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27、爱我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程茉眼神清澈，问出的问题却十足尖锐。
　　顾思潜看着她喝酒壮胆，心中好笑，听到她磕磕巴巴念着自己的名字，更觉可爱。
　　他伸出手指划拉着程茉的膝盖，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他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些，一份份感情找上门，他便接受，不能说完全不认真，可也确实从未想过长久，想过以后。
　　顾思潜的沉默全在意料之中，程茉不善人情世故，却好像把他看得透彻，他在很多事上温暖善良、宽仁仗义，在感情上，却是浪荡得明明白白。
　　如今她被心动俘获，做好了飞蛾扑火的准备，她不求一生一世，却极其希望对方能像她一样，想清楚再开始。
　　所以她准备了这些话，严谨得像把爱情当作课题。
　　顾思潜侧脸靠在沙发背上，乖顺地看着认真的程茉，他觉得神奇，明明自己活得似个泼猴，怎么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叽叽歪歪、严肃古板的女人。
　　程茉见他还不言语，以为自己把气氛搞僵，轻咳一声戏谑玩笑到，“要不，要不我也给自己验验，你看了结果再决定？”
　　顾思潜嗤的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用不用，完全不用，你忘了你说的‘生理结构’了？”
　　程茉瞬间脸红，本想调侃别人，却被反将一军，她挥起拳头推搡他，却被他握住了手心。
　　怪她，给顾思潜讲擦边笑话，青铜对线王者，自然片甲不留。
　　掌中温热，男人好像天生体温高，燥得程茉手心出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顾思潜摇摇她的手，温言说到，“想说什么就说，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用顾忌。”
　　这是他的迷人之处，他什么都懂，却依旧温良。
　　人们对他图谋算计，只要没触底线，他其实也很少计较。
　　而程茉，她实在太过干净清澈，所以从心动那刻起，顾思潜就打定主意，他要织一张足够安全的大网，让他心里那个横冲直撞的情场小白爱得恣意。
　　程茉抬眼，迎上顾思潜鼓励的眼神，她抿了口酒鼓起勇气，一吐为快，“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拥有什么样的生活？”
　　她语速不快，毫无咄咄逼人之意，“你了解我吗？和我在一起，可能和你以前的恋爱不太一样，你想过吗？”
　　顾思潜梗起脖颈刚想辩解，程茉手指一点制止了他，继续说到：“我不会对你的过去指手画脚，可你要知道，爱情是有浓度的，你现在爱我热烈，为了和我在一起，肯定要为我改变，变成我期待中的样子，可这是真实的你吗？这样的你会舒服自在吗？”
　　顾思潜若有所思，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程茉觉得他听进了心里，不疾不徐继续到，“如果这个和我相爱的你并不真实，那当爱情变淡，你会觉得你所有为我做出的改变，都是委屈的，那个时候，你会认为你的改变是为我付出，进而埋怨我，我也会觉得，那个让我爱上的你，只是假象，进而觉得受到欺骗，如果，我们变成了那样，你，也愿意开始吗？”
　　“这……”顾思潜被绕的头晕，感觉比白天的会议还复杂，她的话好像有理，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只好直观地说出他的感受：“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呢？爱情不该是彼此喜欢，简简单单的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我的人生是搭积木，每一层都必须严丝合缝，有一点马虎，随时大厦倾塌，可你不是，你的人生是钢筋水泥的摩天大楼，稳固无比，就算出什么问题，也比我强上百倍。所以爱情，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开心就好，对我来说，却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人生课题。”
　　程茉神情真挚，将自己反复想过的话说了出来，因为她清楚，她是他情事里的浪花一朵，他却是她的惊涛骇浪。
　　他们差异巨大，她猜到顾思潜一定会觉得自己想的复杂，但初恋可贵，许多事情讲在开始，比结局惋惜要好的多。
　　顾思潜换了个姿势，仰躺在沙发靠背，望着别墅客厅的天花板有些无语，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阻碍。
　　生气，算不上，也知道程茉绝非欲擒故纵，但很多时刻，他觉得自己对她真是没有把握，这种失控让他有些懊恼，不禁任性地说，“说来说去，你不觉得只是因为不够喜欢吗？”
　　暖色光晕下，顾思潜迷人的侧脸疲惫而迷茫，程茉愣了一瞬有些冤枉，她是因为真的喜欢，才会想得多，没想到在他眼中，反而成了瞻前顾后缺乏勇气。
　　诚然，她没有感情经历，对第一份感情格外慎重，相较于顾思潜，程茉连心动都要反复确认，更何况开始。
　　她可以允许自己偶尔一次身体放纵，但要交出一颗心，却慎之又慎。
　　后来两人也没再谈什么，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
　　一次并没有对上频道的认真对话，两个人思考着，摸索着，想给他们的爱一个温暖的出路。
　　//
　　一连几天，顾思潜都在回想程茉的那些问题，有时工作沉闷难以为继，他会站在总裁办的落地窗前，看看楼下匆忙的人群。
　　二十二层，以及他拥有的财富和资源，其实足以俯视芸芸众生。
　　可顾思潜没什么优越感，他所想的十分质朴，如果程茉回到医院工作，她便是楼下密密麻麻人群中的一员。
　　他离她的生活太远了，程茉所担心的差异不无道理，反而是自己，被爱情冲昏头脑，只想着自己经年未动的心，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却忽略了许多本该他去考虑的事。
　　他庆幸程茉没把他当匆匆过客，反而认真思考他们之间的鸿沟，这份真挚让他倍感珍贵。
　　回想过去，顾思潜前二十年的人生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上学、生活，家庭融洽，和程茉的生活背景实际上没有太大差别。
　　直到父亲事业腾飞，父母离婚家庭破裂，他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忽然傍身，顾思潜逐渐迷失了自己，迷失了生活的方向。
　　面对感情，他曾真挚，但被耍被骗被人嘲笑，那种屈辱感令他至今难忘，于是他负气放弃准则，随波逐流，不再将真心展露，不再让别人看到真实的自己，直到程茉出现。
　　他们是怎么相遇的呢？一个存在了一分钟的招聘信息，一纸荒唐又龌龊的协议，还有，一个商业操作引发的蝴蝶效应。
　　厚颜如顾思潜，都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她的真心，他怎么就这么好运，遇到了让他回归真我的程茉。
　　这些年，他随心所欲尝试短暂的感情，可内心其实毫无归属感，他在每一段感情中游移寻找，遍寻不得他想要的踏实温暖。
　　他自以为阅人无数，却被单纯的程茉看得明白，他太容易被环境影响，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那现在呢？遇见程茉，他迷恋她的踏实和温暖，如果未来心动不复存在，他是否还会变回那个浪荡的自己，寻求刺激和激情？
　　他不知道。
　　他尝试过放开她的手，却阴差阳错地握她更紧。
　　顾思潜手插在西装口袋，抬头望了望天，有些释然，如果这是天意，他要好好顺从这份美意。
　　转身坐回办公桌前，他翻出微信看着程茉的回复，依然停留在前天的出租车车牌号，那还是他担心晚上打车不安全，硬要她发过来的，其余时候，程茉很少回复他。
　　回想昨晚她的长篇大论，他突然发觉原来安静沉默的她，内里蕴藏着那么多的深情和期待。
　　顾思潜点开程茉的微信头像，是个阳光满溢的楼道，靠墙的位置摆了一排排椅，正是她大学的附属医院，是她实现梦想的地方。
　　他猛然醒悟，不再犹豫。
　　不顾一切开始，用尽全力护她真心，这本来，就是他欠她的安稳人生。
　　顾思潜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如释重负得连工作都不觉烦闷。
　　“叮”的一声手机响起，母亲的微信传来：“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早些准备，不要临走时慌张。”
　　他握着手机有点犹豫，心里放不下程茉，稍稍思量，手指快速回复：“大年三十准时进家。”
　　既然老妈催得紧，那就快点把儿媳妇定下来吧。
　　年前的日子慢得难熬，顾思潜经常忙到很晚才回家，对待程茉依然细心温柔，一如往昔，却绝口不提那些早该回答的问题，程茉不知他何意，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没由来的失落中。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总裁办里看上去悠闲的顾思潜，实际上正慌张地催促珠宝店，如果他亲自设计的戒指今晚不到位，女朋友大概真的得留着过年了。
　　可等他回到家，却意外没见到程茉，手机上是一条像上次一样的微信：“我晚上九点钟回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精致的首饰盒，鼓励自己好事多磨，匆忙上了二楼准备。
　　而准备九点钟回去的程茉，此刻，正在赴一场极不情愿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