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21、她不在意的生理结构

　　初升的阳光洒在海面上，随着波浪化作片片碎金，程茉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望着窗外的海平面有些讷讷出神。
　　顾思潜擦着头发，一身休闲的从浴室走出来，他想尽量自然却不知怎的都有些尴尬。他站在程茉斜后方，看着她微微咀嚼的侧脸，发现她好像并未察觉自己的存在。
　　“早餐怎么样？”顾思潜鼓起勇气走过去，坐在了程茉旁边。
　　“奥，还好。”程茉像是刚刚回过神，看了一眼桌上酒店送来的早餐，简短答到。
　　顾思潜有些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也拿起餐具吃了起来，余光时不时飘向她。昨夜过后，再看到穿戴整齐的程茉，顾思潜心中微起波澜，满是对未来的旖旎想象。
　　他不是传统Old Money的富二代，对守住财富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联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备选，甚至是个他有些排斥的备选，他的爱情和婚姻自由度很高，全看自己的态度，他可以确定自己能够说服父母甚至股东，却无法确定能不能说服程茉……
　　“顾先生，能麻烦再你帮我一个忙吗？”程茉的话打断了顾思潜柔情蜜意的畅想，从称呼到语气，又复从前的客气疏远。
　　“当然可以，怎么了？”顾思潜有种直觉，一切好像并没有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帮我去买盒这个药可以吗？我，我，有点累。”程茉忽然有些羞赧，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
　　顾思潜接过纸条，纸面上“emergency contraception”字体隽秀飘逸，他满腹心思猜测着程茉的想法，并未深想纸条上字迹的含义。
　　他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准备出门，走之前鼓起勇气在程茉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看你有点没精打采，再睡一会吧”，说完逃似地出了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真正的动心都是胆怯。
　　关门声响起，程茉摸摸脸颊上的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顾思潜的温柔体贴确实让人深陷，难怪唐霜虽然离开了他，也还是依依不舍。
　　她摇摇头，惊讶发现她总是不经意间又把自己放进了前女友的行列，她放下餐具再无胃口，扭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被心中更加懊恼，索性窝进沙发思索起自己的未来。
　　“你怎么没睡？”顾思潜着急地买药归来，看到程茉坐在沙发里有些意外，他将药递给她，又倒了杯水。
　　程茉接了过来，没有回答，确认药品喝下了一颗。
　　顾思潜坐在她对面，关切问到，“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那双目光投来，让程茉有一瞬失神，英俊的眉眼满含真挚，发梢还有未干透的痕迹，额角微微出汗，她心中鼓动，几乎想要伸手帮他擦一擦。
　　“很难受吗？还是去看医生吧。”顾思潜见她不言不语，伸手要拉她起身。
　　一个闪躲，让顾思潜慢慢缩回了手，程茉看向他的眼睛，终于镇定下来，语调也恢复从前那般平静，“顾先生，谢谢你昨天的陪伴，我很感激，我不是那种会缠着你要你负责的人，吃了药你就可以彻底放心。还有，我是学医的，不会在乎那一层薄薄的生理结构，春梦了无痕，我们都忘了就好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完，眼神不曾闪躲，语气坚定得让顾思潜如置深渊，还没等他反应，程茉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有一刹那错愕，根本没有去想那是什么药，竟然是……他感受微妙，气恼和失落混杂在一起让他憋闷，却不得不承认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是如此聪慧，察觉到他昨晚的犹豫，可是她会错了意，他犹豫是因为害怕和她没有以后，并不是担心她要缠住他。
　　顾思潜站起身，懊恼地胡噜着后脑，颓然地躺回到床上，床都尚且留有余温，程茉却那样果断绝情。
　　他心中空虚无比，随意一瞥，发现雪白床单上的一点嫣红，“去他妈的生理结构，我倒希望你哭哭啼啼地让我负责任！”
　　后来的几天，程茉仿佛从顾思潜身边消失了，只留给他酒店餐厅角落里的一个点头，以及排队值机时的一个背影。
　　回国后，程茉请了一周假带爸爸看病，拒绝了顾思潜帮忙找专家诊疗的好意。
　　她一离开，顾思潜无比空虚，空荡荡的家让他心慌，只能用工作排解寂寞，他让李征去调查那一夜程茉提到的“聚宝理财”，他觉得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碰过。
　　而莫晗，更是让他头痛。海岛游之前，他决心不打扰程茉，觉得莫晗是个合适的女友人选，甚至在程茉的催促下已经进行了关键一步，只差一个表白，他和莫晗就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预想中海岛游这个美丽的终点，已经鬼使神差地变成了美丽的中点。
　　那一夜，让他再也不能骗自己，他和程茉，哪怕天差地别满是荆棘，哪怕没有未来终成怨侣，他也要开始。
　　他再也不相信什么为她好离开她，他要亲手创造一个为她好的世界。
　　但他依然尊重莫晗，他明白自己突然调转的方向，会让莫晗失望气恼，可一颗心早已由不得他，既已决定要和程茉发展，就要立刻断绝和莫晗的暧昧，尽管他和莫晗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却仍然十分抱歉。
　　所以，当莫晗借着工作诉说多日思念时，顾思潜客气地打断了她，那种客气和尊重，让莫晗恍然以为回到了刚来这里的时光。
　　莫晗对这个转变十分不解，却也不知该从哪儿寻找答案，但看着顾思潜工作心不在焉，时而喜悦时而沮丧，又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趟旅行归来，一切都变了，自己这个准女友瞬，间变成了需要划清界限的对象。
　　在男人那里，莫晗从未经历过如此滑铁卢，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局，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
　　她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顾思潜才会这样冷落自己，甚至负气地想把在顾思潜家中拍下的资料公之于众，让他们不得安宁，可冷静下来，她也知道，王牌，一定要用在关键时刻。
　　顾思潜已然在客气的拉开距离，便只能从李征下手，想起之前自己也在刻意和李征保持距离，她觉得老天大概是在嘲讽她，没想到时移事易，一物降一物，自己这么快就要回头去求李征帮忙。
　　被降住的还有程茉，因为爸爸的病，她不得不再找李浩则帮忙，他有个要好的朋友主攻神经内科，那位朋友的导师也是国内神经内科的权威。
　　对于程茉的主动，李浩则十分惊喜，距离上次谈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程茉很好地实践着他们的约定，对于自己的追求，她从不回应，连她出国都是通过朋友圈才知道的。
　　这次的相处，他觉得是老天在给他机会，他尽心尽力的帮程茉跑前跑后，联系医生，联系检查，连程茉的父母都有些误会。
　　奔波了两天，李浩则不得不回去工作，程茉也松了一口气，面对爸妈的疑惑她推说只是朋友，可爸妈却觉得李浩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劝她认真考虑，程茉心中烦闷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有些后悔拒绝了顾思潜的提议，如果此时出现在爸妈面前的是他，大概她就不会这样尴尬，甚至会生出一些甜蜜，调和心中苦涩。
　　六神无主的熬过了三天，顾思潜掰着指头盼望程茉假期结束，没有了程茉的家，他觉得空荡的可怕，仿佛是漂浮在海面上找不到港口的船，一个心全没了着落。
　　他觉得时间漫长，想要赶快见到程茉，又有些矛盾，见了面又能怎样，他仿佛被泄了勇气，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一样找不到感情的出路。
　　与顾思潜不同的是，程茉没有那些昂贵的烦恼，几天来各种仪器各种检查，培植了她医生梦想的医院，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冰冷，上一次妈妈从医院里重获新生，这一次呢？她的家庭还能平安度过吗？
　　程茉心情忐忑地坐在医院的楼道里，等着爸爸做最后一项检查，尽管她一向唯物，此时也在心里求遍了各方神灵，祈祷爸爸的病还能挽回。
　　心电感应般，手机忽然响起，程茉看着那个闪烁的名字，一个心也跟着跃动。
　　那一夜之后，顾思潜诚意十足，完全是一副想要负责、认真发展的样子，时刻和她保持着联系。而她却在躲闪，只偶尔回复几个字，或者直接忽略，她清楚自己已经心动，却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那个名字暗淡下去，程茉的心也落了地，一切归于平静，顾思潜，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人生，也无意打扰他的人生。
　　妈妈陪着爸爸从检查室里走出，程茉起身上前搀扶，一家人都有些沉默，心中充满忐忑。
　　“啪！”手机被顾思潜气恼地将手机仍在了办公桌上，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无奈叹息。
　　杳无音讯的程茉。
　　顾思潜有些愤怒，自己的好意就这么让她厌烦么？如果对自己全无好感，那晚的她怎么会那样纵情迷乱，可如果有，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像个被渣男始乱终弃的少女，满心幽怨地盼着渣男浪子回头，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担心，程茉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是不是她爸爸的病有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一出，顾思潜一刻也待不下去，抓起车钥匙就要往程茉家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可怜画面，李征却在这时推门而入。
　　“你去哪儿啊，你让我查的事弄清楚了。”李征的表情有些古怪。
　　顾思潜一颗心焦急着程茉的情况，全然忘记了“聚宝理财”的事，“回头再说吧，我有急事。”
　　“聚宝理财，你记得不？”李征拉住了他。
　　听到这个名字，顾思潜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着李征的表情，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只好耐下性子坐下详谈。
　　冬日的夕阳，是一个遥远的橙红色圆点，它所发出的光和热尽数被冷空气隔绝，只能薄薄地撒在人脸上一层。
　　程茉一家乘地铁从医院回了家，从小区门口的小饭馆打包了晚餐。
　　还好，这是个平和的冬日，没有寒风，没有阴云，一如程茉此刻的心情，无悲无喜，无念无想，只等着明天的宣判，她的家庭、她的人生究竟走向何方，她并没有什么把握。
　　人在一些重要的时刻就会变得胆怯，胆怯到连设想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刚发现父亲生病时的无助，再一次汹涌而来，在医院检查的这几天，仿佛耗尽了程茉的勇气，她不想再思考，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的设想都是对自己的消耗，她吞了一颗安眠的药物沉沉睡去，想要积聚体力，与明天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