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侵》拧乐

16、爱的限定语

　　翌日清晨，宿醉的头痛让莫晗醒的很早。她躺在客房的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手指微微摩挲，脑中渐渐清明，忽觉一点刺痛，抬手细看，发现左手的中指指腹上有个十分细小的红点。
　　莫晗微微皱眉，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弄得，顾思潜酒量名不虚传，连她都被喝到断片，可她也实在不明白他，和女人喝酒调/情，至于这么卖力吗？
　　她坐起来靠上柔软的床头，望着窗帘外黑蒙蒙的天光，有些出神。手机里拍下的照片将很多细节串联在一起，一切似乎变得合理起来。
　　细细想着，莫晗唇角微翘，一点讥诮，一点得意，一点自嘲。
　　那些照片让她明白，她实在太自以为是了。她自以为获得了顾思潜的认可，可实际上还是人家表格上罗列的条件；她以为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她理想的圈子，可实际上还是不被信任。
　　笑容渐渐消散，她的心有些冰冷，自己的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比不上阶层带来的保障，要被别人这样打探挖掘。
　　但她也有些自得，事已被她发现，她可不是那些能被随意摆弄的女人，如今她手里掌握的东西，也可以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窗外天色已经明朗，莫晗也冷静了下来，她明白她会这样情绪波动，是因为投入了感情，是顾思潜给了她幻想，让她在原本的计划中掺杂了太多感情，她几乎要爱上了他。
　　昨晚的发现让她清醒，那个她所追求的阶层，那些生活在里面的人，他们的爱都带了太多的限定语，自己没有家世加持，绝不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无论何时都要先保障自己，唐霜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出局，也要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心意已定，莫晗起整理好自己出了客房，与顾思潜共进早餐，一同上班。
　　她看着他的笑脸，享受着他的体贴，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些虚幻的表象，永远也无法掩盖那深藏在心底的不信任。
　　之前，她被倾慕冲昏头脑，如今已恢复理智，她要自己掌握主动权，顾思潜已经来到她面前，她要等他先牵起自己的手。
　　因为顾思潜不喜欢感情牵扯工作，车在地库停好，两人从不同的入口进了公司。
　　一切如旧，一天工作结束，公司里基本人去楼空，莫晗趁着没人重新翻出之前的文件，再次确认了顾思潜给唐霜的注资金额。
　　看着那串数字，她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怎么也得超过唐霜，让顾思潜狠狠放血，不然怎么对的起秘密文件袋里他费尽心思的调查。
　　“阿嚏！”顾思潜打了个喷嚏，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将面临巨大的破财。
　　忙了一天，公司和旅行都已安排妥当，他心情愉地驱车回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一年一次的大假，全然没有察觉今天莫晗的转变。
　　其实去年旅行去的就是海岛，今年他不顾李征抱怨，依然选择了温暖的海岛游，因为他知道程茉很怕冷。
　　他问了几个和程茉家庭条件相仿的员工，对出国旅游有什么期待，普遍反应出国花费太高，如果能多呆几天就好了，于是他把行程足足定了十天。
　　每年的这趟旅行，对顾思潜来说就像是充电，一整年的工作、应酬，虚与委蛇，他都会用一次彻底的休假来抚平。
　　没有那些商业聚会上的“哥们”，只带着老家D市的三个表哥表姐，大家吵吵闹闹还像小时候一样。
　　刚开始，表哥表姐不好意思让他破费，后来才知道这小子已是个大富豪，又经不住他一次次在群里催三催四，便都领情地陪他天南海北地玩。
　　顾思潜喜欢这份热闹，在父亲发迹之前，他家没少受舅舅姨姨们的帮助，他怀念小时候在姥姥家，追着表哥表姐屁股后面玩的日子。
　　搬到Z市后，尽管距离变远，他还是想维系住这份感情。每年几次节庆，顾思潜回老家看妈妈，最终都会变成全家聚餐，年底还要再来一次集体旅行，一大家子人感情一如从前。
　　这些亲人让他温暖，也正是因为他们，才让顾思潜在浮华的圈子里还保留了一份质朴。
　　唯一的麻烦就是，旅行人数渐渐增多，表哥有了表嫂，表姐有了表姐夫，渐渐地自己升级成了叔叔舅舅，钱对于顾思潜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升级后带来的催婚催育实在令他头痛。他疑心这些都是母上大人的计策，自己从不亲自出马，侄女外甥们倒是不遗余力。
　　想到这些亲人，顾思潜笑的温暖，他停好车子，一身轻松地进了别墅。
　　吃饭的时候，他特意留王阿姨和程茉一起，公布了今年旅行的行程。王阿姨已经习惯每年和顾思潜出门，照顾他起居，宿醉后给他做一碗最爱的阳春面。
　　程茉听得有些茫然，开口拒绝到，“这怎么行，这是顾先生的私人行程，我去不合适。”
　　顾思潜投来一个眼神，王阿姨瞬间领会，“程医生，你不要推脱了，这其实是思潜给咱们的年终奖，我每年都参加的。”
　　“这……我觉得还是……”程茉觉得受之有愧，可看着面前两人不容拒绝的眼神，话又说不出口了。
　　“你别觉得了，你不去，王阿姨都不好意思去了。”顾思潜反将一军，弄得程茉无话可说，只能接受。
　　其实刚听到目的地的时候，程茉十分激动，这个海岛正是她年初和爸妈商量的旅行地，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得偿所愿，只可惜爸妈不能一同前去，兴奋之余还是颇为失落。
　　顾思潜看着程茉复杂的神情，想起了当初李征打听回来的信息，趁着王阿姨已经回房，便让她带着爸妈同去。
　　程茉惊讶于自己被看穿的心事，却无法接受这份好意，她拗不过顾思潜的坚决，便想着自己负担爸妈的旅费，可她根本没钱。
　　“那就协议延期半个月，多给我打半个月的工。”顾思潜给程茉出了个主意，想着法让她同意。
　　“那，那就延期一个月！”程茉兴奋，全然忘记要在顾思潜面前收敛情绪，笑得灿烂如花。
　　顾思潜一个晃神，看的炫目。
　　自从相识，他就没见过程茉这样笑，她的处境逼得她一直保持着冷静克制，真正的开怀好像已经离她很远。心动以后，他更加心疼她被生活重压，明明她是那样简单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在自己这儿小心翼翼地生活，可他，却什么都不能管，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管了、做了，只会让她的生活更加混乱。
　　“顾思潜，谢谢你！”程茉看着他，没有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发自内心真诚道谢。
　　很多年以后，顾思潜还记得那双眼眸，单纯又清澈，诚挚又谦卑，让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他几乎不想放手了，可还是知道，如果不放手，这样的眼神便不会再有。
　　他收到过很多女人的感谢，一个礼物，一份帮助，一次原谅，可没有一个像今天程茉给他的感谢这样，让他感动，那种深刻的谢意好像能嵌入她的记忆，让她深藏内心。
　　也罢，够了，有这样的一刻，有这样的眼眸，放手，也是值得。
　　人生的中的时间其实并不等值，考试的最后一分钟，等红绿灯的三十秒，以及，相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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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看到机场里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程茉才觉得自己昨晚的担心简直好笑。
　　顾思潜给了她一天假期，回家给爸妈收拾行李，她细心地替爸妈装好日常用品和必备药物，心中叹息，自己成长的速度真的追不上父母衰老的速度。
　　爸妈吃的药日渐增多，降压降糖，调节睡眠，点点滴滴都激励着她继续努力，光给他们自豪感是不够的，金钱有时才更加高效。
　　愁云惨淡了半年的爸妈，听到旅行格外高兴，得知这是公司的年终福利后，更是连连感叹程茉找到了一个好老板。
　　看着爸妈的笑脸，程茉满心忧愁，她该怎么向爸妈解释，私立医院的老板为何单单给了自己这项福利，各种说辞在脑中转来转去，怎么都不能自圆其说。
　　可一到机场，她看到李征像导游一样，指挥着大队人马办手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里。
　　一群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见程茉向卫生间走去，李征也跟着向前，“嗨，还记得我吗？”
　　“顾先生的表哥，我当然记得。”程茉停下脚步，和气说到。
　　“上次，真是抱歉，你别往心里去。”见到程茉的反应，李征真挚道歉，这位被他调查了个底朝天的“小龙女”，似乎比看上去亲切很多。
　　程茉笑了，白皙的脸颊上酒窝浅现，“我理解，事情已经过去，你不用放在心上。”
　　李征也点点头，“那我回去招呼他们了，一帮子大人了，年年出来都得我张罗，唉！”
　　程茉抿嘴说“好”并未多问，眼光看向他们的队伍，满是疑惑。
　　“都是顾思潜的表哥表姐，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每年他都要拉上大家出来玩一圈，就是不明白去年刚来过这个岛，今年怎么又来了，我先过去啦，拜！”
　　李征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他，急忙结束对话赶了过去，也忽然明白了顾思潜对程茉的在意，这个女人，和善而大度，宽容又温柔，更不要说那张清丽的脸。
　　他眉梢一挑心中感慨，顾思潜，似乎逃不掉了。
　　而那个逃不掉的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高冷着，营造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老总气场。
　　程茉从卫生间返回，看到顾思潜戴着墨镜独自站在一旁，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顾思潜如有感应，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爸妈。
　　一瞬间她就明白，顾思潜是在表现给她的父母看。她心中感激，更想起刚刚的激荡，明明他去年刚来过，为什么今年还把目的地定在这？
　　“小茉，你把身份证放到哪里了？”母亲的声音传来，程茉收回心思赶了过去，徒留一个追随着她的微笑眼神掩在墨镜之后。
　　这个岛屿的名字，曾经出现在程茉的本子上，恰巧被顾思潜看到了。
　　程茉不知这些细节，正在包里翻找着母亲的身份证，和自己悸动的心跳一起，艰难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