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别离》陈家葡萄枝

7、新入宫分配宫室 段皇上管教太监

　　今个儿清晨一大早，齐滢便被嬷嬷们叫起来。

　　梳洗，理发，描眉，宽衣。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齐三夫人看着镜中面容艳丽，唇红齿白的齐滢，叹道。

　　“夫人快别叹气了，今个儿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以后进了宫，那可就是飞黄腾达了。”一旁地钱嬷嬷今个儿也穿的花红柳绿，笑得脸上褶子也一抖一抖的，这回她在齐府赚了不少银子，不日就要回家去了。

　　“是啊，若是寻常人家，今个儿可就是最大的日子了。”齐三夫人背过身去悄悄拭了拭泪。

　　齐滢知道叔母心疼自己，倘若母亲还在的话，定也和叔母一样吧。

　　“钱嬷嬷说的对，您呀就放宽心，小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陈嬷嬷也劝道。

　　“滢儿，叔母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玉镯，是我母亲的陪嫁，如今送给你，也算全了咱们母女一场的情意。”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玉镯，通体透亮，看着就不是凡物。

　　“滢儿，多谢叔母。”被齐三夫人所感，齐滢也有点眼眶湿润。

　　“小姐，该启程了。”水兰掀开门帘，禀告。

　　“来，叔母送你一程。”齐三夫人扶起齐滢，“走吧。“

　　正道是：“一帆风雨路三千，骨肉分离告爹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这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在宫中可千万要万事小心。”到了齐府门口，入宫的轿子已经等着了。

　　“这些日子，多谢叔父叔母了。此间大情，滢儿终身难忘，若有机会，定会报答此恩。”

　　齐滢身披桃红色正衣，行到府外，对齐三叔夫妇行了大礼。

　　“孩儿去了。”

　　此去泪千行，怕是再难相见。

　　…………

　　“齐主子你可算来了，五位主子就等你一人了。“ 小太监尖着嗓子道。

　　“哟，齐小姐可真是叫我们好等呀。“一个女声嘲讽道。

　　齐滢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正红色襦裙的女子，面容姣好，只是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硬生生把容颜压低了几分。

　　“诸位，实在是抱歉，我住的远，路上耽搁了几分。”齐滢低眉道。

　　“住的远，就应该早出发，耽搁了入宫，你们谁担待的起呀。”那女子不依不饶。

　　你现在在这里刁难我，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恐怕入宫晚了是因为你吧。齐滢下意识想到，只是面色不显，平静地对刚刚的小太监说道：“既然已经到齐了，现在不入宫吗？”

　　“诶，你………“

　　“已经到入宫的时辰，就别耽搁了，您说是吗。”齐滢别开女子指着自己的手指。

　　“你！”这个齐小姐，真是不知好歹。卢冰本来想教训一下，但看到其他人不赞同地眼神，终究只是冷哼了一声。等入了宫，我定要告诉皇帝表哥去！卢冰在心中狠狠道。

　　噗呲，齐小姐还蛮有意思的。乌兰宝林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不防事，不妨事，这位姐姐是？”

　　“我家小主是乌兰宝林。”乌兰宝林身边的丫鬟说道。

　　原来她就是几位小主中唯一的百夷贵族。

　　“咳咳，抱歉。一时没忍住。”

　　“诸位小主，跟着奴才走吧。”有个嬷嬷过来道。打断了众人未言的话。

　　众人跟在嬷嬷后面，刚刚那位嘲讽过齐滢地女子毫不犹豫地走在前面，丝毫不顾及自己家提着东西地丫鬟。齐滢见状，心中对这位的性子也有了个大概。

　　于她而言，走在前面后面都无所谓，想着前面几位女子地身份，脚程慢了些，自然就落在了后面。

　　于是，走进文玲阁地时候，只剩最偏也最破旧地屋子。

　　“公公，我家主子怎么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呢？”莲香到底没忍住，抱怨道。

　　“这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别说你家小姐，就连那太皇太后地本家侄女乌兰宝林不也住这文玲阁吗？”小太监不以为意道。

　　“可乌兰宝林和宋御女住的是正殿，白宝林和卢御女住的也是厢房，这么轮到我们主子的时候，就剩这破地方了。这不是给下人住的嘛。”莲香忿忿不平。

　　“您这话呀，对着卫大总管说去吧。”小太监不耐烦，就在出门走。

　　齐滢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莲香，出声道：“公公请留步。”

　　齐滢怎么说也是主子，小太监只得停下来。

　　“既然是太皇太后懿旨，怎么会有意见呢？只是……想来这里偏僻，怕是要多多仰仗公公了。”齐滢笑得一脸温婉。眼神示意陈嬷嬷。

　　“老奴这里有个金钗，不是什么值钱货，公公不介意就当个酒钱。”陈嬷嬷把头上得金钗拿下了，递到小太监手里。

　　“还是嬷嬷懂事，小主也请放心，在这文玲阁住也只是暂时的事，诸位小主不日就会有自己的寝宫。”

　　“还要靠公公多多关照。”陈嬷嬷笑道。

　　“这是自然。”说着，收好金钗，便走了。

　　“嬷嬷你干嘛给那等人好处，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莲香啐道。

　　莲香这话一落，齐滢头一阵头疼，：“莲香，这里不是齐府，我也不再是齐大小姐，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奴婢罢了。”

　　“小姐，您……”莲香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齐滢扶了扶额，道：”莲香，水兰，陈嬷嬷，我知道跟着我，让你们受委屈了。只是如今我不同往日，你们还要体谅一下。“

　　”小主，看您说的是什么话。如今既然跟着小主，就是小主的人了。您尚且不觉的受委屈，我们这些侍候您的，更不觉得受委屈了。“陈嬷嬷道。

　　”小姐，水兰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前可吃过苦呢，这点委屈算什么。”水兰道。

　　“小姐，对不起。是莲香错了。”莲香见自己小姐一脸语重心长，也发觉出不对。

　　“好了，莲香，水兰，你们先下去收拾东西，陈嬷嬷留下。”齐滢吩咐道。

　　”是。“

　　”嬷嬷，莲香这丫头。“齐滢对莲香有些担心，她还一直以为齐滢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齐家大小姐，这样的性子，怕是迟早要出事。

　　”小主放心，晚上我让水兰好好说说她。“

　　”那此事就交给嬷嬷了。“只希望莲香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吧。

　　齐滢不知道，宫室一事，也有人和她一样烦恼。

　　如今新朝的皇宫沿用旧制，设有前朝内廷并东西二宫。只是当年萧灵帝身死，后宫大乱，一些宫女太监们收拾包裹行李，直接逃出了内宫，只剩些残余内侍。后来先帝入住内宫后，缺乏人手，便命旧当时的贴身内侍整顿宫廷，有一些宫人便留了下来。宫庭虽大，这真正做主子的却没几个。先帝在时，其后宫妃嫔虽不算少，可除了生养过皇子的妃嫔外，有品级的却寥寥无几。先帝驾崩后，太子仁厚，直接将她们遣散，剩余几个有品级的，都打发给太皇太后处理。

　　而皇帝段时轩的后宫又没有几人，这偌大的皇宫，正经的主子不过几人。如此，大部分宫女太监们都是一样，具是些打扫清洗的粗活。如今新人入宫，突然多出些正经主子，哪个宫女太监不妄想着攀高枝儿呢？

　　原来先帝身边的红人——大太监卫一门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了看明德殿外高高挂起的大太阳，心中一阵无奈。他这儿已经站了半天了，皇上怎么还不召见？

　　如此想着，只见明德殿内出现了个黑衣黑发的男子，正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百川。

　　“诶呦，我的大统领，皇上让我过去了吗？”卫一门用他那尖尖的嗓子问。

　　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细细的嗓音，这位颇得新帝信任的大统领皱了皱眉道：“如今皇上正宣各位重臣讨论政事，没时间见你。”

　　卫一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着急道：“诶呦我的大统领，诸位小主都已经进宫了，可这各位小主的住处还没定，这可是大事呀！”

　　“皇上知道你来为此事，你去找太皇太后裁决此事就好。”百川面无表情，转述着皇上的话。

　　“这……太皇太后说要请示陛下。”卫一门急得脑门子上都是汗。

　　“皇上说全权由你决定。晚间来报告结果。”百川好像没看见这个太监的着急。

　　“这……”卫一门无奈，“奴才遵旨。”

　　等离开明德殿，卫一门着急忙慌地往南启殿去了，那里是太皇太后的寝宫。

　　好不容易从太皇太后拿了懿旨，卫一门简直要去了半条命。抬头看看天，时间还来的及，便回了自个儿的住处，想着总算能喝口热茶。

　　刚坐下没多久，就见自个儿新收的徒弟在房门外探头探脑，卫一门放下茶杯，啐了一口道：“你这猴头，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嗨，师傅。我能干什么呀！”见被自家师傅发现，这小太监倒也实诚，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我这不是心疼师傅吗？您老这跑上跑下的，却没得个好脸。”

　　闻得此言，卫一门砰！地一声把茶杯放下，严厉道：“小李子！我把你收为徒弟可不是让你来嚼舌根的！”

　　见师傅大怒，小李子心觉不好，急忙讨饶道：“师傅，师傅，您绕了小李子吧，我就是鬼迷心窍，听了别人的谗言。您就饶了我吧。”

　　见小李子态度良好，卫一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坐下来，看着跪在下面的小李子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原来，昨天下午诸位小姐入宫，均被卫一门安排在了文玲阁，文玲阁虽然位置不怎么偏僻，可地方也不大，一下子住进五位小主，各人还带着自己的丫鬟嬷嬷，并行李细软，可想条件并不算好。今早小李子奉师傅的命去告知各位小主，她们不日就会有自己的住处。离开后本想回去当差，结果被卢御女身边的丫鬟挡了去路，于是他就像先探探师傅的口风。

　　听得徒弟这话，卫一门心下暗叹，到底是没什么经验，“小李子，我们做奴才的，就是要看跟的主子是谁，我在先帝侍奉多年，如今又得皇上信任，成为大总管，你是我身边的人，以后可别犯这种错了。”

　　卫一门心中暗叹，看来这小李子已经被人收买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宫中这种事也常有，只是，可千万要看清形势。

　　哼，将五位小主安排在文玲阁，怎么可能是他自己的安排，这不过是太皇太后为试探皇上想出来的新招罢了，只是可怜了那几位小主，想来将来必定是水火不容的情形，如今却要在一个屋檐下互道姐妹，唉。

　　得了，还是赶紧去明德殿复命吧！卫一门心中想着，径直往明德殿中去了。

　　“嗯……祖母怎么安排的”皇上段时轩认真批看着奏折，随口问道。

　　“启禀陛下，依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白宝林，齐宝林并卢御女入住西宫，乌兰宝林和宋御女入住东宫。”

　　“哦，祖母这么安排了”祖母对世家女，还真是……东西两宫虽均为内宫御所，只是他的明德殿，皇祖母的南启殿，都在东宫。皇祖母此举，不言而喻。

　　“把她们都安排在了哪个宫”段时轩问。

　　“回禀陛下，乌兰宝林入住东菀所，宋御女入住北陵院，白宝林，齐宝林入住西纶院，卢御女入住朗萃轩。”

　　“……”祖母对世家女的嫌弃还真是不遗余力。看来，确认他不怎么上心后住所后更是随意了，想来祖母是看着宫中地图画了圈吧。只是他虽的确对这些女人无所谓，可毕竟为了她们背后势力，还是要给些颜面的。还有这个卫总管……

　　“卫总管……你这总管当得倒是称职呀！”

　　“奴才该死……”卫一门根本受不了段时轩放出的冷气，一个踉跄跪了下来，冷汗直冒。

　　段时轩经历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走过多少尸山血海，这些年来休养生息，戾气倒是收敛了很多，只是若他故意，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你要知道，这偌大的宫城，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奴才谨遵圣旨。”卫一门努力让自己不摊在地上。

　　“宫城那么大，还得让那些女人……”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段时轩改口道，“那些小主们……挤在一块吗？”

　　“这……”卫一门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皇宫里又不是没有合适的宫室，这些……小主们家世地位都不差，做女儿家时也都是大家小姐，朕可不想听那些朝臣说怠慢了他们家的女儿。”

　　“皇上您说的是……可这具体……”

　　段时轩头疼地揉揉了太阳穴，宫里的女人就是麻烦，现在刚进宫就这么麻烦，以后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他就不应该听右相怂恿，哎……

　　“齐宝林和白宝林分开，去镜花宫，其他的，就造旧。另外，你派人把西宫好好打扫一下。”段时轩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奴才谨遵圣旨。”卫一门跪下谢恩。

　　“行了，去告诉皇祖母一声去吧！”

　　“是。”

　　南启殿。

　　“主子，皇上把几位入宫小主的住处改了。”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奈嬷嬷道。

　　“改了改了多少？”太皇太后皱了皱眉。

　　“只把白宝林和齐宝林两人的住处给分开了。”奈嬷嬷恭恭敬敬。

　　“哦？”太皇太后挑了挑眉，“皇帝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嘛！”

　　“主子，您这么试探皇上，皇上会不会……”奈嬷嬷欲言又止。

　　“猜忌我”太皇太后说出奈嬷嬷咽回口里的一句话，“呵！我一个老太婆子，轩儿有什么好猜忌的”

　　“可是……您这么对那几位新入宫的，皇上不会有意见吧？”奈嬷嬷提醒道。

　　“我先前让卫一门不是问过他了嘛，轩儿这样正正好……”太皇太后缓缓说道，似乎对自己孙儿的表现很是满意。

　　“您的意思是……”

　　“可是轩儿要把我们百夷之名响彻天下之人。他可千万不要被儿女私情拌住了脚，他对那几个刚进宫的，宠可以，可千万不能盛宠。”

　　“主子您放心，皇上雄韬伟略，心系天下，可不是个能被儿女情长拌住的人。”

　　“如此甚好。”太皇太后说道。只是不免又想起三年前，段时轩刚回北朝的那个样子。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那样的段时轩，百夷经不起，天下也经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