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冉与

3、晚歌

　　不、至、于、这、么、惦、记、我、吧。
　　这么一句话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被放大，然后在宛歌耳边炸开。

　　她先是有点疑惑，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气笑了，她觉得这个人的想法是真的有点匪夷所思。
　　言语间之自信，仿佛宛歌已经跪在地上向他深情告白了八百八十八次，还流着泪被他狠狠地拒绝了。

　　宛歌把这一串逻辑理明白之后，竟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他视线还落在宛歌脸上，因为他的前倾，两人的距离很近，宛歌发现他的眼角处有颗淡淡的痣，眼尾有点不明显的上翘，直勾勾地盯着人的时候，有种又拽又深情的矛盾感。

　　“你这，”宛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言难尽地说，“没事吧。”
　　说罢，她身体往后退了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略带怜悯地说：“世间男人千千万，自信排行你绝对是这个。”
　　边说，她边竖了个食指出来。

　　她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稍微有点变化，但是整体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感觉，默看她两秒，然后轻笑了一声，顶了下腮，往后撤开了身。
　　宛歌见状，身子又跟着往前动了动，视线往后飘，补刀道：“啊，对了，介意给个贝斯小姐姐的联系方式吗？”

　　他身后刚好站着台上弹贝斯的小姐姐，染着一头银灰发，看起来又颓又清冷，听着两人说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在宛歌提到她的时候稍微抬了抬眼。
　　见他有点怔愣，宛歌又笑了，笑得天真又灿烂，视线完全越过他放在小姐姐身上，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顺便问一下，姐姐性别卡得死不死？”

　　她忽视他忽视得十分彻底，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一分，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漫不经心，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完全的工具人。
　　就像是在昭告他：我呢，对你完全没意思，你呢，在我眼里，连人家小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说得很轻松，但是完全听不出来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宛歌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骄傲。

　　一旁的几个人见到这场面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热闹，后来见场面有点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司泽远赶紧出来打破了这个局面：“你们俩认识啊，还想着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的。”
　　“对啊，好巧！”徐宁月戳了戳他的胳膊，也一脸坏笑地说道，“这么个帅哥，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过啊。”宛歌气定神闲，眼睛还看着那人。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宛歌一个词就要脱口而出，结果话到嘴边硬是转了个弯，冷冷道：“潮男啊。”
　　“？”

　　司泽远见形势不对，没等徐宁月再问，他赶紧开口：“看样子你们不熟吧。”
　　宛歌懒洋洋地“嗯”了声，看样子不愿多说。
　　然后她听见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那我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啊。”司泽远往两人中间站了站，先是指着宛歌朝他们介绍，“这是宛歌，旁边的是徐宁月，都是我一起长大的妹妹。”
　　给他们介绍完之后，又朝着宛歌她们说：“这四位是我们刚合作的乐队Good Night的成员，很牛逼，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挖来。”

　　随后先是搭上了那个一副懒散样的男人的肩膀，很热络地介绍：“这是乐队的吉他加主唱，祁安。”
　　说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长了张挺牛逼的脸。”

　　宛歌听到他这个形容——“挺牛逼的脸”，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看到某人的视线扫了过来，朝她很有暗示意味地挑了下眉。
　　宛歌也没什么被抓包的羞愧，直接扬了扬下巴，一副“怎样”的表情回给他。

　　旁边的徐宁月也因为这个形容笑了下，但是十分克制，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和宛歌对比起来，她就像没有什么反应一样。
　　“远哥，你能不能好好形容。”徐宁月开玩笑，“人家那么一张帅气的脸都被你给说糟蹋了。”

　　司泽远不在乎地笑了笑，人往后站了下，依次给她们介绍着其他的成员：“这是贝斯小姐姐后尔。”
　　被介绍的人很冷淡，只是冲她们的方向点了点头。

　　徐宁月倒是注意到司泽远介绍后尔的时候面前的大帅哥眼神飘到了宛歌身上。

　　“这是键盘手白博艺。”
　　“你们好。”他长得瘦瘦高高，带着黑色眼镜，很和善地笑了下。

　　“最后这位是鼓手申英朗。”
　　“两位美女妹妹好，叫我英朗哥就好。”他长得有点胖，脸上堆满了笑容，看起来十分好相处，和她们开着玩笑。

　　介绍完了之后司泽远又总结了两句：“以后你们应该有挺多机会见面的，没事可以多聊聊，要不一会儿他们唱完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刚好也算是对你们的欢迎仪式。”
　　申英朗听完连连说好，“我现在就恨不得上去把后面的五首歌一口气唱完了！！”

　　旁边的祁安冷笑一声：“你倒是能唱。”
　　“你什么意思祁安，仗着自己会唱两句就瞧不起人是吧！”申英朗忿忿不平。

　　祁安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前走，“走了，工作。”
　　“诶，那你晚上到底去不去啊！”申英朗跟在他后面喊。

　　他脚步顿了下，回头说：“去。”
　　视线穿过不少人落到宛歌身上，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去。”

　　待他们走远，司泽远问她们俩：“你们俩去不去？”
　　“去啊，有帅哥看干嘛不去。”徐宁月爽快地答应了，还拉着宛歌，“你也一定要去啊。”

　　宛歌本来身体有点不舒服，加上辅导员晚上要查寝，准备拒绝的，但是开口前又想到刚刚那人走之前回头那以前，欠欠的眼神，欠欠的语气。
　　宛歌突然就改变了想法，“去。”

　　***

　　等宛歌慢悠悠地快要喝完第二杯牛奶，那边的演出好像也结束了。
　　宛歌转了下椅子，就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打头的就是祁安，他身后背着个吉他，一只手插着兜，走起路来很散漫的样子，像是没睡醒。

　　徐宁月想到刚刚的事，凑到宛歌身边问她：“潮男？你可没跟我说过这话啊。”
　　宛歌瞥她一眼，徐宁月继续说：“你今天就跟我说过一个装逼男，还评价别人长得还行。”徐宁月看了眼往这边走的人，了然地笑了下，“不会就是这个脸长得很牛逼的哥吧。”
　　宛歌也没打算否认，回答得十分淡定：“是啊。”

　　徐宁月瞪大了眼睛，“我靠，人家不潮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反讽啊。”
　　宛歌听到这话皱了下眉，难得怀疑了一下自己：“你觉得他的破洞裤和骷髅头哪个比较潮？”
　　她说完又去看了眼走过来的人，斑驳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宛歌扫过一眼，居然觉得他那破洞裤透出来的皮肤还挺白。

　　徐宁月：“还好啊，我觉得挺正常的打扮啊，而且他长着一副吊炸天的样子，破烂穿他身上也不会有多丑吧。”
　　宛歌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憋出来一句：“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多久，一群人就走到她们面前了。
　　司泽远见人齐了，开口道：“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
　　徐宁月问了句：“去哪啊？”
　　“吃烧烤，喝啤酒。”
　　“哟西！”徐宁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夏天的标配！”

　　“我就把东西放这吧，明天我再来拿。”申英朗指着远方的架子鼓说道。
　　司泽远：“你一直放这都行，我们这边白天人不多，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来排练。”
　　“好嘞，谢谢老板。”
　　一直没开口的白博艺也插了句：“我也放这了。”
　　“麻烦了。”后尔也跟着说了句，连音色都是清冷挂的。

　　司泽远见祁安还背着个吉他包，问他：“你不放这吗，背着个吉他还挺不方便的。”
　　“不用了。”他摇摇头拒绝了。

　　“你别管他，这吉他就是他命根子，比他女朋友还亲，走哪都要带着。”一旁的申英朗吐槽道。
　　祁安睨他一眼，动了下肩膀，把他搁在肩膀上的手给抖下去了。

　　“那行，我先去交代点事，马上回来我们就出发。”司泽远也没多说，又去处理其他的事了。
　　然后徐宁月也说要去二楼拿点东西，乐队的那三人也去整理自己的乐器了。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她和祁安两个人。

　　周围很是吵闹，灯光一直在炫，宛歌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又转身坐到了吧台面前。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祁安落座在她旁边。

　　他没主动开口，宛歌当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说到底，今天烤红薯那事还是他让了她，她对这人也没什么意见，但是这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自信张狂，弄得宛歌也对他有点莫名其妙的作对感，总是忍不住想刺他两句。

　　“喂。”他突然出声叫她，然后想到什么，又改口，“宛歌？”
　　宛歌听到他出声，还喊出了她的名字，有点别扭地地转头看他。

　　一转眼，就对上这人戏弄的眼神。
　　“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这名儿吧。”

　　宛歌总觉得有点奇怪，但也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回了他：“是的。”
　　然后顿了下，很清晰地咬字道：“祁、安？”
　　她看见他低了下脑袋，咬着下唇轻笑了声。

　　宛歌这两个字恰到好处的疑问语调，大喇喇地彰显着——
　　我也记不住你的名儿。

　　谁怕谁。
　　姐压根没把你放心上。
　　只是记忆力好，勉勉强强还能喊出你的名字。

　　“嗯。”他笑完抬头应了声，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宛歌。
　　然后视线旁移，转到吧台上那个牛奶杯上。

　　“你这水平，”他的语气抱有着无限的怀疑，“还能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