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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挟婚自重 ...

  •   宋清昭前脚才刚刚说到颍川,后脚就有人闻风上了门。

      裴云看着面前一袭紫衣华贵俊秀的男子,扬唇道:

      “夏御史,现在是休息时间,朝政上的事儿可以明日上朝再谈。”

      好像也才一年的时间,以前会吹胡子瞪眼睛冲自己发火的公主就陌生起来,在朝中的位置越来越近,人却在眼前越来越远。

      自从那次失败的“逼婚”过后,夏钧更加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刻意维持的距离。

      夏钧眉目晦涩,“公主同臣说话,一定要这么公事公办吗?”

      裴云指甲轻敲着桌面:“夏御史不是来谈如何安抚颍川夏氏的?”

      谈公事,自然要公事公办。

      前后不过三句话的功夫,夏钧提心吊胆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夏钧本是个心思内敛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除非是亲近之人,否则看不出异样。

      然而耐不住树大招风,作为都城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之一,便是某天某日袜子换了颜色,某时某分多饮了一口茶,也能被分说出朝局变动。

      于是这趟在公主府的快速出入,便迅速掀起了波澜。

      一时之间,指责公主对朝堂重臣不够尊重,甚至指责不守妇道,对夫家受辱坐视不理的言论都沸腾开来。

      “这他娘的不是笑话吗?!公主是金枝玉叶,他夏钧不过一个臣子,怎么,还要公主反过来向他行礼问安吗?!”

      “婚都没成,不过是拿着道无用的赐婚圣旨,夏家也好意思把自己当公主夫家来摆谱,真是可怜可笑!”

      “说来说去,就是颍川夏家被劫掠后对朝廷有怨言,这些都是发泄的借口!”

      “……若是魏将军还在就好了,现在想想,公主和魏将军成婚,比夏御史好多了……”

      幕僚们议论纷纷,好半天后才发现公主单手支着下巴,已经要听睡着了。

      “……”

      厅堂内骤然安静,裴云脑袋一晃醒了过来,“说完了吗?”

      “公主……拿个主意?”

      裴云站起身,“不就是安抚夏氏么,本宫去一趟颍川就是了。”

      幕僚大惊:“公主不可啊!公主万金之躯,怎么能大老远去安抚臣子!”

      裴云笑了:“平远王不也是本宫安抚的,有什么不一样?”

      那不一样可大了去了,平远王没有反心的时候,对朝廷是有大功的。

      夏家如今挟婚自重,已经算得上是祸害了,哪里值得公主亲自跑一趟?

      裴云掰了掰手指:“放心吧,若是那些老糊涂若是敢说不好听的话,本宫就现场教训他们,不会委曲求全的。”

      幕僚们听了个糊涂,只是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儿。

      公主这不像是要去“安抚”,反而像是去宣战啊!

      ·

      卫凌尘穿了身黑衣劲装,宽腰带勾勒出矫健身形,足见点地在山寨里狂奔。

      “来人啊,抓住他!快抓住那个人!”
      “哎,这不是头儿吗?你们追头做什么?”
      “那不是头!只是长得像!他刚刚骗兄弟们陪他去颍川劫了夏家,给咱们惹大麻烦了!”

      这人究竟是哪天来的,就连跟在头身边的最多付胖都说不清楚。

      似乎哪天头前脚去了城镇上,后脚这人就同付胖勾肩搭背起来,连他祖宗八辈都说得一清二楚,付胖还以为表面冷淡的头儿一直在默默关心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谁知……

      这人竟是个假的!

      卫凌尘一跃上了屋顶,熟门熟路地沿着屋脊奔跑,还回头笑:

      “劫来的银子不是也分给你们了,崔老三,你在门口槐树下埋的两坛好酒和腊肉别以为我不知道,够你好吃好喝到年底了!”

      下面有人哈哈大笑。

      别说,这个突然冒出来冒充头的人不知姓甚名谁,竟然比头儿还像头儿,那身上的功夫,活像是个天生的山匪!

      后来他们甚至总结出来了分辨两个人的正确方式——更逗趣更聊得来的那个,是假的!

      有人小声说:“你快下来吧,别胡乱跑了,一会儿头回来了你就惨了……”

      说起来也是奇也怪哉,这二人面貌相似,看脸便知定是兄弟,谁知头儿初次听说此人来了山寨后,竟勃然大怒,乱刀砍上了一颗百年老树!

      当然,头儿的功夫稀松平常,那颗百年老树晃都没晃一下,反而震裂了头儿的虎口。

      “抓人啊!抓人啊!”

      卫凌尘如鱼得水,又跃到了那棵老槐树上,双手抓着枝干打了个秋千,哧溜一声滑下了地。

      前阵子山里刚刚下过雨,西北的雨金贵,地上四处还放着接雨水的盆,卫凌尘三步一跳两步一跃,踩着盆的空隙飞奔。

      这山寨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眼看着建成的,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亲自接(绑)回来的,在这里想抓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你这回闯了大篓子了,抢谁不好,非要去抢夏家,那可是护国长公主的婆家!你不知道吧,公主已经来了颍川,我看啊,就是来抓你的!”

      卫凌尘脚底一滑,在雨后湿滑的地上跌了个跟头,刚爬起身脖颈一凉,对上张照镜子般的脸。

      刀锋在颈侧沁出点点血丝,凉意同那人声音一般冷:

      “果然还是得提到公主才能找到破绽——终于抓到你啦,哥哥。”

      付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棍子敲在卫凌尘脑后,把人敲晕了过去。

      颍川,夏氏老宅。

      “管家,护国长公主这次来颍川,您看要怎么招待……府里的龙井经了一遭贼,剩的怕是不多……”

      “慌什么?没出息的东西!公主是来拜访婆家的,自家人……”自家人,用什么好茶?

      下人犹疑不定,管家也有点太小气了,
      “老爷以前总说,夏氏上上下下都要安分,要内敛,这样真的行吗……”

      管家:“听我的!就这么办!”

      以前那是因为云泽黎氏已经显了锋芒,争锋无益,不如落个好名声。如今……把持朝政的护国长公主都要成了夏家新妇,还有什么可内敛的?

      厅堂内茶香淼淼,主位上端坐的人揭开盖子闻了一下,抬眼一瞟。

      小丫鬟脸顿时白了,拿着空托盘退出去,紧张得手都在抖。

      那可是当朝公主啊!她竟然给公主上了茶,上的还是府里次一等的香茗!

      “公主别介怀,府里前阵子遭了贼人劫掠,没什么好茶叶。”

      主位下首坐着位白发老者,看似谦恭请罪,实则暗藏傲慢,裴云面上八风不动。

      “无妨。”

      夏家家主坐了一会儿,捋着胡须道:“允直怎么没同公主一同前来?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嘴上说着不懂事,夏家家主的心里其实是很得意的。

      夏钧是夏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后辈,才学品貌都出挑,公主当年哭着闹着也要选他为驸马,可见是喜欢得不得了。

      眼下不成婚,明显是怕影响夏钧的官途才一拖再拖,他们夏家卖了个儿子,定要捞回足够多的好处才行!

      那可是摄政公主啊!

      等公主和夏钧生了儿子,封了太子,这天下就姓夏了!

      至于公主那些男宠……能除掉的当然要除掉。

      要不然他们辛辛苦苦煽风点火,把那幅山匪画像传得到处都是,图的是什么?

      公主府的人听得手心痒痒,这老头算什么东西?话里话外一副长辈做派,还真当公主是他家新妇?!

      随行的石绿硬邦邦道:“安抚遭贼的城镇,并非夏御史的职责范围。”

      夏家家主被噎了这么一下,哼了声,责备地看了裴云一眼,竟然自顾自起身离席了。

      石绿咬着牙:“只要公主一句话,我这去揍那个老匹夫,保证让他逮不到把柄!”

      裴云勾唇一笑,“再等等。”

      到了正式的酒宴上,夏家家主摆谱不说话,几个子侄终于开了腔:

      “公主也知道的,夏家前阵子刚刚被大仓山的贼寇劫了,损失十分惨重啊,库房被掏了个干净!那可是我们家百年来收藏的好东西……啧啧……”

      这是要钱的意思,裴云听懂了:
      “此事朝廷已经知晓,会酌情补偿的。”

      夏家家主仍旧不满:
      “朝廷的补偿不要也罢,老夫只想问问公主,大仓山的匪徒作乱这么长时间,朝廷迟迟不派兵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廷哪里是没出兵,不过是某人不肯下令进山罢了,石绿心知肚明,
      “朝廷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你多嘴?!几十万人马去卖命,在你眼里也全是儿戏吗?”

      夏家家主一瞪眼,裴云斥责道:
      “石绿,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儿!夏家就在大仓山不远处,过问一句怎么了?还不快跟夏老爷赔罪!”

      石绿气得脸通红,梗着脖子倒了杯酒赔罪,夏家家主更是得意,仿佛已经看自己被裴云恭恭敬敬奉上了太上皇宝座。

      “要老夫说,朝廷的兵马虽然在大仓山外围北侧驻守,到底不是当地人,这才几个月都没能打进去……”

      裴云右手握紧了酒杯,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问:

      “那夏老爷的意思,是该怎么打?”

      “公主若是信得过夏家,不如就让夏奋带兵去剿,老夫这个儿子也算有些本事,再加上熟悉大仓山,定能替公主旗开得胜!”

      夏家家主眼中精光顿现,他身侧男子更是遮掩不住面上激动之情。

      要钱有什么用?夏家是百年世家,根本不缺钱,这次被劫也没有伤到根基,要那黄白之物未免俗套。

      公主是来安抚夏家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得要个高官职才行!

      夏家的探子早查得一清二楚,朝廷的军队一味驻守,迟迟不进山,还不是因为胆小如鼠?合该夏家来捡这个便宜!

      他实在太过得意,因而忽略了公主频频给身后的随行人员使眼色,而有位文官从裴云进到这间宅子后就未曾停笔。

      直到那眉清目秀的文官站起身,将记录册放在了裴云面前,夏家家主才意识到不对。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坐到公主身侧?还懂不懂尊卑规矩?!”

      这不会……又是个新男宠吧?
      夏家家主暗暗攥紧手心,颍川是他的地盘,悄无声息地除去一个人并不难,事后推给山匪就是。

      宋清昭乐了,原来你也知道尊卑。

      他其实还想多找些把柄的,奈何裴云之前忍得好好的,一听到对大仓山动兵就频频瞪他,快要把衣衫烧出两个洞来。

      “在下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方才给夏老爷赔罪的是左右卫的四品中郎将,夏老爷一介白身,都能同公主同席,我等同僚有何不能?”

      夏家家主眸光一紧,还未辩驳就听他继续道:

      “从我们进来这一个时辰内,夏老爷已经犯了三条大罪:在公主面前不告而退,是为无礼;用朝廷补偿换取官职,是为贿赂。”

      夏家家主茫然举手:“什么贿赂?哪儿来的补偿?”

      “不是夏老爷自己说的,补偿可以不要,给个官职去带兵就足够了?”

      夏家家主眼前一黑,他是说了这话,可他不要补偿是为了显得自己通情达理,不是为了留下贿赂的把柄啊!

      “当然,最重的还是第三条——私自窥探朝廷用兵部署——大仓山北侧是茫茫大漠,夏老爷住在高门大宅里,竟然连朝廷兵马部署在哪里,部署了多久都一清二楚,可见私下派了探子盯着。这事儿……说小了是居心不良,说大了就是有泄露军机里通外国之嫌……”

      夏家家主大怒:“那贼寇抢了我们家,老夫还不能派人盯着吗?!”

      “哦?你既然说夏家被抢了,那咱们就拿出你上报的单子来,看看财物损毁……夏老爷,你看这单子上的青樽琉璃花瓶,怎么和你家书房摆的那个……一模一样啊?”

      夏家家主心一凉,这才真的害怕起来,用力瞪了管家一眼,后者嘴唇发白哆哆嗦嗦:
      “那花瓶原、原本就是一对儿的!”

      “哦?这么说来,这单子上的紫檀木茶壶,龙腾虎跃屏风,扬州红木拔步床……也都是一对儿的了?本官还真是不知道,颍川原来有这种民风,所有家具摆设都要成双成对是不是?——来人,给我把颍川县志取来,让我们拜读一下,当地究竟有没有这样的风俗!”

      “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猪油蒙了心,想夸大损失!公主明鉴,此事……此事我们家老爷并不知情啊!”

      管家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夏家家主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那财务损毁清单是同请朝廷发兵的文书一起送去都城的,若是裴云较真儿,就是算他欺君也是可以的。

      宋清昭轻嗤一声:“呵,我还当他有多能耐,要不是提前拿到了确切的清单,还真要让他唬过去了!”

      裴云眉毛一跳:“你说什么?”

      宋清昭:“……啊?”

      裴云咬着牙:“宋清昭,你给交代清楚,你从哪儿拿到的确切清单?!”

      宋清昭:……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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