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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番外-柒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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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明灭,跳动着不肯熄灭。
屋外晚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屋里昏暗,只有一盏蜡烛在支撑微弱的光。
烛光浅浅地勾勒出两人暧昧缠绵的身影,伴着低喘声在墙上投下模糊交叠的光影。
行煜撑着身子压着青凛,手从他额角向下走,游移到腰间。
他满身是滚烫而细密的汗,青凛也是。而青凛正半闭着眼躺在他身下,累的想打盹。
行煜覆在他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轻笑道:“这就累了?”语气里的戏谑明显的很。
青凛没睁眼,抬脚踹他。行煜猝不及防,被踹得滚到一边。
“滚。”伴着这一脚而来的,是青凛有些暗哑的嗓音,冷冰冰地砸向行煜。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行煜嬉笑着又探身压住青凛上半身,笑得明朗又讪讪。
“那,要是没累的话,我们再来一次?”
青凛这次睁开了眼。
不过行煜知道大事不妙,开玩笑开过头了。
“阿凛,阿凛!冷静!冷静!我错了还不成吗?错了错了!!”
青凛拉过被子坐起来,看着床下被踢翻的行煜,神情冷漠。
“行煜,这个月别想上榻了。”
“阿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行煜正欲悄咪咪爬回去抱青凛,被青凛反手一个咒,又打了下来。
“想上来也不是不行。”青凛裹着被子,淡淡看了一眼身上的红痕,默默往边上挪了挪,“你来告诉我,你的灵力都是怎么没的。”
行煜愣了片刻。这件事他瞒着没说,但是没想到青凛看上去早就明了了,大概是什么时候偷偷探了他的灵脉。他没想到这一问来的这么快。他默默起身踩上榻,将青凛抱进怀里。胸口和背上浅浅的伤痕在烛光下显出一点褐色的印子。
“好,我说。我都告诉你。”
青凛贴在他胸口,听到里面传来虔诚而热烈的心脏。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行煜的。
七百年前行煜去拜访的老朋友,正是灵奉神君。
相传灵奉神君是天地自然孕育的一株仙草,几百万年来汲取日月天地之精华,便在某日自行幻化成人形,成了仙族圣君之一。
正是由于他生于天地长于天地,甚至能量都来自天地,所以他有一定的感知能力,甚至可以准确感应到某地仙气的波动。
仙气可以感应到,那煞气自然也可以。
那日行煜前去拜访,并不是偶然,只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点不好的风声,放心不下就过去拜访,并向他问及仙魔二界相通的不祥之兆。灵奉神君告诉他:“极寒之地,自古便带了几分阴寒之气。这几万年来仙魔两界相通,此地多次是魔界出入口,又添了不少煞气。今日我感应到此地生了个邪秽之物,像是个十几万年修为的凶兽,必然是从魔界出来的。只是刚到仙界,想要养足精神再出来大闹一场。此时去除掉它,是最佳时机。若是不除此物,怕是仙界都会大乱,更别提凡间了。”
行煜听完喝了口茶,正色道:“此事事关重大,迫在眉睫,不知是否有仙君前往斩除?”
灵奉神君只摇摇头,拨开白花花的长髯喝了口茶,这才叹气道:“那凶兽不好除啊,虽说只有十几万年修为,但魔物与仙不同,十几万年的修炼成果都不容小觑。再者,这消息并无多少人知晓,更别说有人自告奋勇前去拔除了。”
行煜沉默地听灵奉说完,脸上笑容又浮现出几分玩世不恭来。他把玩着手中喝完的茶杯,挑了挑眉:“那不如,我去?”
“哎呦,行煜啊,你不过才五万多岁啊。”灵奉大惊失色,看行煜这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以为他在开玩笑,“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关系到三界存亡啊!”
“五万岁又如何?我天资便极高,这几万年来都潜心修习。虽然是无法同仙族那些老家伙比,但也不算差。不过一只十几万年的凶兽,没有人的智慧,我动点小聪明便可。”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别小看凶兽!现在谁也没见过那凶兽,都不知道它有什么阴狠招数,是否有人的智慧,能否幻化成人。何况当年三界大乱便是凶兽所为,纵是现在二十几万岁的仙人,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你一个五万多岁的小仙?虽然你天资之高,名动四海,但也要收敛一些,不能这么自负……”
灵奉神君捋了捋胡子,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好说歹说行煜才安慰灵奉说自己不会贸然前去送命,并保证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又坐着闲谈了一会儿,行煜才离开。
此时若是加紧赶回郁茗居,还是赶得及与青凛用午膳的,但行煜非但没有加快速度,反而慢慢悠悠地前行。
于是,到了半路,他朝九天酒乡的方向去了。
日暮时分行煜才回到郁茗居,连晚霞都差点没赶上。
他笑着拿出酒,和青凛喝了一晚。
其实他去九天的时候便已下定决心,早日启程去极寒之地斩除凶兽。但……他并不打算告诉青凛,不想让他担心。
明日一早便走。快的话两三日便能回来。
虽然他知道就灵奉神君的话来看,此行大抵凶多吉少,但他一向不信这些,什么都不过如此。
他更相信自己能胜这一仗。
况且他一向顺遂,虽然只有五万多岁,但他在外云游多年,又有少时潜心修炼,再加之天资极高,修为也不比十几万年的神仙低上多少,此行胜率并非有灵奉所说的那么低。说不定他一人就能侥幸杀了凶兽,除了四海威胁呢?
罢了,喝酒!行煜那晚抛了这烦心事,和青凛痛痛快快地喝酒,没想到被那酒后劲逼得糊涂了几分,勉强维持清明。
行煜醉的昏沉,却又明白自己今天想干什么,喝那么多酒。
他尽力挑了挑眼皮,悄悄看了一眼青凛。
那人还端着一杯酒小口地喝着,下颌线条在月色中温润又好看,晚风带来些酒的香醇。行煜趴在臂弯里静静看他,眼皮又不自觉耷拉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很轻的“咔哒”声,是对面的人放下玉杯磕在桌上的声响。
行煜脑袋沉沉的,在臂弯里拱了两下,突然坐了起来,抬头,却对上了青凛那双沉静如水的眼。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青凛也没有躲开,那股冲动就愈发的上头,直接从心底冲进了尚存一丝清明的脑子里。
行煜忽的站起来,踉跄到青凛跟前。冷冽的月色下,青凛皮肤显得更白,几乎要透明,像一块无暇的美玉,通透又温润。他反手抓住青凛细细的腕子,低声说了句:“阿凛,你真好看啊。”就低头吻了他。
行煜喝酒喝得浑身发热,连唇都是烫的。他感受到青凛真的像一块玉一样,唇软软的,又冰又凉,很舒服。
但是那股冲动像是倏然被青凛身上的冷气所逼退了一样消散开,随冲动消散的是行煜身上那股支撑他亲吻青凛的热度。
他的唇还贴着青凛的,亲到一半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那个执念太深,这次的醉酒倒没让行煜昏睡到次日大中午。天刚蒙蒙亮,行煜就猛然醒了。
他头痛欲裂,这次醉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翻身下床,才发现自己睡在青凛床上,连被子都盖得细心又妥帖。
没有桌子上热腾腾的醒酒汤,也没有青凛。
青凛呢?
他愣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鞋子,走到墙角边,借着朦胧天光看清了青凛的脸。
他蹲下身子凑近看他,青凛睡的安稳,眉目都舒展着,两手都搭在胸前盖着的被子上,呼吸绵长又轻缓。
他只有在睡觉时才会卸下一身防备啊。这个眉目如画的人。
行煜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又迟疑着收了回来,怕把他弄醒。他静静蹲在他身边,眼神认真地看了好久,像是要把眉眼容颜都刻进心里一样。
“罢了罢了,不过一趟极寒之地,两天就能回来,又不是生离死别。”行煜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没出声,然后他虽是这么想着,还是攒足了勇气,俯身蜻蜓点水一样吻了青凛一下。
“我会快点回来的。”他起身,温柔地看了青凛最后一眼,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转身回去将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好,第一次将床铺打理好。走到屋门口,经过墙角时他没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在门口,他顿了一下,自语了一句:“青凛,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所以你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娶你?”
然后,他就迈步出了屋子,又跨了几步,身影就如烟一般飘散于风中。
极寒之地,顾名思义,确实是个极为寒冷的地方。雪山林立,寸草不生,还常有雪狼出没。
行煜来的路上便服了驱寒的灵丹,落地便开始寻那凶兽的踪迹。
行煜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大山洞。山洞门口还堆着些未融化的雪,想来可能是洞里的东西在雪地走着沾了一身雪,进洞时把雪抖落在了门口。
是狼?又或许就是他要寻找的凶兽?
行煜警觉地就近躲在一块山岩后,远远盯着洞口,一手捏咒召出神器——归尘剑。
他剑术并不多好,因为他实在不喜欢在除什么凶兽或是魔族的时候拿个不太顺手的东西。他灵力强,向来是习惯直接接甩灵法的,不过和青凛待久了,看他天天练独门剑法,也跟着学了两手,还请他单独指导过,现在算个半吊子。毕竟他的习惯,就是看什么技法厉害就闲着随便学几手,所以他五万多岁就练了一身什么都沾点,正经打起来路子诡异的法术。
行煜想到青凛,眼睛没离开洞口,嘴角却违心地翘了翘。
不过他还算理智,收了那点小心思,盯了洞口半天,没等到什么动静。
于是他隐了身形,轻飘飘飞进山洞里。
洞里黑,但是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行煜进洞缓了一会儿,便继续往里飘。
走到较深处,他看见了隐约烛火,然后走得更近了些,才看见火光来源并不是篝火,而是洞岩上挂着的一盏幽火,边上站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这其实是个法术,指尖凝上一点灵力,施法变出一朵火苗,再用琉璃盏罩住便可长久不灭。这只需耗费很少的灵力便可长明,也算是个野外求生必备的小术法。
那盏小火苗透过琉璃盏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莫名显得妖艳了几分。洞里没风,隔绝了外界一切风雪,令人诡异地觉得安静,但没有一丝心安,反而是瘆得慌。
那黑衣男子本在背对行煜整理衣衫,大抵是在外沾了一身风雪,此时才顾得上停下来擦干身上雪化成的小水珠,防止衣服变得透湿一会儿着凉。在这种极寒之地着凉可是要命的事儿,尽管在山洞里,也是有很重的寒气的。
行煜早已收了那副平日里万事随意的态度,用犀利的眼神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仿佛要用眼神洞穿他。这次来极寒之地可不是玩儿的,他还想早点回去见青凛呢,在清楚一个人的身份之前不可能贸然行动,即使他是仙族。
行煜还正盯着,那人似是整理好了,转身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半明半暗的烛光下,行煜看清了那人的脸。
普普通通,脸颊瘦削,颧骨突出,显得稍有些沧桑,但年纪并不很大,他好像认识。就算不认识也见过几面,是仙族一个还算排的上号的人物。否则以他万事不上心的记性不可能会记得这个人
行煜盘腿悬空坐了一会儿,这才恍然想起这人好像叫玄闻,是仙族某个部落的小首领。只是自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根本不熟。
再说他本来认识的人也不多,更别提熟悉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坐着的这个玄闻,比平常矮了至少半个头。
行煜想的不是玄闻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到洞口现了形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走进来偶遇这位小首领还是怎样,就地现形?人家不被他吓死都算不错了。
于是行煜隐了剑,老实地飘回洞口,现了形,整了整一身灰衣,走进洞里。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飘走的那瞬,玄闻抬起一只手,舔了舔指尖不存在的血迹,眼底阴翳暴戾一闪而过,嘴角勾了勾。这个笑配他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又有一丝可怕。烛光未能到达的地方,赫然是一滩鲜红的血迹,因为新鲜还没干涸显出暗红色。
他仰头嗅了嗅洞里干燥,甚至气味有些腐朽,盖过了血腥味的空气,确定行煜的气息已经不在这个洞里,满足地轻声说了句:“好久没尝过这么新鲜又蓬勃朝气的生命了。”
他露出殷红舌尖,怪笑着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