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52、爱是愚人的游戏

　　醉酒后的清晨总有些昏沉，程茉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她的额角很疼，像是被强行
　　灌注了痛苦的记忆，沉重又酸涩。

　　她定定看着头顶的苍白，稍微清醒了些，立刻察觉出异样，一股错愕充斥脑海。

　　薄被下的自己，衣衫凌乱，正被一个陌生的身体轻轻怀抱，一瞬间记忆涌入脑海，浑身血液仿
　　佛停滞，让程茉惊骇得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镇定下来的，她故意忽略了身旁那个人，整理衣服收好物品，迈下床便听到脚下一点声响。

　　程茉低头一看，惊骇更甚，一个打开却没有被使用的方形小塑料袋。

　　这意味着什么？发生了还是没发生？

　　如果没发生，脚下的东西为什么会打开？如果发生了，这塑料袋里的东西却没被使用，那么……

　　D字开头的商标让她恶心，她深吸了口气，跌跌撞撞跑出了公寓。

　　李浩则闭着眼睛，侧身抚摸着程茉刚躺过的位置，嗅着余香压抑欲望，他不知会发生什么，却很期待波澜陡生，好过现在的死寂。

　　天气出奇的好，蓝天澄澈阳光和煦，程茉却在这盛夏的天光中如置寒冬。

　　天地之大，她却没有一个可以逃避的角落，不能回家，更不能去顾思潜那，思来想去竟然只能逃回医院，医生休息室里还有导师留给她的一张床位。

　　没想到刚到消化内科楼层，尴尬慌乱的她就迎面碰上了导师，只好勉强镇定没话找话，“老师，周末还来医院？”

　　“有个手术约在今天，病人大老远来，早做他们能早回去，还能省些费用。”导师眉眼和睦，话语润人心脾。

　　不知怎的，程茉竟一瞬平静，她想起恩人李医生，同样的医者仁心让她心中温热，恢复平和。
　　寒暄几句正要道别，程茉却被导师拉住，“小茉，给你透露个好消息，你的笔试成绩非常优秀，可以说是一骑绝尘，看来这一年你没有放松，老师很欣慰，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同事了。”

　　猛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程茉有些愣神，导师笑着拍她肩膀，“继续努力吧，我去准备手术了。”

　　“谢谢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对了小茉，我那个论文还有最后一点数据要完善，”导师转身又说到，微带歉意，“麻烦你周一再来一下，你弄，我才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

　　回到医生休息室，终于只剩自己一人，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只余混乱，从清晨醒来的荒唐，到导师口中的好消息，错愕和喜悦交织，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眼泪却停不下来。

　　看着微信里置顶的聊天，程茉默念着那个名字心中满是委屈，如果他们不曾争吵，也许一切不会这样失控。

　　她鼓起勇气给顾思潜发了条微信，“考试成绩很好”，就将手机扔到一边不敢再看，任由眼泪恣意。

　　房间里安静得只余时钟的滴答，熟悉的消毒液气味让程茉稍振精神，她拿了休息室里备用的衣服，进了浴室。

　　微烫的水淋下，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头脑也恢复了些思考。

　　她抚着肩颈，脑中纠缠着和顾思潜的那些美好，接受他表白的时刻，郊区散心的新鲜，争吵后和好的半山树屋，一切历历在目。

　　在他的怀抱中，她从青涩的少女蜕变为成熟的女人，无论未来如何，顾思潜已经在她人生中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此刻，她在委屈和羞愧中，想念他身上雨后的青草香味，眷恋他温热的怀抱，却毫无勇气联系他。

　　一个失神，今晨眼前那张脸突然冲进脑海，程茉胃里一阵恶心，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哭都哭不出来。

　　离开医院，她穿过回家必经的街心花园，那个熟悉的雕塑让她不由停下脚步。

　　回想初次和顾思潜应聘见面后，她也是在这个位置停留，似有魔力般，她竟再次恢复平静。

　　失联已有一月，她和顾思潜大概就是这样了，昨晚是个意外，但她心知必定躲不过李浩则的纠缠。

　　原来真的，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顾思潜提醒的话全部印证，李浩则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自己，而她竟还给他留了行动的空间。

　　她懊悔自己脆弱时的大意，让一切陷入如此境地，但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对李浩则，无非就是以绝交为底线的拒绝，可顾思潜呢？

　　如果他不再回头，那么一切如旧，可如果他回头，或者说如果她想挽回他，她又该怎么面对他。

　　在顾思潜眼中，她会不会已经是个可以随意和别人酒后乱*性的女人？

　　程茉整日无话，父母也习惯了她的安静，并没察觉异样。

　　她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偶尔连上网查看顾思潜的回信，却总是失望，也眼见李浩则的消息数量从数字变成了红点。

　　她看着那个红色的圆点，就像是滴在白衬衫上的鼻血，刺目又恼人，直接点了删除。

　　没有回信的顾思潜，正坐在国外的谈判桌前博弈。

　　几个细节无法敲定，双方已经僵持了两个小时，这次出差比他想象中进展缓慢，本来三天的会期硬生生拖到了五天，他甚至顾不上想程茉，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工作。

　　已近中午，他在对方喋喋不休的要求中走神，意外收到了程茉的微信，“考试成绩很好”。

　　他看着那简单的六个字，仿佛穿越千里看到了她鼓起勇气又不敢多说的面孔，那些陪伴她学习的日子涌入脑中，他由衷替她高兴。

　　抬头看着对方仍旧毫不退让，顾思潜突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张口说了句“同意”，又嘱咐了后续事项离开了谈判桌。

　　回到酒店，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与Z市截然不同的风景，满脑子都是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程茉。

　　终于实现了梦想，她应该很高兴吧。

　　一年的时间，我也算帮她回到人生正轨了。

　　她给我发了微信，这算是主动回头了吧。

　　她是不是想通了，我是不是可以联系她了。

　　想到这些，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买了最近的航班连夜回到Z市。

　　他很想像热恋中的男孩一样，在程茉家楼下等到天亮，在第一时间见到爱人和她分享喜悦，可出了机场，他却犹豫了。

　　程茉的六个字，就让他毫无尊严地飞回Z市，他是不是还会像从前那样重蹈覆辙，让她看轻自己的爱。

　　这一次，他想缓和些。

　　但次日清晨，他又坐在车里嘲笑自己。

　　他比病人都急切，早早到了医院，远看着空荡的门诊大厅自我安慰，他确实是来找他的良药，别无他法，只此一家

　　也许近乡情更怯，也许是程茉真的磨掉了他太多自信，顾思潜为那个简短的微信心中热切，却依然踟蹰。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他在心中笑骂自己，眼看时间已过八点，终于还是拨通了程茉的电话，却迎来连绵的忙音。

　　他失望地挂断，不死心地又拨一个，冗长的嘟嘟声令他烦躁，在手机离开耳畔的前一刻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喂？”

　　“喂……”

　　“顾先生是吗？我是小茉的师姐，她手机放办公室了刚出去，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好的，谢谢你。”

　　一通没找到主人的通话，反而消解他的紧张，他迎着渐渐熙攘的人群，朝程茉的楼层走去。

　　此时的程茉却格外烦躁，医办室外的角落里，她正被李浩则纠缠。

　　“小茉，那晚我喝多了，对不起，但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你都懂的。”

　　“好了师兄，关于那天的事，我们谁都不要再提，就当它没发生过。至于我们之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爱你，你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了。”她强忍着厌恶，努力心平气和地说完她的最后陈词。

　　“这不是浪费时间，我爱你小茉，你不要怕，万一你有了孩子，我一定会负责的。”李浩则话语恳切，沿着他设计好的方向引导。

　　“够了！”程茉忽然暴怒，眼眸酸涩，李浩则一击即中，说出了她心中最恐惧的事。

　　她忍下委屈和愤恨，直视着李浩则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到，“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会拿掉，我们之间，除了同事关系，我不会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李浩则眼中的光，随着程茉的一字一句一点点黯淡，程茉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却觉得两败俱伤。

　　她好想知道老天为何要对她这样残忍，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挽回顾思潜的时候，却让她遭受这样的变故。

　　可这样心碎的时刻，她还得亲自处理后患。

　　去年海岛一夜，那颗药的伤害已经形成，如今若要为李浩则再来一次，她对自己都觉得抱歉。

　　眼见程茉如此决绝，李浩则已经绝望，什么兵行险着，不过都是笑话。

　　他眼神无焦，目光穿越她的肩膀，漫无目的地看向走廊另一边，匆忙反复的人群在他的眼中仿佛是一堆毫无灵魂的人偶。

　　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定定地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地看向他们这边。

　　李浩则如遭雷击，脑中却急速运转，他猛地拥住程茉提高声音说到，“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

　　程茉不知他为何这样，用力挣脱却逃不开他的禁锢。

　　“放开我，你放开我！”清醒状态下，李浩则的怀抱让她想起那晚，她几乎是哭喊摔打着才挣脱了他。

　　程茉想都没想，重重甩了李浩则一个耳光，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高挑的身材，挺括的后背，自带洒脱的步调。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思念成疾，才会眼花，怎么可能是他？

　　回了休息室简单洗漱，程茉强打精神返回医办室，却迎面碰上许斓，“顾先生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有碰到他吗？”

　　一瞬间，她如遭雷击，那个背影！

　　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才不来找她，她抓起手机风一般地跑下楼，却遍寻不得。

　　茫然地跑到院外，一辆熟悉的银色跑车呼啸而过。

　　“顾思潜！”她用尽全力呼喊，声音却在呼啸的引擎声中飘散，正如此刻她碎落的心。

　　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沿着马路奔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误会，她要解释清楚，她不是自愿的。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是车辆碰撞的声音……

　　匆忙的交通瞬间停滞，只剩一排排刺目的红色尾灯茫然闪烁，汽车喇叭的声音间或响起，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