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太监的爱情》载启

9、意外

　　“督公，到了。”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了，温柔悦耳的声音传至耳边，悠长的夜色里，就像被人轻轻拨动的弦。

　　叶植被叫回了思绪，下意识向前看去，那人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交汇，却都没说话。

　　怀蓁面朝着他，背后的夜色像是被人细细研开了的陈墨，黑得让人有些看不见其他，眼前只余那一抹碧色裙裾和宫灯发出的盈盈光亮，那人肤色如玉，此时眼带笑意。

　　瞧着还怪暖和的。

　　叶植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动了动，等他意识到时，猛然抽回手，抿抿唇，面上表情有些难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越过她自顾自的向前大步离开，背影颇有些仓皇的意味。

　　只留下原地的怀蓁望着他的背影，手里仍提着那盏灯，内里烛火明明灭灭，一如她的心情，晦涩难明。

　　她并未动作，只是站在原地，背脊是挺直的，过了一会儿，又缓缓低下头，任由鬓边青丝掉至脸庞，挡住了她的表情。

　　良久，她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轻到除了路两旁的朱瓦和这青石宫路，谁也不知道。

　　万国朝拜是每年的大日子，在这一天，濮朝各地藩王以及周边的附属小国都会派出使者，带上这一年要进献的贡品，前来朝拜，而相应的，为了展示大国的礼仪，濮朝也会赐下许多东西，彰显大国的恩泽。

　　但随着濮朝气运日渐衰微，江山摇摇欲坠，各路藩王虎视眈眈，夷狄外族蠢蠢欲动，如今的朝贡也变成了各方野心家的博弈场所。

　　按照濮朝律法，藩国入境都需要经过一番审查，但拜官场奢靡之风所赐，各级官员互相逢迎巴结，下面的小官时不时要给上级送些珍奇礼物，日子就过得更艰难，想办法搜刮财富，如今遇到些不能带的，只要稍微给点好处，负责排查的地方官员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就放他们过去了。

　　就像京中如今盛行的五石散就是如此被带进来的，五石散令人上瘾，过量吸入还容易引起癔症，但京里纨绔子弟以此流行，愿意重金购买，有了市场，大量的五石散源源不断的被运过来，屡禁不止。

　　不是没有人想过整肃，前内阁大臣徐潜在掌政之初就主张变法，实行监督制度，无奈这种风气早已根深蒂固，变法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众人群起而攻之，徐潜很快就被踢出京城官场，流放外地了。

　　那次变法就像在汹涌浪潮下毫不起眼的水花，虽然有薄弱的意志，但轻易就能被掐灭。

　　礼部尚书府内，尚书程炎将长子程暻叫进书房，待人进来后，也不说话，面色沉沉。

　　程暻向来聪慧，见父亲脸色加之先前得到的消息，便明白一二。

　　宫里的敏妃是他姑姑，他们程家更是敏妃所出五皇子的外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家族主要盘踞在江南，财力雄厚，如今五皇子有问鼎之心，自然要大力扶持。

　　而程炎刚刚得知，自己放出去的外线被掐断了，那人晓得许多隐秘，若是嘴被撬开，岂不是让对方抓住许多把柄。

　　而且他查到，掐断自己外线的，是司礼部总监，秦让。

　　让个阉人抓到人，以那群腌臜玩意儿的做派，要不舍弃重金将人赎回来，要不就撬开嘴，用完直接杀了了事，反正到最后，闹到皇上那去，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况且，到现在秦让那里还没有消息，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这怎么不让程炎郁结，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个阉人抓住了，这要让五皇子知道了，少不得要责怪，就怕坏了大事。

　　殿下如今韬光养晦，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栽了跟头。

　　程暻知道父亲顾虑什么，他暗暗思索，

　　司礼监秦让？秦让，得想个办法让他永不开口。

　　那让一个人不开口的方法有很多种，秦让久居深宫，这狐狸向来谨慎，出入周围都带着随侍，在短期内要他性命恐怕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牵制住他，司礼监...

　　程暻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一人。

　　他将脑海里成型的计划细细说与父亲，程炎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他看着眼前的长子，十分满意，就凭暻儿的聪慧，想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并不困难，等暻儿参加今年的春闱，有了功名后，他就托关系让暻儿进朝堂历练一下。

　　将来若是五皇子成就大业，他们程家就是从龙功臣，以程暻的能力，定会全力辅佐殿下，光耀程家的门楣。

　　程家书房内父子的计划尚不可知，但叶植拿到手下传来的情报，倒是有些意外。

　　第一批前来万国朝拜的使臣已经抵达京中了。

　　万国朝拜在即，这并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据传来的情报，吐蕃汗王竟有意结秦晋之好，送个女儿前来和亲？

　　要知道如今的澧朝可大不如从前，天下纷争不断，因不满他的暴戾，天下文人纷纷书写檄文声讨，想要诛佞逆暴，冀阳司马，绛侯朱虚兴兵奋怒，打着除灭桀佞的口号，潜包祸谋，其心昭彰。

　　观如今局势，情况只能愈演愈糟，在这种一团乱的局势里，吐蕃要将女儿嫁进来，岂不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饶是叶植，一时之间也想不通其中关窍，只能暂时让下面的人盯紧一些，随时传递吐蕃使臣的动向。

　　哈齐儿很高兴，她终于有机会来中原玩了！

　　原本她阿父以外面太危险为由从不准她跑出去太远，她趁着要去朝拜，大家都忙成一团的机会，混入前去的马车，等汗王发现时，她已经随大部队离开了。

　　汗王无奈，只能吩咐前去的使节代表好生照料，将哈齐儿平安带回来。

　　他是有意让哈齐儿与中原人多接触，可现在并不是他选择的时机。

　　但多日的赶路并不好玩，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哈齐儿也受不住，整个人也由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变得无精打采，就像一朵蔫了的鲜花，精神都有些不济了。

　　但等到车队终于到达了京城，她才终于有了些兴致，远远望去京城建筑与草原完全不同，街头人声鼎沸，杂耍卖艺弄糖画儿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新奇不已。等到顺利经过审查后哈齐儿欢呼一声，跑到街上，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随行的人瞬间慌了神，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格格竟然就不见了，慌忙去找。

　　这边哈齐儿在一个卖糖画的小摊上驻足，见那卖糖画的老头将融化的糖放在一个锅上，按照客人的喜好画出不同的样子，老头的技术格外高超，画出的牡丹花精致繁复，花瓣层层交叠，好看极了。

　　哈齐儿就站在一边，见他一会儿画出胖娃娃，一会儿又画出一条锦鲤，更有害羞的姑娘小声支支吾吾的，好久才报出情郎的名字，惹得周围她的小姐妹取笑，那老翁笑呵呵的用糖将姑娘情郎名字写好，将糖画递给她，姑娘拿着糖画，终于受不住小姐妹的起哄，掩面羞跑了。

　　拜糖画老翁精湛手艺所赐，不一会儿小摊上就围了一圈人，生意极好。

　　哈齐儿实在是好奇极了，她之前特意向人要了银两，等老头画好其他人的，将银子递过去，

　　“给我画个狼的！”

　　老翁接过银子，用勺子搅了搅融化的糖水，一气呵成。

　　哈齐儿就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等糖画画好，她小心接过，正要转身时撞上一人。

　　那人来得匆忙，直直撞过来，哈齐儿躲避不及，糖画儿被那人撞掉。

　　那刚画好的狼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变成了一地碎渣。

　　而撞她的那人连句话都不说，转头就跑。

　　哈齐儿看着地上的碎糖，眉头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