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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不来了 ...

  •   是夜,万籁俱寂,天上繁星稀疏,晚风吹起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此时的督公府如往日一样,入夜之后,没人敢过来打扰,显现出寂静。

      叶植在自家府邸院子里自斟自饮,与天上那一轮明月相映,无端显得寂寥。

      很快,一壶清酒就见了底,微醺之际,只见一人上前夺过他的酒壶,对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哈,真是好酒,督公好雅兴,只是这明月美酒,独自一人在这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不用看叶植也知道是谁,如今的司礼监总管,秦让,在这宫里他也就和秦让有些交情。

      他们同样是从最底层的位置爬起,一路上不知躲过多少明枪暗箭,经历几番生死上的挣扎,才爬到如今位置,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勉强算个朋友。

      “你来做什么?大总管大晚上不睡觉,屈尊降贵来我这里,不去摆弄你的宝贝银子?”
      叶植习惯反讽过去,只是语气没有那么生硬。

      “督公此言差矣,杂家当然不是为你而来,你这里明月清风,又有美酒相伴,杂家呐,自是为了它们而来。”
      秦让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对着酒壶又喝了一口,喝完从怀里掏出帕子,用帕子角擦擦嘴,再喝一口。

      叶植没再理他,又开始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尽管有些微醺,但他仍没有停下。

      月华如练,清辉倾泻而下,透着树叶的缝隙在他白皙的脸庞留下斑驳的影子,让人看不清神情。

      气氛又重归宁静。

      过了一会儿,秦让先受不了这氛围,问道

      “咱们督公今儿个是怎么了,只喝酒不说话,瞧这脸色,啧啧啧,杂家看着竟有些小女儿情态。”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顿,神色变换了几瞬,语气怪异,
      “难不成...?哎呀呀,真是恭喜督公。”

      说着便捂嘴媚笑一声,用眼角偷偷看他,只是那目光说不上正经。

      “边儿去,没个正形儿。”
      叶植就知道他没憋着什么好话,啐了他一口,

      “事情成了吗?”
      他避开话茬儿,问起正事。

      “还没,这群人像是被买断的死士,无论出什么招儿就是撬不开,实在让杂家很难办呢。”
      秦让状似为难。

      叶植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神色冷漠。
      这家伙就不能指望他一次性把话说完。

      果然,秦植神色一转,
      “督公好冷硬的心肠。”
      随后尖促的笑了一声,表情有着一种难言的残忍,

      “不过啊..……到了杂家手里,就是哑巴也得让他说点儿什么。”

      他放下酒杯,挽起宽大的袖子,露出细瘦的手腕,上面带着几处陈年疤痕,拿起叶植的手,在他掌心写下”程“字,随即便放开。

      “是么。”叶植没有特别惊讶,仿佛在意料之中。

      “继续查,把幕后主使揪出来,本督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究竟是何居心。”

      “不管是何居心,天塌下来不有咱们的督公顶着?督公你如今可是…鲜花团簇,风光无限呢。”
      烈火烹油。

      秦让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呵。”

      叶植放下酒杯,望着天边的明月,此时月亮被云遮蔽,时隐时现。

      “哈,红人?”

      “贵人看了嫌脏的贱骨头?”

      “像咱们这样的人,进了宫就得像个狗样,倚靠着主子们活着,摇尾乞怜的从皇上那里讨点残羹剩饭。
      “这下倒好,有人存心让咱们连剩饭渣滓都没得舔。”

      他看着远处,声音却像飘的一样,让人听不真切。不知他是对秦让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咱们的吗?阉竖,阉党还是阉狗?
      “…倒也在理,咱不是吗?”

      秦让身子微微倚靠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接过他的话,大抵是酒精放纵了内心,心里憋的话今日恨不得一吐为快。

      “可直到现在杂家听这些话还是不得劲儿,主子们骂骂也就算了,可那些外人,他们凭什么?”
      秦让微醺的脸庞浮现委屈,还有一丝疑惑。

      “凭他们丑?凭他们穷?还是凭他们多那二两肉?”

      “知道咱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乱嚼舌头。”

      他越说越起劲儿,说到最后,酒意上头,平日里总是笑里藏刀的大总管终于露出他的真实情绪,语气艰涩又快意。

      “总有一天,杂家要把那些肆意侮辱践踏我的人都杀光,剥下他们的皮囊,挖出丑恶的心肝,割掉他们的舌头,把他们多的那玩意儿弄下来塞他们嘴里,还要…”

      “…你醉了。”

      秦让酒意上头,情绪激动,说话越说越不利索,没多大一会儿,他就醉趴在桌子上,手里抱着酒壶沉沉睡去。

      叶植拿走他怀中的酒壶,召来府里的下人,把这醉鬼架去厢房,随后在微凉的夜色中坐了很久。

      像他们这样的人,终日在淤泥里泡久了,内里早已腐烂,就想拉着什么一起陷入泥沼,将它死死按住,一起沦亡。

      是什么呢?是我现在望着的这轮明月,还是更高更远的,这片河山?

      ————————————————

      尚宫局内,一女子身着六品尚宫服饰,脸蛋虽说不上绝色,但也是小家碧玉的小美人。
      更难得的是通身一种令人莫名安心的气度,莫名令人信服。
      但此刻她柳眉紧皱,轻声询问手下的宫人,

      “还未找到采颦?”

      “回尚宫,没...没有。”

      那宫人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声回道。

      “你下去吧。”

      等那小宫人退下后,女子终于收不住面上的表情,如泄了气般坐在案桌旁,伸手抵住额头,吸了一口气,嘴唇不住的颤抖。

      她很清楚,采颦,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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