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63、63天涯

　　温客行和周子舒迟了不少。
　　等到他二人姗姗来迟，已经距离当初约定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江湖众人已经到了不少，有想要夺回自家秘笈的，有想趁机摸走宝贝的，还有嘴上说着不关心，却比谁都来得早看热闹的。这些人本对温周两人的不守时有些微词，但念及琉璃甲在他二人手里，却也只当是这两人拉俏，故意给武林众人一个下马威。
　　周子舒原本是没这个意思的，他也一贯是个守时的，眼下被人这么想了去，不禁又责怪地看了温客行一眼。
　　都是这家伙吵着哄着要，周子舒在山洞陪他胡闹还不够，清理的时候还缠着人要了一回，总归是他现在身子骨硬朗，不然还不得给人折腾到站不起来。
　　温客行迎着周子舒这道目光，知道他肯定又在心里骂自己。但方才一亲芳泽的是他温客行，周子舒就算现在打他，他也能从中咂摸出爱意来。
　　想着，又腆着脸朝人抛过去一个大大的媚眼。
　　周子舒不禁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脸皮当真是厚得很。
　　视线刚转回来，人群中便有一人忍不住开了口。
　　“周庄主，我等可是已经恭候多时了，不知你二人手中是否当真集齐了所有琉璃甲，又是否真的愿意让在场的各位共入武库一观？”
　　周庄主？
　　周子舒心头微微一楞。
　　倒也没错，若当初没有被逼入鬼谷，他应当就是四季山庄大弟子，名正言顺的四季山庄继任庄主。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只是唤他“谷主”，倒是叫他此刻有些恍惚起来。
　　但，总归是好事，起码江湖武林承认了四季山庄蒙冤的事实，自己也终于能带领四季山庄的弟子们走出鬼谷的阴霾，活到阳光下来。
　　周子舒因为这乍起的思绪，一时之间没有马上回话，温客行见他若有所思，便上前替他接下了话茬。
　　“这位仁兄，没记错的话，周庄主早在武林大会上就同诸位讲了，待他取得所有琉璃甲、拿到武库地址之后，定然会将所有消息都公之于众，现如今我们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何来出此质疑啊？”
　　温客行说着，摇起折扇似笑非笑。
　　他说得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既是如此，那便别磨蹭了，今日来这儿的，都是想进武库一观的，你们既有共享之心，那便果断些将这大门打开，大伙儿丑话可说在前面，你们二人若是想在此地耍什么花招，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定不会叫你们如愿！”
　　这人话说得嚣张，激得温客行只想抛出扇子削他几下，刚上前一步，却被周子舒拉住了手臂。
　　周子舒摇了摇头，温客行这才背过手压下了这点怒气。
　　“诸位。”
　　周子舒道。
　　“你们的担忧和不信任，我周子舒自是能够理解，毕竟，我曾是鬼谷谷主，你们眼里穷凶极恶的存在，我亦知道，当初武林大会之上，你们也并非真心实意认同四季山庄的不公待遇，不过是我承诺将武库共享，你们才会站到我这边罢了......”
　　话说到这里，人群中不少人像被戳中了心思似的，稍显不安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温客行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嘴脸，不禁也冷笑了一下。虽说欺世盗名的赵敬已然身败名裂，但放眼这江湖，又哪里缺这一个赵敬呢？
　　周子舒顿了顿，又接着道：
　　“不过就算如此也无妨，我仍然感谢各位为了各自不同的原因，与我一同伐了赵敬，就冲这一点，我也定不会食言，所以，诸位还请放宽心！”
　　周子舒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叫在场的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周子舒观察了一番，他们脸色各有变幻，唯一不变的是对他身后武库那道大门的渴望。
　　这门今日不打开，定是不成的了，好在周子舒和温客行早有安排。
　　打开便打开，但他们，也休想从中拿走一样东西。
　　说着，周子舒和温客行相视一眼，两人各自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锦囊，分别是赵敬处的两块琉璃甲，晋王处的两块琉璃甲，以及原本就在他们手中的成岭家的琉璃甲。五块琉璃甲在日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芒，蓝盈盈的几片扣在一起，更像是个精致的饰物。
　　温客行也是头一回见五块琉璃甲拼在一起的模样，他歪了歪头，仔细看了看，又瞧向周子舒。
　　“阿絮啊，若早知道这琉璃甲成形之后如此好看，我说什么也不把它带来这里了！”
　　温客行压低声音小声道。
　　周子舒不由向他瞥去。
　　“为何？”
　　温客行一笑，附耳道：
　　“这么好看的东西，当然是要留给阿絮你了，先前我说一时半刻补不上那十里红妆，若是我以这天下武库为聘，不知可否娶得阿絮过门啊？”
　　好嘛，这人竟是将主意打到这上面了。
　　世人抢夺琉璃甲、探寻武库皆是为了力量和私心，他温客行倒好，满脑子想的都是嫁娶之事。
　　周子舒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但又着实为这人的赤子之心感动。
　　旁人眼中天下第一的武库，在他眼里不过是求得自己共度一生的聘礼。在温客行心里，确实没有什么是能比他的阿絮还重要的了。
　　周子舒拿着那琉璃甲，不禁一笑，好像手中晶莹剔透的物什当真是温某人下的聘似的，竟一时不愿将它放下。
　　围观的众人不知温周二人此刻在他们听不到的地方悄悄说着情话，只瞧得他二人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也不知是何缘由，还以为是他们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忙出声问道：
　　“如何了周庄主，可是这琉璃甲还有什么问题？”
　　旁人的这一声将他们从你侬我侬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周子舒不禁又嗔怪地看了一眼温客行。
　　都是这人，老在他要做正经事的时候出言分了他的心。
　　温客行则是拿着扇子摇了摇，一副“你自己定力不坚还要怪我”的表情。
　　周子舒不再看他，径自朝众人道：
　　“琉璃甲没有问题，不过是得把它拼好形状，这才好打开这道大门啊。”
　　周子舒说着，径自转过身去，他与温客行相视一眼，一同将拼做圆环的琉璃甲嵌入大门之上的凹槽，然后一同转动起来。
　　噼啪一阵响动，山壁上的武库大门随之震动起来，温客行和周子舒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
　　一时之间，兴奋者有，吃惊者有，摩拳擦掌者有，两眼放光者有。
　　一个两个都想抢在前头闯进这武库，但却被大门之前的周子舒叫住。
　　“诸位且慢！”
　　周子舒朗声道。
　　闻言，众人动作都是一顿，于是质疑声又起。
　　“怎么，周子舒，这大门打开了你不让我们进去，你这是又反悔了？”
　　“对啊，怎么回事！”
　　四下一片应和。
　　周子舒对这些反应早就不甚意外，只是笑了笑道：
　　“我若是反悔，握着琉璃甲跑了不就好了，何苦打开这大门在这儿拦着？更何况，今日在场之人这么多，就算合我二人之力，那也是拦不住的。”
　　“那你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自然是要诸位为在下做个见证......”
　　周子舒道。
　　“我所拿到的琉璃甲确为能打开武库的真品，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说我四季山庄独吞了琉璃甲，以后若还有人要这东西，也不必再来寻我，因为我今日就没打算将它们带回，这是其一。”
　　“其二，以我们二人对武库的了解，武库之中各式机关甚多，贸然进入怕是有去无回，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我劝各位稍安勿躁。”
　　周子舒这么说着，正要冲上来的人们却是就此刹住了脚步。
　　“这好办！”
　　一人说道。
　　“你说这武库中有机关，那你们二人便先行进去，若是没有，那便是你们危言耸听，鬼谷谷主和天窗旧主，你们两个的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温客行一听便气笑了。
　　“嘿，我说你这竖子好大的口气，想让我们给你当肉垫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好了老温。”
　　周子舒抓住温客行的手，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
　　“别跟他们废话了，这么想要看武库，就让他们看这最后一眼吧。”
　　温客行看了看周子舒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头的波澜瞬间就被抹平。
　　“我数到三，我们便一起......”
　　周子舒轻声在他耳边道，温客行看着他，亦是点了点头。

　　“一。”

　　“二。”

　　“三！”

　　说时迟那时快，武库之上的雪山忽然轰隆一声，像是被什么炸开似的，刹那间山上的积雪便如同山崩般泄了下来，吓得在场众人均向后逃窜。
　　周子舒和温客行立于那山雪之下，两人手牵着手自那漫天白雪之中闯出，却是沾了满头满身的雪。
　　突如其来的雪崩将武库掩了个严实，已经打开的大门就像上天和在场众人开的一场玩笑，虽是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触碰。一时之间，无人再关心周子舒和温客行的去向，只是纷纷扑上前去想要掘开那漫山的积雪，好从中再掏出些什么来。
　　温周二人此时已回到他们系马的地方，临了回头俯视那一众呼天抢地的江湖人，不禁都是一笑。
　　“阿絮，我说你这一招当真是将他们当了猴耍，偏生他们想迁怒还迁怒不到你头上！”
　　“是啊，都说了有机关，虽然这机关是我们布的，但那又怎样呢，大家都拿不到，也就不会再有争端了。”
　　温客行点了点头。
　　“不过大巫他们也真够厉害的，这么短的时间能筹措这么多火药，就算是当初天窗的兵工厂，那也不过如此。”
　　“温大人，不是只有你们官场才做得出火药的，下回我带你去乌溪北渊他们的火器库看看，这两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自己研究这玩意儿，到处炸着玩儿！”
　　“那还是不了，我看他俩玩儿火药做什么，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看看我的阿絮......”
　　说着，温客行侧身去帮周子舒掸落发顶的雪，掸着掸着，动作却是一顿。
　　周子舒不禁抬眼看他。
　　“怎么了？”
　　温客行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怎么，就是忽然觉得，阿絮头上顶着雪，不就同我一样了么？”
　　周子舒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但这诗的意境不太好，周子舒不由敲了这人一下。
　　“你放心好了，用不着落雪，我这头啊，迟早是要白的，你落不了单去！”
　　温客行笑着握住周子舒的手，郑重道：
　　“好，我相信阿絮，我们，定是会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的，若是没过腻，下辈子也先预定着，大巫那儿不是还有那红线手链么，到时我们也去求它一条，阿絮你说好不好？”
　　“哦，这辈子没过腻再说吧！”
　　周子舒故意说这么一句，随即便率先上马。
　　“行了，别墨迹了，成岭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没换来阿絮一句情话，温客行似是有些沮丧，但也跟着上了马。两人于雪地之上策马扬鞭，将溅起的飞雪甩在了身后。

　　“阿絮，你当真不好奇武库里的东西？”
　　“有何好好奇的，就算真的是有什么宝贝，那也是积了无处冤魂又不吉利的主儿，要看它作甚，就让它长眠在雪山之底，也让这江湖太平几年，起码也要等到我俩百年之后再出来霍霍！”
　　“也对，管它是什么宝贝，只要是妨碍我和我们家阿絮长相厮守的，那就都不是好东西！”

　　“阿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此间事已了，重建四季山庄还需时日和花费，我想替九霄将一切打点好了，待他能独当一面，便将庄主之位传给他。”
　　“哦，那你自己呢？”
　　周子舒有些明知故问地看了一眼温客行，后者接住那眼神，眉眼弯弯地一笑。
　　“难不成，周庄主是打算要跟小可私奔？”
　　“不行么？”
　　“行啊，我求之不得呢。那阿絮，我们就回当初咱们一起置办的那处小院吧，自从祸事起始，我们便没有回过那儿了，也不知荒废了没有。”
　　“无事，当初不也是平地置办起来的么，咱俩勤快些，不成的话就唤成岭他们一同来帮忙。总归是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回到那里，等着彼此......”
　　周子舒侧头看了一眼温客行，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眼，却叫温客行看出不少不经意却又如静水深流的情意来。
　　真好啊。
　　他想着，也转回了视线，看向两人马蹄之下锦绣山河的前方。

　　“阿絮，我们回家！”
　　“嗯，回家！”

　　天涯孤鸿，无根行客。
　　执子之手，坐看云舒。

　　山河路远，红尘踏遍。
　　江湖之大，终有归处。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怎么来，
　　但我知道，
　　他们一定会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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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遇时老温自称“小可”，大结局时老温还是自称“小可”，算是我自己想要呼应一下的意思吧，千帆过尽，一如初见~
《天涯归处》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大家的喜欢~~~
会有番外，也会有下一篇温周坑，敬请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