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3、第二章：许掌柜的大单

　　文轩书肆在乐安城内算不上有名号，虽说书肆藏书不少：奇闻异志、地理图志、野史秘闻、箱底话本都有售卖，但论规模它不是最大的，装修不是最别致的，背景更是没有。沦落成个二流书肆也是在所难免，勉强混个温饱。

　　近日，文轩书肆名声却暗暗流传开来，城中各家公子暗自私下谈论。不是书肆新进了名籍孤本，也不是有独家奇闻话本出售。而是文轩书肆出售美人图，还是可以定制的那种。

　　若哪家公子心仪某位女子爱而不得，可到书肆定制一幅心上人的画像，漫漫长夜孤苦之迹总能稍解相思之苦。这家书肆的美人图画工精细传神，和真人相比更有一种别样的飘逸美感。点墨弱柳扶风之姿，暗含回风流雪之态，深得公子们喜爱。

　　常常有公子翘首数日得一画卷，忐忑不安中展开。看到朝思暮想的倾慕女子，不免心潮澎湃彻夜不眠。

　　就因美人图画的实在出众，书肆生意也被带动起来。美人图自是暗下私卖，不摆在明面上。纨绔公子们虽喜欢，但被画的美人可不都是愿意的，所以文轩书肆的声名，只在各个世家公子私圈流传，外人并不知晓。

　　也不是没有心思活络、消息灵通的其它书肆想分一杯羹。只不过画师找来不少，可画出的美人图匠气太重全无神韵，渐渐也就死了这条心。

　　傅修远此时坐在案几前，聚精会神地绘制美人图，这次画的是丽春院头牌香香姑娘。为了画好画，他特意去了趟丽春院看香香姑娘长啥样。期间还闹出不少笑话，让他这个脸皮比千层底还厚的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呼！”傅修远画完收笔，常常吁出一口气。

　　作画时需屏气凝神下笔准确，容不得一丝差池，即使分毫偏离，或是笔力有误墨色重了轻了，整张画都得废。

　　傅修远后退几步，从一旁小桌上拿起茶碗灌了一口，细细欣赏。

　　此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定是许掌柜。这间暗室除了自己也只有许掌柜能进，店内伙计都被他警告过，敢进来的都卷铺盖滚蛋，没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搭上饭碗。

　　许掌柜人没下来，在楼梯上弯着腰探着脑袋向里边张望。见傅修远向他看来，立马堆出满脸笑容，问道：“张公子催了，我才进来看看。本想悄悄瞅瞅，你要是没画好，我就先打发了张公子。”

　　“行了吧，还打发张公子，张公子不打发你就不错了！”傅修远一边怼许掌柜，一边伸了个懒腰：“画好啦，一会墨干了，你拿去装裱。”

　　许掌柜刚想怼回去，一听画好了连忙收口，满脸堆笑提着衣摆，一路小跑下了楼梯，来到桌前看向美人图。

　　“像，真像，我都不忍把它交给张公子了。”许掌柜砸吧着嘴赞不绝口，接着笑眯眯的对傅修远道：“要不你给我也画一幅呗？”

　　“可以，价钱一样，要几幅都行。”

　　许掌柜一听脸瞬间垮了，还几幅，一幅他也要不起，那点私房钱还是留着逛丽春院。虽说不够香香姑娘的价码，好歹还有别的姑娘。再说香香姑娘卖艺不卖身，自己这点身家，还是绝了这念头。

　　傅修远靠在小桌上站的脚累，索性双手一撑坐在桌沿上，拿起一个苹果边啃边说：“许胖墩，这阵子可接了不少单子，银钱是不是该结一下？”

　　许掌柜垮下来的脸，一听这话立马堆上谄笑：“不急不急，等这单结了，给你一起结。”

　　“少来，这话你说多少次了，今日必须结。这单一起算，你要不结我就不接单了。”

　　许掌柜一看傅修远的态度，明白这次躲不过，便道：“一会去柜台给你取银子。”

　　接着许掌柜回头看了看楼梯入口处，小声道：“有个大单干不干？”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傅修远也升起好奇心，追问道：“什么单子？”

　　许掌柜勾了勾手，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傅修远一脸好奇的往前凑，凑到一半突然停住，这里就他们两人，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别，别，我说、我说。这次可是个很大的单子，二十两！”许掌柜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头比划道。

　　“二十两！真的？”傅修远忙追问，惊的嘴里的苹果都掉了。

　　“自是真的，这一单能顶你十几单。怎么样，还是我老许照顾你吧。”

　　“说吧，又是哪楼哪坊的姑娘，这败家玩意要让他老子知道，不知能不能气个半死。”傅修远弯腰把掉了的苹果捡起，放在桌上。

　　“嘿嘿，这次可不是青楼女子，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而是城西唐家千金唐芊芊。”

　　唐家傅修远自是听过，经营乐安城大半绸缎庄很是有些家底，况且和城主叶家也颇有渊源。至于别的他就一概不知，唐府千金唐芊芊他更是没听说过。他虽有默画人像的本事，也得先见过才行。

　　“何处能见到唐芊芊？”傅修远直奔主题。

　　“麻烦的就在这，据说这唐家千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许掌柜一脸便秘的表情，这单子难就难在这里。他比傅修远知道的多些，唐家千金养在深阁，偶有外出也是坐马车或骄子，从不露面。

　　为了这个单子，许掌柜也是花了血本打探消息，结果让他绝望。但只要一想到价钱，他就不愿放弃这单，只希望傅修远能想到办法。

　　“雪楼呢？”傅修远接着问道。

　　雪楼是个戏园，城中很多大家闺秀，每到了开唱的日子，都要去一趟雪楼，只为雪楼班主玉龙瑶。

　　许掌柜苦着脸摇头。

　　“见不到唐芊芊，我能有什么办法？”傅修远叹了口气，这位大家闺秀连雪楼都不去，更别指望能在外面遇到。

　　“咱再多想想法子嘛！”许掌柜看傅修远放弃，赶紧劝说。劝说了半天也没效果，许掌柜一咬牙说道：“再加十两，三十两，你赚不赚？”

　　“好你个许胖墩，说！这单子你多少钱接的？”傅修远了解许掌柜的为人，吝啬的要紧。现在突然加价这么多，怕是抽了不少。

　　“嘿嘿，就这么多了。”许掌柜一脸的讪笑：“你看行不？”

　　“钱是多，我也愿意赚，总不能让我半夜爬进唐府，去扒唐芊芊的闺房吧。”

　　“这个主意倒不错！”许掌柜眯着眼睛，一脸坏笑。

　　看到许掌柜这蔫蔫的坏笑，傅修远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口一说他还真敢当真。不说这事行不行得通，若被唐府发现，不当场打死也要打断两条腿丢衙门，后半辈子别想出来了。要是成了许掌柜大把的银子赚着，失败一点风险不担，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傅修远气的骂人，也没了接单子的兴趣，只催促他赶紧把前几单银钱结了，自己还有事要走。

　　许掌柜软磨硬泡半天傅修远也不答应，心里也来气，可惜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敢将他得罪狠了，以后单子还要指望他，只能心里暗暗骂几句准备上楼，末了顺手抄起桌上的苹果往嘴里塞。

　　“咔嚓”一声，少半个苹果被许掌柜咬进嘴里，他一边恨恨盯着傅修远，一边狠狠咬着苹果，那模样好像嚼的不是苹果，而是他的肉。

　　傅修远看他这副发狠的表情暗自好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准备提醒他的话又暗自咽到肚里去。

　　许掌柜嘴里嚼着苹果嘟嘟囔囔的，接着就见他呸呸把嘴里苹果吐了一地。低头细看苹果，背面还有被人咬过的缺口，这不就是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只觉满嘴的沙土牙碜的慌。

　　许掌柜火气更大，抄起手里的苹果砸向傅修远。他早有预料，一个闪身躲开连奔带跳跑出了暗室。

　　许掌柜在暗室骂人的声音传到上边，几个伙计相视一笑，若是许掌柜每日不被傅修远气的暴跳如雷，那今日都不算过完。

　　许掌柜磨磨蹭蹭出了暗室连忙四处张望，看傅修远还在，原本上翘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傅修远还能不知他那点小心思，半天磨磨蹭蹭不出来，只顾在暗室骂人。暗室就他一人，哪来的骂人兴致？

　　许掌柜不出来只是不想结钱，傅修远可不顾忌他的心情，一个劲催他快点。

　　许掌柜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磨磨唧唧的结了银钱。看着傅修远欢脱跑出书肆，一溜烟的没影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对街暗自骂了几句。突然转头看见几个伙计在一旁捂嘴暗笑，转头又骂起伙计。

　　书肆此时有客人在，许掌柜只能压低声音，伸出胡萝卜状的手指，点伙计们的脑袋。

　　伙计们见状一哄而散，各自找些活计忙碌起来。许掌柜没辙一甩手进了里屋，给自己凶悍如虎的老婆捶肩揉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