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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1943年,2月27日,星期日

      今天早晨的天气十分晴朗。

      我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跨过地上的空酒瓶和烟头,把旅馆房间的两扇窗户全都打开。太阳高照,晨空万里无云,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直射在贝蒂的背上——贝蒂这时还在沉沉地睡着,只不过是趴着睡的,昨晚玩牌实在玩得太晚,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现在她妆也没卸,脸也没洗,头发就这么松散着垂了几缕在脸上,手里还攥着几张扑克牌呢。

      我起了玩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弯下腰想要把贝蒂手里那几张扑克牌给抽出来。我的手轻轻捏着扑克牌,刚要用点力想把它们抽出来,贝蒂就醒了。

      “早上好,贝蒂。”我笑着对她道了早安。

      贝蒂只是睡眼朦胧地瞥了我一眼,看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嘴里嘟囔着“这才几点”又翻身睡了过去。

      此时是八点整。我进浴室洗漱,把头发打理好后换上了一条连衣裙便出门买早餐了。我沿路慢悠悠地走着,感受到了路旁咖啡店和面包店飘来的香味、有晨间折扣的肉铺和杂货铺里主妇们的哄抢声、上学的孩子们蹦蹦跳跳走在街头玩耍时的嬉闹声,伴随着暖阳与大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交汇在一起而散发出的那种人间烟火气息。早晨的休斯顿对我来说是比任何时候都更有生气的。

      我穿过两个街区,在一家常光顾的面包店和买了一袋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牛角面包和一袋曲奇,便回到了汽车旅馆。贝蒂仍在睡着,于是我先把地上的酒瓶、烟头和散落一地的扑克牌给收拾干净了,再把另一张床上的随意乱丢的衣服和杂物叠放齐整(汽车旅馆房间里有两张床,贝蒂和我睡一张,另一张我们用来放行李)。然后我把贝蒂给叫醒了,贝蒂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走进了浴室,等她出来时我已经把咖啡泡好了。

      贝蒂打开桌边的立式收音机,电台里正放着安德鲁姐妹(The Andrew Sisters)的Lullaby to A Little Jitterbug(贝蒂抱怨这才大早上的这首歌就让她听得昏昏欲睡,毕竟这是一首摇篮曲…)。她坐到我身边,端着咖啡吃起了早餐,吃完早餐后便坐到镜子前摆弄她的头发去了。

      我把桌上吃剩的早餐给收拾好,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表,这时已经十点钟了。我可没忘记先前与约翰逊小姐的约定。于是我赶紧在浴室的镜子前化了妆,然后到床边从那堆刚刚整理好的衣物里挑选待会要穿出门的衣服。而贝蒂正倚在床头看着一本昨天刚买的名字叫YOU CAN'T STOP ME的纸浆小说。小说的封面是一个浑身肌肉,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紧紧地抱着一个穿吊带睡裙的女人。唔,贝蒂平时几乎不看书,她说看书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估计能让她看的下去的也就只有这种小说了……

      “你这是要跟谁出去?”

      贝蒂见我在镜子前拿衣服在身上比照的样子,诧异地问道。

      我望着贝蒂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觉得在我跟约翰逊小姐初遇的那天贝蒂就反应过度,明明约翰逊小姐只是出于友善才邀我共进午餐,却被贝蒂说成是“不怀好意地接近”了。但我也不能随便扯个理由骗贝蒂,我是永远都不会向她隐瞒任何事情的。

      “你并没有和谁说好今天一起出门啊……”贝蒂看着我兀自思索着,“男人?不可能是男人,否则你肯定会告诉我……”

      ……随后贝蒂突然想到了什么。贝蒂眯起眼睛,望向我的眼神带着审视和十足的探究意味。她问道:

      “该不会又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吧?”

      是的,就是约翰逊小姐。我没说话,只是眼神躲闪,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贝蒂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她板起脸朝我吼道:

      “我都告诉你不要再跟这种奇怪的女人往来了!这种女人是不会抱有什么好心接近你的!”

      我讪讪地看着贝蒂,心里为贝蒂的过激反应感到奇怪。我不觉得贝蒂这么说约翰逊小姐是对的……

      “你要跟她去做什么?”贝蒂气鼓鼓地问道,“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她只是邀我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那你别去,”贝蒂撇撇嘴,“她到时候见不到你的人就会对你知难而退了。”

      “什么知难而退?”

      贝蒂无奈地看着我一脸迷惑的样子,思量一阵后缓缓开口:

      “安妮。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种事情,”贝蒂说起来竟有些难为情,“有些女人是喜欢和女人在一起的。”

      喜欢和女人在一起?我不明白贝蒂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喜欢跟女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贝蒂一副十分受不了我的样子,不耐烦地朝我吼道:“……就是有的女孩会喜欢女孩,她们会跟女孩约会!”

      我注意到贝蒂说完这句话后脸红了。她的双颊泛起了两团红晕,配上她那气呼呼的表情十分可爱。我印象中好像从来没见过她有脸红的时候,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爽朗大方的样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忸怩过。贝蒂紧抿着唇故作镇定地躺回床上,然后一头埋进她的纸浆小说(其实当时她拿反了……),像是故意要遮掩她那红得跟熟透的苹果般的脸似的。我不禁笑了起来,我想我会记得这个可爱的画面很久很久的。

      噢,差点忘了提贝蒂说的话了。她说的“女孩喜欢女孩”,是指会有女孩会像男孩一样喜欢女孩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回想从记事起我读过的每一本书,看过的每一本杂志和每一张报纸,听过的每一件事,都从来没有任何内容是有关于一个女孩爱上另一个女孩的,全都是千篇一律的男人爱上女人,抑或是女人爱上男人(对此我感到无聊和厌烦)。

      我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我想贝蒂的意思应该是她认为约翰逊小姐是那种喜欢女孩并且会跟女孩约会的人,可我不这么认为。像约翰逊小姐这样的女人,应该很受男人的欢迎才是!她真漂亮……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当然还有贝蒂)。我想起了她那十足美艳的脸庞还有她总是带着促狭意味的眼神,不得不说她有点爱取笑人……还有,她是个护士!我光是想象着她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在病房温柔地笑着照顾病人的样子就感到很幸福了,当然她穿起那身深蓝色的制服也十分好看呢。而我——我只是一个又瘦又高的,因为常年干农活而皮肤被晒得有些黑、脸上有雀斑、笑起来时嘴里还露出两颗稚嫩虎牙的普通女孩罢了。平时并没有什么男孩追求我(虽然贝蒂说只要我不那么怕生我也会有很多男孩喜欢),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傻大个。就算约翰逊小姐也喜欢女孩,她也绝不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的,毕竟我没什么让人喜欢的地方啊,也就是厨艺和缝纫方面还算在行,说不定这些事情约翰逊小姐要比我做得更好呢!

      我决定这件事不听贝蒂的。从小到大我和贝蒂都一直在一起,她说什么话我也都会听(除了她让我去结识男孩之外),但这件事不行。我既然答应了约翰逊小姐要赴约,那我就一定会去!而且我失约的话,她就会不明所以地一直在那家婚纱店门口等了,我才不愿失信于一个女孩。

      结果就是我跟贝蒂吵了一架(虽然全程都是贝蒂在骂我)。但我真的不愿意失信于约翰逊小姐,我想还是等回去的时候再哄哄贝蒂吧……

      我穿了一件红蓝格纹的白色夹克外套和一件佩着一条牛皮腰带的红色连衣裙,再戴了一副白色手套便急急忙忙地出门了。等我坐巴士到达之前市中心的那家婚纱店时,约翰逊小姐已经在那里了。

      约翰逊小姐穿着一身漂亮的墨绿色格子斜纹的套装裙,左胸的口袋插着一支白色洋桔梗。她头上戴了同色系的发带,蓬松卷曲似波浪的黑发搭在肩上,小巧耳垂上的金色耳钉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约翰逊小姐真是打扮得十分得体又漂亮。

      约翰逊小姐这时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而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对着橱窗正看着什么。我走近她,发现原来她是在盯着店里那个又是坐在前台照镜子的漂亮女店员。我看着她饶有兴致的样子,心里顿生一种莫名又隐隐的不舒服的感觉。我只好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狭长的双眼似月牙弯起,红唇弯起漂亮的弧度,看着我笑了:

      “你好,路易斯小姐。”

      她这一笑勾起了我对昨日初遇的记忆,我微窘且有些羞涩地回应她:“……你好。”

      我坐上了她的车后,我们从市中心出发,一路沿着前往市郊公路的方向走。约翰逊小姐没有告诉我要往哪里去,这一路上我们彼此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时不时会忍不住去偷瞟她几眼,在无言的沉默中静静地欣赏着她美好的侧脸弧度和她精致的侧颜。她实在太美了,而这句话我不知已经感叹过多少遍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们来到市郊一处还没开发的地区。这块区域空出来是为了建一段与下城区相连的高速公路,所以少有人烟,被挖出一道又宽又长的深深沟壑的路基一旁只有零星几栋建筑散落着。约翰逊小姐开到一幢通体被粉刷成白色的建筑前泊车了,我们今天就要在这里吃午餐?我还以为是一家餐馆什么的,可是这个地方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是有着一扇关着的大门……

      我疑惑地看着约翰逊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我来就好了。”约翰逊小姐笑了笑,我跟着她绕到了这幢建筑的后面,从后门进去了。

      ……我错了,这的确是间餐馆。只不过是一家相当奇怪的餐馆。我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头顶相当昏暗的灯光,前方长长的吧台,吧台后面有一个戴眼镜又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拿毛巾擦着杯子,应该是酒保;吧台右边有几张台球桌和角落里一台自动点唱机,中间相当空旷的地方应该是晚上做夜场用。左边区域的光线更亮些,全放了正式的餐桌和餐椅,应该这就是我们用餐的地方了。

      然后这家餐馆里除了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酒保之外,全部,都是女人。

      可能这家餐馆主要的是夜场,这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吧台那儿只有六七个女人坐在那里抽着烟,一边啜着放在台上的酒一边跟身旁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有几个女人聚在台球桌前打桌球,一个女人拿着啤酒往自动点唱机那边去了。我还没见过有哪个餐馆或者是酒吧里的客人全是女人……

      我带着满腔疑惑跟着约翰逊小姐来到餐桌前坐下,很快就有女招待拿着菜单过来了。女招待梳着一头金色的胜利卷,穿着开领的丝质衬衫和半身裙,腰上系了条白色的围裙,耳上夹着一只笔,嘴里还叼着了根烟,踏着圆头高跟鞋走到我们桌前来了。她“啪”地一声把菜单往桌上一扔,然后微微俯下身子,两手随意地在桌子上一撑,问道:

      “二位要吃什么?”

      我不自觉地看着女招待从衬衫领口露出的深深的沟壑,被深深地震惊到了(很快我就把目光给收了回去,这么做实在太不礼貌了)。昏暗的灯光,客人全是女人,还有,呃,这个女招待……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餐馆?

      “新的女孩?”女招待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手指随意地卷着发梢,然后对约翰逊小姐说道,“你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什么“新的女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

      约翰逊小姐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然后她转过头,对女招待用唇语说了句“闭上你的嘴”。女招待见状只是撇撇嘴,朝我这里又看了一眼,然后耸耸肩膀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二位要吃什么?”女招待把点菜用的小本子从上衣口袋中掏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她先前说的话。

      “我要一份拌蛋黄酱的海鲜沙拉,还有一杯雪莉酒。”约翰逊小姐没有把菜单打开,而是把菜单推到我面前,“你想吃点什么?”

      我跟约翰逊小姐点了一样的菜。女招待拿起笔刷刷两声把我们点的菜写到本子上,然后抽着烟大摇大摆地走了……

      约翰逊小姐似乎早就对这见怪不怪了,她脱下外套,打开手袋拿出金色的烟盒,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放在嘴里,然后把烟盒递了过来,问道:

      “要抽烟吗?”

      “不了,谢谢。”我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抽烟的习惯。

      约翰逊小姐点燃了香烟,红唇微启,轻轻地吐出了烟雾。她就这么一直上下打量着我,吐出的白色烟雾缭绕在她美艳的脸庞上,斜飞入鬓的眉毛挑起,翘着眼角的绿色眼睛,然后朝着我十分迷人地笑了。我低下头,不由自主地用指腹不停摩挲着夹克袖口上的纽扣(我每次紧张时都会不自觉地这么做),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和迷人的笑容弄得十分不好意思。她见我局促不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听见她缓缓开口:

      “路易斯小姐,你来自哪里呢?”

      我们聊了起来。我告诉约翰逊小姐我之前一直都呆在堪萨斯,直到前不久才和我的朋友——就是贝蒂,一起来到了休斯顿。

      “你住在堪萨斯的哪个城市呢?”约翰逊小姐问道。

      “……我不住在城市里,”我有些窘迫地答道,“我在堪萨斯西部的乡下长大。我们家经营着一个农场。”

      尽管我从不介意我的出身,但在显然是大城市里长大的约翰逊小姐面前提起,我还是感觉到不自在。

      “农场?那你平时在家里应该要帮不少忙吧?”约翰逊小姐并没有感到意外,“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是的,我有两个哥哥。”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女孩?我敢说你一定很能干。”

      “也没有了,平时只是在帮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的忙而已,”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给弄得有些害羞,“我也就厨艺和缝纫方面擅长些。”

      “那才厉害啊,”约翰逊小姐一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我从小就十分不擅长这些。所以我小时候起这些事都一直是我姐姐在做。我觉得擅长下厨和针线活的女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女人呢。”

      “这没什么……”我闻言更害羞了。真的有人会认为会做这些活计的女孩了不起吗?妈妈认为只有做好这些事情才算称得上是一个好女孩。

      “你多大了?”约翰逊小姐又问道。

      “我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九岁了。”

      “你才十九岁?”她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你真年轻,我比你大上整整四岁呢。你还在上学吗?”

      “我念完高中就没有去上大学了。我现在已经工作了。”呃,如果保密性质的飞行员学徒算是一份工作的话……

      “那你是在做什么工作?”约翰逊小姐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摇摇头,抱歉地望向约翰逊小姐。我不该跟任何人提起这事,更何况约翰逊小姐知道我在做什么后很有可能会讨厌我,因为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如此。一想到眼前的约翰逊小姐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我们这些女孩表示嫌恶,我心里就十分难过。我不想被她讨厌……

      “又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事吗?”

      约翰逊小姐善解人意地笑笑。“没有关系。等你以后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吧。”

      很快她就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去了,我对于她此时的体贴和对她有所隐瞒而感到十分愧疚。要是我能毫无顾忌,堂堂正正地对她说:“我是一名飞行员,并且准备为国家服务!”那就好了。可我不能这么做。

      我起身对她说我要去用洗手间,洗手间就在放着自动点唱机的那个拐角后面。等我用完出来时,我看到那个女招待正侧对着我倚在吧台旁,离我不过只有十来步的距离,当时她正和那个戴眼镜的酒保聊天。我听到女招待在说:

      “……我不知道劳伦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带一个异性恋女孩到这里吃饭。”

      “你为什么觉得劳伦带来的女孩会是异性恋?”酒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两点半了。你最好赶紧把烟抽完,然后去干活,你姐姐估计马上就要来了……”

      劳伦,劳伦·约翰逊小姐?还有“带来的女孩”,他们是在说我?

      “你先听我说完!”她叼着烟,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酒保说的话,“这是一种直觉,我也不懂怎么解释,反正就像一种电波或者是磁场什么的东西,让你远远看过去就可以感知到你的同类的存在了。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

      “而且我问劳伦她是不是又在勾搭新的女孩,她居然叫我闭嘴,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

      “我真搞不懂劳伦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招惹那个女孩,”女招待仍旧自顾自地说道,“我认为这根本就是在否认自己的性取向,给自己找罪受有什么意思?当然劳伦除了平时会装装样子之外,是不会做出什么否认性取向这种事的。”

      “可怜那个女孩,糊里糊涂地就这么““”成为劳伦的众多猎物之一了。”女招待摇摇头叹息,“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羊排就是一盘美味的饭菜;而对于屠夫来说,那只不过就是一块肉而已’。”

      “……老实说,我不觉得你用这句话比喻是对的。”

      “怎么就不对了?这很明显啊,‘饥饿的人’指的是男人,‘屠夫’指的是劳伦,而‘羊排’指的就是——”

      “……‘羊排’指的就是我,对吗?”

      我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们两人立马朝我的方向转过头来。那个女招待看着我瞪大了眼睛,吓得连嘴里的烟都快掉下来了。

      “小姐,我不管你是出于各种目的说出这个猜想,”我握紧拳头,竭力压下就要冲上脑门的怒火,“我只知道背后说人是不对的,尤其是在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

      “我——”

      我没有理会她,板着脸咬紧嘴唇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去了。贝蒂是对的,我当时真应该她的话!劳伦·约翰逊带我来到这个奇怪的餐馆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好意,还有这群人也是!我感觉我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该死的笑话,而且我自己也明明早就知道,不是吗?

      我怒气冲冲地走回餐桌,劳伦·约翰逊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低头看她腕上的表呢。她抬头见我满脸怒容的样子,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了?”

      我拿起我的单肩包,实在难以压抑胸腔中上下翻腾的怒火,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朝她大声吼道:

      “听着,劳伦·约翰逊小姐,我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什么你的众多猎物之一,更不是什么男人眼中的‘美味的饭菜’,也不是什么该死的‘羊排’!你大可不必带我到这种地方来招惹我,这样我就不会让你去否认你的什么‘性取向’了!”

      “什么羊排?什么否认性取向?”劳伦·约翰逊看着我发火的样子一头雾水,急忙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我不需要!”我十分狂躁地甩开了她的手,她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我也顾不得扶她,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背起包索性直接走出了餐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路易斯小姐!路易斯小姐!”我听见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朝我追了过来,说道:

      “这里离市区实在是远了点。无论如何,请你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不用了,”我尽力端出一副冷漠的神情,看着她因穿高跟鞋小跑过来而气喘吁吁,有些狼狈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冷冷道:“我会找到一部电话叫计程车过来的。再见,劳伦·约翰逊小姐!”

      说罢我几乎像跑一样的快步走掉了,她没有继续再追上来。我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哭了出来。

      安妮·路易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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