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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秀女送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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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宫坐落于御园西面干西,景祺阁的南面。王婉仪生前虽未曾被废黜,但不得皇帝喜爱,所居宫殿距皇帝寝宫可是有一段距离,因其地处偏远,平日此处少有人经过。
在晚上这一片基本不怎么点灯,高大宫檐迫近,道两旁的宫墙阻塞着,投在地上的阴影将路几乎都要盖住。
尽管此时天才微微黑下来,但这个地方天黑的比往常要快一些,刚刚日落,就显出路的黑。叶植身边既无随从,手里也没拿着个照明的物件,他并不惧黑,但不喜欢黑,在暗沉的暮色中走着。
要想出宫,需要穿过这一条路在向北行进,叶植匆匆走出这段路,正拐到北面来,迎面过来一个人影,他神经突然紧绷,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但做好防备的姿势,想看来人究竟想干些什么。
那人逐渐走近,身形窈窕,步履婀娜,手里提着一盏宫灯,叶植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正是那天那个秀女。
景祺阁为历来秀女居所,距皇帝寝宫甚远,秀女中有点关系的早早托人住进了其他宫殿,现在留下来的,多半是那些无权无势,没有银子的秀女,当然也不排除她们其中有人并不想当皇帝妃子,甘心在深宫中孤独终老,但谁不想当主子?
在这宫里,真的会有人不想往上爬吗?
怀蓁很慌,她早就看到一人从远处走近,认出那是救了她的恩公,忙急急跑进居所拿了宫灯,想靠近恩公,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但随着越走越近,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
叶植想看这人要干什么,怀蓁在心里拼命组织语言,但大脑当机让一向聪敏的她欲言又止,期期艾艾。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叶植等得烦了,见此人没有恶意,就想越过她径直走了。
那小秀女突然动了,快步靠近他,大着胆子掰开他的手,将那盏宫灯递给他,随后转身快步离开,步伐还颇有些慌乱。
叶植也不知为何他就能突然松了手,任由那秀女掰开他的手,将宫灯强塞给他。
他看着手里的宫灯,很普通的款式,里面不应该下了毒吧?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盏宫灯继续拿到手中,并未立刻将它丢掉,宫灯里面的烛火散发着暖黄的光。
他仔细端详之时,映得那张素来惨白的美人面也柔和了些。
叶植抬头向前看,那秀女已经跑远,转眼间跑到景祺阁就没影儿了。
奇了怪了,这年头还能遇到烂好人,还是在宫里?
叶植暗自腹诽,但吐槽归吐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并未将灯丢掉。
一路提着它,走出了宫。
宫外自然安排了人事先等候,他们见叶植提着一盏简陋的宫灯出来微微诧异,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恭敬的将叶植迎上富丽的马车。
马车内自然是极舒服的,叶植惯会享受,他坐的马车比一般马车宽敞许多,里面的榻铺的鸭绒软垫,可供两人舒服的躺下,还有暗格,放着各种小玩意儿。
那盏灯被他放在了榻上,简陋得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叶植进来什么也没干,就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直到外头告知他府邸到了。
在府里处理公务一直到深夜,而那盏灯被他放在书案的一角,烛火早已被他熄灭,在灯火通亮的内室中有些黯淡。
皇帝今日罕见的起得很早,由身旁人早早服侍穿衣,洗漱后就出寝宫了。
今天,是元后袁氏的诞辰,照例,皇帝要去看她。
“皇上,贵妃娘娘今晨起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把您前日的御笔,撕了。”
新来的御前太监对往事所知甚少,在加上平日没有人提点,不顾旁人拼命向他使眼色,直接对皇帝汇报道。
皇帝皱了皱眉,脸色微沉,看得周围的人心惊胆战,几乎要跪下来。
“贵妃有恙否?”
“禀皇上,娘娘…并无。”
“真是胡闹。”皇帝听了后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淡淡责备了句。
“还有何事?”
“禀皇上,没了。”
回话的仍是刚才的那个小太监,他显然意识到刚才禀报的事情有多荒谬,竟然在恭懿皇后娘娘的生辰提妃嫔琐事,刚才要不是提的贵妃娘娘,恐怕此刻就要到慎刑司去了。
皇上起驾,这个小太监在随行的时候狠狠给自己扇了两个大耳刮子。
小太监的插曲自然没人在意,但早上皇帝对贵妃的态度被多心人揣度,对待贵妃也多了几分思量。
贵妃果然深得圣心,圣眷正隆。
恭懿皇后诞辰,自然是宫里的一桩大事,皇帝不喜太多人打扰。
多数妃嫔在这日仅仅请个安就回宫,正受宠的妃子抓机会,继续陪在皇帝身旁,博取圣心,云韶按理是可以继续留下来,但她依照往年,请个安就回宫了。
陪皇上怎么能比得上她回去试新衣服重要。
再说了,前日送来的香粉她更要鼓捣鼓捣,顺便送德嫔点儿,免得下次请安的时候被她乱飞的香粉呛到。
贵妃告退时皇帝并未发觉,等到开宴时,皇帝下意识向下方首位看去,发现那里位子空了,他尚不可察的皱皱眉。
在一旁候着的太监察觉到了皇帝这一变化,忙回道,
“禀皇上,贵妃娘娘在行完礼后说是身体不适,回宫休息了。”
“哦。”皇帝并未多言,宴会继续进行下去。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众妃打扮得光艳照人,纷纷向前敬酒,渴盼得到皇帝的注意,上首的皇后在向皇帝敬了第一杯酒后就在上面静静看着,姿态雍容,保持得体的微笑。
宴会进行到中期,精心打扮的舞姬上场,舞姿曼妙动人,眼波流转,可惜宴上多是妃嫔宫侍,皇帝又心不在焉,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精心准备的节目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自然会有人着急,但在宫宴这样的正式场合,多数人再不甘心也只能埋在心底,但也有想拼一把的。
领头的舞姬便是,她的舞姿在这些舞姬中是最优美的,又生得娇媚动人,今日精心打扮过,容颜更胜往日。
她们出身微贱,迈入这行若没有贵人的青眼,就是一辈子的事,要是不趁年轻貌美的时候抓住机会,等到年老色衰随便找个人草草嫁了,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今日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们有幸能见到皇帝,若是得了宠幸,就能一步登天。
那舞姬借着舞蹈接近皇帝,本来应被侍卫拦住的,但皇帝平日行径就好这口,况且此时神情并无异样。
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扫了皇帝的兴致,以致后来那舞姬就快接近皇帝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正当那舞姬柔弱无骨的身子就快缠上皇帝的时候,皇帝回过神来,看到近在咫尺的雪白肌肤被吓了一跳。
“放肆!”
这声怒喝惊到了许多人,那舞姬更是被惊得当场跪下求饶。
皇帝简直要气炸了,这群没用的东西,就这么放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接近他?万一是借表演来行刺的刺客?简直荒唐!
“来人,将她给朕拖下去,二十大板!”
“今日护驾不利的人也都杖责十大板!”
随着那舞姬被拖下去杖责,殿内气氛一时十分紧张,那些想要邀宠的妃嫔行为也收敛许多,殿内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再一个举动惹得龙颜不悦。
皇后在一旁目睹了这场好戏的全程,在那舞姬接近时也并未出声斥责,她脸上依旧是端庄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眼里神色莫测。
一场宫宴人们各怀心思,就这样在殿外传来的若有若无惨叫声就这样落下帷幕。
叶植最近简直忙得不行,万国朝拜将至,许多事情他都要一一安排,不能出一丝差错。
从各国使臣来时对待的礼仪规格,到食宿标准再到朝拜的具体事宜,作为司礼监总管,他都要过问,近些日子待在宫里的时间就变长了,恨不得直接就住在宫里。
说来也是有趣,自从那日景祺阁秀女给他送灯,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后来也寥寥见过几面。
叶植偶尔在回宫路上遇见,也会与怀蓁同行一段路,他们彼此也没有太多交流,通常就是怀蓁在前面为他掌灯,沉默的为他照亮这段路,随后将灯交给叶植,两人就此别过。
不知道是出于哪种心态,在这段日子里,叶植身边未带着随从的司卫。
今日忙得有些晚了,等到回宫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下来了,叶植照例走那条漆黑的路,在转角处,有人在等他。
那人今日身着碧色衣裙,身形纤细,手照例提着一盏宫灯,在灯火下她的容颜好似被柔化了,让人远远看去,心里竟生出些暖意。
叶植依旧沉默着,任由那人在前面为他掌灯,灯火照亮了前路,内里的火苗随着走动轻轻摇曳着,让那光照的剪影也随之慢慢晃着,叶植盯着那火苗,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