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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福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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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最近发生一件了不得的事,内务府的朱全被人杀了!
尸体被丢弃在冷宫的一处废井里,据说,整张脸被划得都看不出原样,心肝都被掏出来了。
要不是他身上的令牌,差点认不出来这是平日威风凛凛的朱大掌事。
那俩眼珠子被人抠出来就随便扔他身上,把发现的人吓得哟,当场就尿了裤子,回去连做了三天噩梦。
啧啧啧,真是太惨了。
最近内宫里议论纷纷,有人烧香拜佛,感慨老天有眼,有人寝食难安,夜夜难眠,有人闷不做声,等着看好戏。
“朱全死了?”
在如今贵妃所居的昭华宫,管事的大太监高福海摆弄着手上宝石,那宝石水头极好,日头一照,那颜色别提多漂亮。
“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他停止对宝石的打量,放在手心吹了吹,将它小心的放进袖口。
他生着一副老实模样,逢人便笑,做事又极有分寸,谁也不得罪,最擅长给人背后来一刀,是宫里有名的笑面虎。
“是,司礼监那位,咱们的人还看见,是那位亲自动的手。”
宫里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人多眼杂,稍稍这么一打听就出来了。
“哦?督公亲自动的手?也不怕污了他老人家的贵手。”
高福海微微惊异,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挑衅。
但眼下无论是何缘由,司礼监也要给他个交代。
“看来过几日杂家要去司礼监一趟了。”
他眯着眼睛,思考应对之策,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诸多算计在心里过了一遭儿。
若是蓄意挑衅,他也不是吃素的。
高福海看时辰到了,贵妃娘娘差不多醒了,迈步进入寝室,这么多年一直是他服侍贵妃娘娘起身。
他时间掐的准,在内殿小侯一会儿,水红色帷帐里就传出一道慵懒的女声,因为晨起嗓音微微沙哑,单听音色就让人遐想。
“高福海。”
“诶,奴才在,娘娘可是要起身了?”高福海忙走进帷帐,听候吩咐。
“嗯。”
随后水红色帷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一边的帷帐。
那玉手手指纤细,肤如凝脂,仅是单看着,仿佛就能闻到馥郁的,沁人心脾的异香,偏那颜色又是冷白,与帷帐艳丽的红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
随后帷帐被完全打开。
须臾之间,美貌横生,玉容生晕。
尽管伺候贵妃娘娘这么多年,但每一回见到娘娘真容,就算高福海是个太监,还是被恍了心神。
娘娘仙姿玉貌,让人叹服于她的美貌,甘愿为她折腰,甘愿…臣服。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蹲下身子为贵妃提上双色锻芙蓉软底鞋。
贵妃微闭着凤眸,脸上还带着晨起的倦意,美人一袭镂金挑线玫红纱裙,倚靠在金丝楠木的床柱,端的是一副令人心折的瑰丽风貌。
“娘娘,娘娘?”
耳边太监的轻唤叫醒微微惺忪的美人,
“娘娘,已经好了,请娘娘洗漱。”
随后从门外招进来几个宫婢,手捧着洗漱的香盐,沃盥等物,有序的在室内排开,开始伺候贵妃娘娘梳洗。
洁面净牙后,贵妃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面螺细四凤穿花镜之前,等着高福海为她梳好看的发髻。
高福海生着一双巧手,原是钟太妃宫里的梳头太监,因为这好手艺得了太妃青眼,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可好景不长,太妃薨逝,他们这些原本伺候的宫人又被分配到别宫,兜兜转转,最后来到贵妃宫里。
贵妃是个极爱美的人,同样因为他梳头的手艺对他青睐有加,她做事全凭心情,就一手把他提拔到掌事太监的位置上。
如今算来,自打贵妃入宫他被分配到跟前伺候着,已经有七年了。
“娘娘,今日您想梳个什么发髻?”高福海手拿着梳子,抚过如瀑的青丝,轻声问道。
“飞仙髻,凌云髻,还是堕马髻?”提到发髻,一向爱美的贵妃这时候来了精神,
“飞仙髻吧,本宫今日心情还不错,再把前些日子那件皇上赏的红菱鲛绡云纹裙拿出来。”
贵妃云韶看着镜子里姝丽的美人,突然镜子勾起一个笑,镜子里的美人回以一笑,又嘟了嘟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嘟嘴,神色灵动,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个孩子的母亲。
正在给她梳头的高福海,不经意间与镜子里的贵妃对视,随后慌乱的移开视线,专心为娘娘编发。
云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编好发,开始亲自对镜梳妆,丹唇轻抿,略施粉黛,最后在眉心点了个桃花模样的花钿,画好妆后又满意的对镜端详了一会儿,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更衣过后,云韶按照规矩要去皇后所居的仪凤宫请安,她一向都是掐着点去的。
如今中宫式微,皇帝甚至产生过废后念头,一旦中宫被废,她便是最热门的新后人选。
而在外面的人看来,她这个“正当宠”的贵妃理应与皇后水火不容,互相争斗个你死我活才是。
然而恰恰相反,她并不想流芳彤史,母仪天下,为“一国之母”的虚名白费心思。
因此她与皇后之间,不仅没有尔虞我诈,反倒是相处融洽,颇有些惺惺相惜。
作为女人,算计太多,可就不美了。
仪凤宫内,因为皇后娘娘向来喜欢雅致,宫殿内的布置自然按照她的喜好来,无需过多赘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摆放的恰到好处。
云韶掐着点儿来的,到那已经有许多嫔妃在皇后寝殿,她一袭茜色纱裙,施施然走到皇后跟前,盈盈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会子看来,臣妾还是来晚了,希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怎会,贵妃请起。”
皇后脸上带着笑意,吩咐着给她赐座。
如今的皇后并非是皇帝的元后,皇帝发妻袁氏乃左佥都御史袁衡之女,家世清贵,与皇帝是少年夫妻。
袁氏性情柔婉宽和,知书达理,与皇帝伉俪情深,可在皇帝登基不久,忽患重病,久治不好,缠绵病榻数月,皇帝三次探望均遭拒,显庆五年,终撒手人去。
帝大恸,袁氏逝去当夜,在其灵前守了一天一夜,期间不曾进食用水,后来追封其为恭懿皇后。
如今每逢元后生辰,皇帝不会召幸任何妃嫔,而是去元后生前所住甘泉宫歇息。
而对元后有所不敬之人,就会遭皇帝厌弃,轻则失宠,重则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恭懿皇后,至今都是宫里的禁忌话题。
而如今皇后,乃太师孙伯渠的嫡孙女,家世显赫,容貌清秀,性情谦和谨慎,素不得皇帝喜爱,但因其家世,皇帝有废之心却无废之力。
“贵妃今日好生娇艳,臣妾看啊,纵是这满园的锦绣,也不敌贵妃的半分貌美。”
说话的是黎嫔,近来颇为得宠风头正盛,她拿了帕子捂嘴笑着,看着云韶,眼里满是深意。
“黎嫔倒是有眼光,本宫也这么觉得。”
虽然知道此话不怀好意,但云韶成功被取悦到了,她表情温和了些,十分自然接受她的赞美。
皇后依旧是温和的笑着,面上表情并没有变化。
虽然这些日子知道云韶脾性,但还是不免被她噎到,见挑衅拉仇恨没成功,坐下后的黎嫔趁没人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
来请安的妃嫔像往常一样打着机锋,暗潮涌动,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请安过后,妃嫔陆续告退回宫,云韶留下来与皇后单独说话。
宫里只剩下服侍的宫人,都是皇后的心腹,没有其他人,云韶的坐姿也就更加随意了些,她看着指甲上新涂的蔻丹,有一搭没一搭和皇后闲聊着。
“臣妾怎么听说,皇上前些日子想立我的珣儿为储君。”
“不是被拒了么。”
知道她心中所想的皇后淡淡说道,
“哎呀,好可惜呢,我珣儿这么优秀。”
云韶作惋惜状,见皇后没什么别的表情,撇撇嘴,说起别的话题。
“说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先皇后生辰了。”
“去年的那个时候,皇上的脾气可不太好,好几位姐妹都去冷宫歇着了。”
“今年不知还有什么好戏看。”
云韶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
“都说我宠冠六宫,皇上对我用情至深,是啊,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谁又知道…”
“贵妃慎言。”皇后听她这话越说越出格,不免有些心惊,瞪了她一眼,让她止住话头。
“真没意思。”
云韶被她打住后,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皇后就是这一点,有时候过于谨慎严肃,什么事情都压在心底不说,就怕惹出祸端,也不怕憋出病来。
又随意闲聊几句宫里的琐事趣闻,云韶就告退了,离开皇后寝宫,回去摆弄她新的首饰去了。
这一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天空澄澈万里无云,高福海来到监察司前,早有人在那里等候。
一路由司卫引见,来到了叶植平常办公的地方,人却不在。
“公公稍等,督公正在歇息,待奴才遣人前去通传。”为他引路的人礼数周全的将他请至位置,随后派人前去通传。
“督公,高管事到了。”司卫通传时,叶植正闭目小憩。
他睡眠一向浅,稍有些声响便会被惊醒。
“好,你且退下。”
近日事务实在太多,精神高度紧张,在此之前叶植曾连续数日只睡两个时辰,脸上的倦容实在无法掩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小憩一会儿。
他知道高福海今日为何而来,起身整理整理仪容,便前去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