夜深扰乱她，他曾珍视的，终究还是被他亲手打碎了。

　　衣服穿好，顾思潜已无丝毫勇气面对程茉。

　　“我们，分手吧。”他背对着她不敢回头，抬脚要走，害怕自己被爱绑架，懦弱而屈辱的丢掉自尊。

　　“等一下，”程茉缩在洁白的床褥里忽然开口，忍住了汹涌的泪水，语气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惊讶，“等我十分钟，好吗？”

　　顾思潜没有回答，也没有立刻离开。

　　不过十分钟，程茉收拾整齐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未完全吹干，整个人像是覆在湿漉漉的雨中，“我们走吧。”

　　她想给彼此一个体面的结局，并不想给爱人留下一个狼狈的回忆。

　　顾思潜看着她叹了口气，拉她进浴室吹干了头发，再没了刚才的莽撞。

　　盛夏深夜的风仍有丝丝的热意，两人已走到程茉家楼下，俱是无语。

　　顾思潜酒醒了大半，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相处，他被留恋和嫉恨割裂，无法继续又舍不得分别，难受得他转身想逃。

　　程茉却拉住他，声音柔软又破碎，“等等，我有话要说。”

　　她强迫顾思潜看向她，尽量平静，“分手，我答应你，但是，但是如果你后悔了，我会等着你，”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忍住哽咽，“可生活还是要继续，所以，我也不知道能等你多久。”

　　程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白皙的面孔满是泪痕，在月光下像是碎落的星光，缀在顾思潜幽深的眸中，点亮了汹涌的爱意。

　　可他，却亲手将它掐灭，紧握拳头压住了拥抱她的冲动。

　　李浩则制造的意外，在他们之间辟出了一道鸿沟，他没有把握原谅，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多少爱才能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痕。

　　但至少，现在，他做不到。

　　“我们，就这样吧。”顾思潜叹了口气，落寞离开。

　　那个身影在模糊的眼泪中渐行渐远，程茉亲手送别了她珍贵的初恋。

　　她有许多懊悔和“如果”，但也知道性格和命运使然，重来一次，他们之间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月光不亮，却好似能听懂人心，程茉整理心绪，摸黑回家已经是午夜一点，意外在客厅碰到了母亲。

　　“我去卫生间。”程母稍显尴尬。

　　程茉“哦”了一声打算回房，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却被母亲拉住。

　　“妈妈长话短说，你不要嫌我啰嗦，女孩子玩不起爱情游戏，能在深夜这样折腾你的，以后又能有多珍惜你呢？”

　　她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婚姻，是两个人携手迎接生活的风浪，而不是制造风浪让彼此艰难。妈妈是过来人，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人才能活的安宁，李医生，才是更好的选择。”
　　程茉无言，今晚的事，是她对不起顾思潜在先，并不能对他苛责。

　　可母亲的话也确实让她触动，爱情，它本就脆弱又美丽，不该用历经磨难去证明，也不该辛苦又波折，但听到李浩则三个字，她仍然满含厌恶。

　　她努力掩饰着敷衍，重重点了点头，安抚母亲不要担心，便回房睡了。

　　分手后的日子，程茉用工作麻痹自己，拒绝了和李浩则的任何接触。顾思潜却颓丧地回到了一个月前的生活，在白色别墅里花式酗酒。

　　莫晗看着空荡荡的总裁办，改变了策略，她从来也不该矜贵地奢求什么尊重，放低身段只想“得到”。

　　从不告假的她，抛下成堆的工作，驱车到了顾思潜家，才知道王阿姨已经对那个泡在酒精里的顾思潜毫无办法。

　　她嘱咐王阿姨做了阳春面，独自上了二楼。宽大的起居室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床头的灯亮着微光，映着灯下空落的酒瓶。

　　她拉开一点窗帘，洒进一束日光，室内渐渐转明。

　　看着床上昏沉的顾思潜，莫晗也有些恍惚，她在做什么，难道还真的心疼他？

　　想起曾经在这个别墅，她和李征、顾思潜喝酒胡闹的样子，没想到不到一年光阴，一切都已改变。

　　想到李征，莫晗的心不由一抽，但那天晚上，因为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时刻，她在冲动之下说了许多过分动情的话，如今已经没有退路。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终于逼的自己不能再想李征，没有退路便只能前进。

　　坐在顾思潜的床边，她说服着自己，再没有瞻前顾后的时间了，人生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整理好情绪，她去浴室弄了块温热毛巾，温柔地替顾思潜擦拭脸颊。

　　迷迷糊糊中顾思潜似是醒来，一把抓住了莫晗的手，嘴里喃喃说着什么，莫晗靠近听清，五味杂陈。

　　原来，他也是有这一面的，那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是这样缱绻眷恋。

　　其实她也没什么波澜，既然决定接盘，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缓冲期，一个被爱情伤得支离破碎的有钱人，仍然是个优秀的跳板。

　　她甚至都不用太过投入地付出感情，以顾思潜的人品，只要让他认为他是在利用自己疗伤，他便会一定程度上受制于自己。

　　莫晗想得通透，自己这样理智无波，无非是因为她也同样心猿意马、三心二意。

　　她继续手上动作，被顾思潜握得更紧，索性便顺势俯身上前与他靠近，看到眼前男人迷惑地皱了皱眉，毫不犹豫主动吻了上去。

　　顾思潜连日酗酒，其实早没什么清醒，他感受着女人温柔的照顾，以为程茉回到身边，又害怕不是她。

　　他不敢睁开眼睛，任由醉意支配自己，直到发觉这个女人的主动，才猛然清醒这不是程茉。

　　他推开那人终于看清面孔，一双妩媚的眼睛略带迷茫，显然十分动情。他惊骇得不敢动弹，酒也醒了大半，张口正要道歉，却被莫晗重新吻上。

　　同一瞬间手机响起，顾思潜再次用力推开，坐起身找回了理智。

　　两人同坐床上，在吵闹的铃声中，各怀心事。

　　顾思潜后悔自己醉酒后的失误，好在电话打断了一切，才没酿成大错。

　　那晚莫晗的告白，确实曾让他动摇，如果和程茉就此结束，他会不会和莫晗在一起？结论是绝对不会，他可以再找到李晗陈晗王晗，却不可能伤害李征和莫晗在一起。

　　他揉着额角踉跄下床，拿起手机查看，微信里是李征焦急的留言，“你小子又怎么了？我快到你家了。”

　　“李征要来了。”顾思潜瞬间慌张。

　　莫晗也下意识地下床收拢头发，两人都有些尴尬，像是对被捉住的男女。

　　突然的变故搅乱了一切，莫晗短暂慌乱后又复镇定，她上前拥住顾思潜，温柔说到，“他来又怎样呢，我和他之间也没什么，我爱的一直是你啊，就算在刚才，我明知道你嘴里念的是程茉的名字，我也愿意。”

　　听到这些，顾思潜一阵愧疚，觉得自己卑鄙地利用莫晗疗伤发泄，他想将她从怀中拉开，却被她紧紧禁锢，“你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就再重复一遍，我愿意，哪怕你和程茉复合，我也愿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只要你爱我，哪怕就一点点。”莫晗再也不肯退让，感觉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在这个醉酒的清晨，满心疮痍的顾思潜被莫晗深情表白，他正经历着失恋的痛苦，背叛的煎熬，实在难以抗拒这样温柔又浓烈的爱意。

　　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又被怀中女人轻轻吻住。

　　莫晗嘴角微挑，深知不能给顾思潜思考的间隙，她的吻温和缠绵毫无攻击，正如他们此时的心境，顾思潜犹豫矛盾，莫晗也不打算投入，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长久，只是共同行走一段难捱的路。

　　但这个画面，从远处看去却是那样温情美好，卧房清晨的窗边，一对恋人轻轻亲吻，阳光洒在两人温柔的面颊上，似是恒远。

　　二楼楼梯处，李征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他不想继续，却也挪不动脚步，那漫长的几秒钟，像是时光的刻刀在他心口作画，一描一摹，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