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太监的爱情》载启

4、哈齐儿

　　时光就像长身体中小公主手里的酥酪一样，看不住转眼就没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又是一年的盛夏时节，宫里的繁花又复妍丽，树木繁茂，仰视岩石松树，如在云中。

　　许多古树环抱在一起，扎根于宫道之上，过路人向路尽头望去，绿意蔽日，投下的影盖住整条路，一点儿缝隙也无，不免有些乍然而惊。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文官集团与宦官矛盾加深，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叶植毫不疑问他现在独自走在宫外，一定会被杀手撕成碎片。

　　他喜欢那群人看他不爽却又除不掉他的样子。

　　这一年小公主也渐渐的和他熟悉了起来，小孩子长得快，一年变一个样子，已经九岁的公主已初现少女模样。

　　又是这个月的初八，叶植例行去看望九公主。

　　这天他下了早朝向常宁宫走去，烈日炎炎，宛若流火，随行的人为他打伞，小心服侍。

　　路上绿影深深，宫道上铺了鹅卵石，在廊腰缦回的宫里面自成一番被裁剪过的景致，叶植走得并不快，走在路上还能听见腰间挂的玉佩环饰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走到一半路程时，天公不作美，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灿烂明媚的艳阳天，转眼间乌云密布，尽管带了伞，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雨伞想要挡住突降大雨的攻势着实有些勉强。

　　“督公，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奴才看前面有个亭子，要不，咱去那避避？”

　　随行的太监见雨势渐大，吃力的用伞挡在叶植上空，对叶植建议道。

　　“嗯。”叶植也看雨势来得突然，不远处正好有个亭子，抬步向那走去。

　　走近才发现亭内已经有人。

　　在他之前有一对主仆，一人穿着常见的宫婢服饰，此时见到他神色慌乱，马上对他行礼问安，在行礼的时候身子还抖个不停。

　　另一人背对着他，像是在望着亭子外面的雨出神，她身着碧色曲裾，全身上下极为素净，腰肢纤细，一头乌发被梳了简单的发髻，从背面看只能看到她洁白修长的脖颈。

　　那宫婢见自家主子未发觉叶植的存在，轻轻拽了拽她。

　　那人才转过身，看到他显然很讶然，随即对他盈盈一福。

　　叶植这才看清她，那人柳眉杏眼，虽算不得倾城之姿，但也娇美动人，更难得的是，女子气质极为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叶植认出来是宫里新进宫的秀女，微微侧身。

　　“见过小主。”

　　那人对他微微一笑，“公公有礼。”

　　显然并不识得他是谁。

　　几人在亭子里面避雨，气氛很安静，只能听到雨打在亭檐上的声音。

　　叶植也向亭子外面望去。

　　大雨将亭子内外划为两个世界，亭外景色被雨柔化的有些朦胧，倒是有些意趣。

　　过了一会儿，雨势渐小，很快，雨就停了，还出现了彩虹。

　　那主仆二人向叶植示意后，随后朝着彩虹出现的方向离开了。

　　叶植也朝常宁宫走去，走到宫殿门口见公主披着一件外裳和几个贴身服侍的人等在门口。

　　“小叶子，你终于来了。”
　　长了一岁的公主脸颊还是圆嘟嘟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十分讨喜的长相。

　　见到他，小公主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十分高兴。

　　“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怎么站在这里，刚下过雨，公主小心着凉。”

　　“可是他们伺候的不舒坦？”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周围宫人立刻跪倒了一片，

　　“司公恕罪…”

　　“小叶子，是我想要在门口等你的，不关他们的事刚才嬷嬷还给我披了衣服，不会着凉的。”

　　公主年纪虽小，但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努力为身边人解释。

　　叶植并未深究，随公主走进寝殿。

　　因为公主并不受皇帝重视，内务府虽不至苛待，但宫殿也没什么看头。

　　陪年幼的小公主玩了一会儿后，小公主很快就困了，被她的奶嬷嬷抱去寝殿睡觉。

　　叶植离开这里，出宫去司礼监。

　　与此同时，在辽远的突厥草原上，一年一度盛大的纳吾琼日到来，在这一天，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民举行赛马，不论男女，只要是对自己的马术有自信的人们均可参加。

　　人们会在草原丈量距离，在终点处挂上白色的丝线，丝线尽头系着盛满香料的香囊，寓意着吉祥美满。

　　号声一响，人们驾着自己心爱的马儿驰骋在草原上，率先拿到丝线的人就会被授予勇士的称号，在古老的传说中，还会获得神的祝福。

　　在突厥最大的撒吉部落，盛会正在举行，终点处五彩的丝线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而在起点处准备比赛的人们跃跃欲试，小麦色的脸庞洋溢着自信。

　　号声一响，只见美丽的草原上一群骏马肆意驰骋着，最前方的竟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她身着鲜艳的民族服饰，不施粉黛却美的动人，神色自信，动作潇洒，很快就到达终点，她拿着那象征着纯洁的丝线在半空挥舞，表情快活又肆意。

　　围观的人们发出欢呼声，那娇俏女子拿着香囊走到汗王面前，得意又骄傲。

　　“你这丫头，竟然偷跑出来，看来我真的要好好管教你了。”

　　汗王嗔怪道，但表情并没有生气，倒是颇为无奈，想来是极宠爱这女子。

　　“哎呀，阿父，我知道错了嘛，我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阿父，就原谅我吧。”

　　那女子上前抱住汗王手臂，轻轻摇晃，边摇边撒娇。

　　“阿父，你看，哈齐儿是不是很厉害。”哈齐儿在她阿父眼前挥起了丝线，丝线在空中留下一条好看的弧线。

　　“当然了，我的哈齐儿永远是最棒的，是咱们这大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咱们格格当然是这草原上最优秀的女子，就是中原的什么贵女，也是万万及不上的。”

　　众人自然应和，撒吉部落汗王膝下子嗣稀少，只得了这一个掌上明珠，顺着王的意愿总是没错的。

　　这哈齐儿格格，容貌美丽，马术精湛，性格活泼，十分优秀，吸引着许多年轻汉子的爱慕。

　　果然，汗王的表情充满了骄傲，希望这人能再说几句。
　　只要有人夸赞他的明珠，他的心情总是很好。

　　盛会依然在进行着，人们围着篝火起舞，按照突厥人的传统，掌管姻缘的女神会祝福起舞的男女。

　　所以在这一天的篝火旁，年轻的男女会邀请自己心仪的对象一起共舞，如果双方都有意，那么便不论对方的身份地位，性别，都可成就这一桩良缘。

　　哈齐儿在拒绝了好几个年轻男子的邀舞后，拉着她的侍女玛吉偷偷溜出会场，躲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地方，终于松了口气。

　　“唉，今天真是累死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玩，发现没什么好玩的，真没意思。”

　　哈齐儿托着腮，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格格不高兴吗？”
　　她身边的侍女玛吉看着她，问道。

　　“唉~再过一年阿父就要为我选夫婿了，可我看来看去，我都不喜欢。”
　　玛吉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对玛吉倾诉道。

　　“那格格喜欢什么样的人呢”玛吉显然对她的心事有些意外，问道。

　　“嗯...我喜欢，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声音好听的。”

　　被问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哈齐儿没有害羞，她想了想，说道。

　　“但他一定要比我强，只有赢过我，才可以当我的男人。”

　　“等到大婚的时候，我们一起跨过旺火，伴随着族人们的祝赞词，拜过长生天，最后在草原上一起跳舞。”

　　哈齐儿越说越憧憬，大大的杏眼里盛满细碎的星光。

　　“在此之前，我要是遇到他了，一定先带他来见阿父。”

　　玛吉听到她这么说，轻轻的笑了起来，
　　“格格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的，相信咱们格格的未来夫婿也不会让格格等着急的。”
　　语气颇有些揶揄。

　　“谁，谁着急了，我才没有，好啊，玛吉，我看是你着急了吧，我明天就告诉平措，说咱们的玛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了呢。”

　　平措是玛吉的未婚夫，双方情投意合，就差确定好婚期举行大婚。

　　玛吉听到她这么说，羞红了脸，突然扑上前，想要捂住哈齐儿的嘴，哈齐儿灵活的一躲。

　　两个人就玩闹着笑成一团，清脆悦耳的笑声伴随着夜晚的微风，传到好远的地方。

　　又是这个月的初八，这天下了好大的雨，夏日的灼热被这雨汽一扫而空，雨幕将殿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

　　叶植正要从公主寝殿出去，这正一迈步，就见雨点子哗啦啦的砸下来，他只好收回步子，退到屋内等候。

　　一旁服侍的人见状，马上有眼色的递上了清茶，这会儿小公主正在午睡，殿内只剩下叶植和几个宫人。

　　叶植接过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见里面茶叶色暗，还有许多碎茶渣，泡出来的茶水也不那么清澈。
　　他一向奢侈惯了，也不想勉强自己，于是放下了茶盏。

　　茶盏被放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一旁服侍的人却觉得这声音好似打在他们心上，沉重无比。
　　他什么也未说，室内的侍人跪了一片。

　　“司公息怒，并不是奴才们想要以次充好，而是内务府的人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将上等碧螺春换成了去年的旧茶。”

　　一名跪在地上的宫女解释道。

　　“哦，内务府。”

　　叶植微微沉吟着，他把玩手上的紫檀木手串，细数上面的木珠，
　　“本督可不信章春禄那个老家伙能干出这蠢事。”

　　“回司公，并不是内务府的总管大人，而是他手下内务府的管事，负责采买的朱全，奴婢亲眼看见他向分发份例的公公打了招呼。”

　　“这朱全和章春禄有些亲戚，仗着这层关系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最近还扒上了贵妃宫中的大太监。”

　　“贵妃宫里的人。”
　　叶植没再说话，神情不明，随后屋内重归沉默。

　　云收雨霁，天空如镜，这一天依然出现了彩虹，架在天边，宛如天桥。

　　叶植抬头望着，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亭中避雨，秀女样貌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莫须有的画面甩出脑后。

　　叶植和随从司卫准备从西宫门回府，正当他们即将走到宫门口时，一道黑影从前方拐角处突然蹿出去。

　　“走。”叶植吩咐司卫随他上前查探。

　　正是多事之秋，任何可疑行迹都不可放过。

　　他们追随黑影向前行进，但那黑影行进速度极快，到了前方一个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叶植示意司卫停下，既然对方早有准备，那么再追下去也就毫无意义，只能回去派人仔细调查。

　　正当叶植一行人准备回去时，拐角处一个人鬼鬼祟祟，十分可疑，只见他一身管事装扮，身形肥胖，躲在墙角仿佛等待着什么。

　　“司公，那便是朱全。”一旁司卫悄声在叶植耳边说道。

　　今天的怪事真多。

　　叶植心里暗想，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接下来的动作。

　　不久后，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抬着两个麻袋走了过去，里面的东西挣扎着想要从里面出去，还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被堵住了嘴，原来他们将人绑过来了。

　　他们将麻袋放下，打开，露出里面的人，是两个女子，她们此时被绑住，嘴里也被塞了破布，不住的挣扎着。

　　一旁的朱全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神兴奋。

　　等看清了里面人的模样，叶植不由得一怔，被绑住的两个女子，正是那天在亭中避雨的主仆。

　　“小主，别怪杂家心狠，在这宫里，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本就活不长久。”

　　朱全眯着细小的眼睛，松垮的皮肤更添褶皱，他扯开一边的嘴角，黑夜里，太监尖细的声音更显恐怖。

　　朱全周围的太监表情均有些怪异，眼神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嘴角挂着邪笑，将她们团团围住。

　　被绑住的两个人又惊又怕，那小宫女眼泪瞬间涌出来，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掉落，而那秀女面色煞白，拼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身子不住的发抖。

　　“哟，瞧着小脸儿白的，真是好生动人，就连杂家这种无根之人，都感觉好心疼呢。”

　　朱全上前单手掐住那秀女下巴，成功让那双美丽的眼睛染上惊恐之色，他静静欣赏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面庞。

　　“让小主和这可怜的小丫头舒服舒服。”

　　朱全说道，他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指着周围的手下，

　　“你们，去陪那小丫头好好玩玩。”

　　“让她知道知道，就算没了根，咱还是能做她男人。”

　　“至于小主，就由杂家亲自动手，好生伺候。”
　　说着便向那秀女走去。

　　“放心，杂家虽无根，但也能让小主您，享受人间极乐。”
　　朱全嘿嘿直笑，搓着胖手。

　　他上前，轻轻解开秀女的披风，随后手渐渐下滑，来到衣领处的扣子。

　　女人被白布捂着嘴，眼泪哗哗的掉，顺着白布往下淌，洇湿了衣襟。

　　将要解开时，朱全身体突然一僵，肚子上露出雪白的剑刃，被人从后面捅了个对穿。
　　剑尖抽出时，肚皮上肥肉跟着一颤。

　　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脸上还维持生前猥琐得意的笑容，配上满头鲜血，有些诡异的可怖。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谁都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就连面露绝望的秀女都怔愣着，任由喷溅而出的鲜血洒到脸上，身上，染红了衣裳。

　　是叶植。

　　他亲自动手将其斩杀，随后从袖口处取来帕子轻轻捂住口鼻，挡住随之而来的血气。

　　而他的司卫，在其余太监反应过来尝试反抗时，动作利落将他们全部解决。

　　最后在一地尸体中央，只听到衣衫不整的小宫女呜呜哭声。

　　饶是那秀女天性如何淡然，今日先是被绑到阴暗角落，太监欲行不轨，随后那太监在眼前被人捅死，鲜血喷溅了一身，早已吓得失了魂魄。

　　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忽觉眼眶干涩刺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脸庞流下来，早满脸是泪。

　　叶植也不知自己今晚怎么了，他行事一向谨慎，就算要置人于死地，总有千万种法子，让他们后悔来世一遭，还不会落人把柄，当面刺死乃是下下策。

　　可他观今日之事，总是不免想到从前。

　　当年，他也是这般，遭人设计，差点遭人折辱。

　　虽然当年参与其中的人早已被他剥皮剔骨，挫骨扬灰，被他千百倍奉还，如今早已化为野狗躁矢，乱葬岗杂草的肥料。

　　但当日经历的不堪，屈辱早已成为他的阴影，一旦被刺激到，恶念滋生，阴暗无限放大，产生的暴戾情绪令他不能自控。

　　叶植转过身，控制自己不去回想，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