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与幽灵恋人》天津四

2、2

　　幽灵的身体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属于亡者的灵力。这灵力沾染到了甚尔的身上，于是就连甚尔的身上都沾上了这样的光芒。

　　月光之下，四处一色惨白，一切都变得不明晰了起来。

　　病院的夜晚安静到可怕，四下无声，他们在月光下安静地接了个吻。

　　甚尔的吻很粗暴，他一只手托着面前幽灵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掐着对方的手腕。

　　幽灵的手腕很纤细，甚尔抓住他的双手时，幽灵明显有些慌乱，他稍微挣扎了一下，链接在他胸口的锁链也相互碰撞，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化为幽灵之后，他身上披着的仍旧是生前最后穿着的衣服。

　　那是医院的病号服，对他来说，这衣服的尺寸并不合身，宽大的袖口让他的身形愈显瘦弱。

　　幽灵反抗不了面前的男人，他只能被托着后脑，被面前的人一点点亲吻。幽灵的身体，理应是无法被人类触碰到的，但是面前的男人似乎对他非常了解，在幽灵呜咽着想逃走的时候，他就不轻不重的在他的颈侧咬上一口。

　　幽灵的身体软了下来，他只能半仰着头，乖乖地被面前的男人继续亲吻着。

　　于是对方的动作就会稍微轻一些。可那吻仍旧难熬，幽灵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冰冷的亡魂是没有人类的温度的，可在亲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体温也一点点升高了，身体变得使不出半点力气。

　　一开始他还会稍微反抗一下的，到最后，他就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了。

　　缠绵的思念在吻中一点点被宣泄出来，他的动作不算轻，幽灵被弄痛了，在接吻的间隙就会可怜巴巴地求饶：“痛……”

　　甚尔松开了他，声音沙哑：“忍着。”

　　幽灵委屈极了，他小声指责对方：“你好凶啊。”

　　于是对方亲吻的动作，就稍微温柔了一些。

　　明明就只是个人类。

　　生前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幽灵不知道自己姓名，他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只是在此刻，冥冥中有种感觉在指引着他，告诉他，应当信任面前的人类，应当爱着面前的人类。

　　明光院被咬着脖子平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被困在了男人的身躯之中，男人随手把束缚着地缚灵的锁链缠成一团，绕了几圈，捆住了他的双手。

　　尽管那应该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可被限制了行动的幽灵却觉得，被困在对方的怀里，在这方寸之间，有种熟悉到令他落泪的感觉。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坠落。

　　幽灵的眼泪无法存在于人世，于是那些泪水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幽灵在泪水涟涟的时候很美，不属于此世的魂魄被困在男人的怀里，眼睛中虽带泪水，可终究是依赖多于惧怕。

　　甚尔在看到幽灵在哭泣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

　　他看着面前的幽灵，甚尔胡乱帮他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幽灵的泪水冷彻肌骨，那些眼泪沾在他的手上，并没有如同往常般立刻消散，而是水银般凝聚在了一起，也如同幽灵本身一般，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甚尔问他：“害怕？”

　　昔日的鲜活的恋人如今成为了幽灵的模样，囿于他的怀中，眼泪从他眼角不停掉落。

　　而幽灵却只是抓紧了他的衣领，声音颤抖：“嗯，好可怕……”

　　听到了这个答案，他不由分说地把幽灵拥在了怀中。他好像心情很不错，却被他隐藏得很好。

　　甚尔说：“不许害怕。”

　　月光之下，他抱着怀里的亡魂。

　　生和死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很模糊，这也许放在普通人眼中，会是恐怖至极的场面。

　　可甚尔却不在意。

　　他怀里的人已经去世了，他甚至成为了地缚灵。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也满是陌生。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他不在意对方究竟是什么物种。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无论是什么，那都没有关系，他一点也不会在意。

　　他在意的是对方无论怎样亲吻，都始终苍白无比的嘴唇。他在意的是对方过于瘦弱的身体，还有贯穿在他胸口的那个空洞，以及束缚着他灵魂的那根锁链。

　　甚尔嘴角有个伤疤，那伤疤在摩挲过对方脸颊的时候，这一小块粗糙的皮肤就会令所有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

　　情动之时，所有的触感都变得非常明显，这伤疤上粗糙的皮肤落在他的嘴角，于是在接吻的时候，便不可避免地会蹭过这一处。甚尔这几天他没有睡好，于是他的嘴唇也略微有些开裂，在亲吻的时候，这一切都令幽灵感到颤栗。

　　这样的吻，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情。

　　无处宣泄的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等到甚尔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的时候，幽灵已经完全是一副诱人的模样了。

　　他衣衫凌乱，双眼无神，在甚尔松开他的时候，仍旧眷恋着人类的温度，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

　　这样的神情，他曾经很熟悉。

　　于是甚尔又坐在了他的身边，将幽灵放在怀中，一边用手指为他梳理头发，一边同他交谈。

　　他给了幽灵一些时间用来缓和情绪。

　　幽灵的模样实在很美，他的身上氤氲着死气，皮肤很白，安安静静地时候宛如一尊瓷偶。

　　而在染上了爱意后，却又比人类更加可爱，他眼睛里不自觉带上的水光，难以抑制的呢喃，比一切都更吸引着他。

　　等到幽灵终于平复情绪之后，他首先问了一个问题：“我是谁？”

　　禅院甚尔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怀里冰冷的温度令他感到异常安心，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躁不安，那些阴郁的想法，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只要拥有此刻，那就无所谓了。

　　于是甚尔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他思考了很久。

　　传闻中，幽灵不可以知晓自己的姓名，因为在得知自己真名的一刹那，他们就注定不会拥有来世。他们的姓名应当由死后世界中的神明，依照他们生前的功过来赐予。

　　就算没有来生，那也没有关系。

　　像这样陪伴着他就好，此生，来世，永远。

　　甚尔说：“你的名字是明光院净，一周前在这个医院中病逝，去世的时候十九岁。”

　　他说得很详细。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死后的神明，那么在此刻，也一定看到了现在所发生的故事。他将亡者的姓名告知了对方，于是亡者不再拥有来世，而犯下一切罪孽的他，理应同罪。

　　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吧。

　　寂静的夜晚中，阴暗的情感正在不断生根发芽。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个传说而已，无从辨别真假。在甚尔告知了幽灵他的真实姓名之后，幽灵蜷缩在他的怀里，露出了忐忑又苦恼的神情。

　　幽灵的声音很软，有着属于亡灵的虚浮感：“我的名字是明光院净……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幽灵稍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于是锁链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拉扯着自己胸口空洞处延伸出的锁链，苍白纤细的手指只是微微用力，剧烈的痛楚就这样从胸口传了出来。

　　这是地缚灵的契约。

　　生前的执念成为了死后的枷锁，在这份执念消失之前。他绝不可能在锁链的束缚下离开这里。尽管在死后，幽灵丢失了自己的记忆，可是那样也没有关系，这份执念在被满足之前，会一直持续下去。

　　明光院净拉扯着自己胸口的锁链，疼痛令他松开了手。这痛楚来得如此强烈，他缩在甚尔的怀里休息了一会儿。

　　甚尔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非常小心地避开了那个空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拥抱。

　　明光院净对一切都陌生极了，他询问面前人：“这是什么？”

　　甚尔告诉他：“你是地缚灵，这是束缚着你的灵魂之锁。”

　　幽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痛感逐渐消失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手脚并用，从男人的怀里爬了出来。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特意看了自己的足尖。

　　幽灵的身体很轻，所以能够像这样踩在空气中。他的脚没有触及到地面，虚虚浮在离地几公分的位置。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比男人矮上了一大截。

　　他的身材娇小，整个人被拢在宽大的病号服中，看起来愈加脆弱。

　　甚尔的怀里空落落，他看着站得离自己更远了一些的少年，表情写满了不高兴：“你很怕我吗？”

　　明光院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知道！”

　　这个笨蛋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啊，而且刚刚问他的时候，他也已经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甚尔愉悦地伸手摸了一下明光院净的嘴角。他的手指很粗糙，上面有伤疤也有茧，比嘴唇带来的触感要强烈得多。

　　明光院他想说的话，也因为甚尔手指的动作，而变得呜呜咽咽说不出口了。

　　甚尔收回自己手的时候，瓷偶般的幽灵已经垂下头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从羞涩中缓过来。

　　明光院小声问他：“你是谁？”

　　甚尔回答他之前，幽灵又多问了他一句：“你是来接我的死神吗？”

作者有话说

　　预警：真的写得有点乱&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