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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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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日月星辰不知交替了多少个来回,世间经历了多少个春秋。
青凛就一天天刻苦修炼着,剑法日益精进。
转眼间,七百年过去。
凡间不知已换过多少朝代,翻过多少代人。
虽然仙界并没多变。
只是这七百年间,原本小有名气的郁茗仙君,剑法大为精进,甚至已自成一派一跃成为名震四海的神仙。
听闻郁茗仙君名叫青凛,不仅一手剑术高超,容貌也是生的举世无双。就是性子冷的要命,活生生一座冰山。
只是不知为何,传说他还未名声大噪之际,性子虽冷,也没冷成现在这样,偶尔还是会笑一笑的,倒是现在,已经声名远扬了,反倒冷的十步之内近不得人了,纵是生的再好看也是没人敢去与之结交。
他冷淡的很,又低调的很,仙族的宴会也能说不去就不去。整天待在东辰若谷都,那一间平平无奇的郁茗居中,练剑、修行、读书。
有人说,他的低调像极了曾名动四海的那位散仙,但性子又是天壤之别。那位是随性和散漫,这位是冰冷和面瘫。
又有小道消息说,七百年前曾见过这两位在一处,似是交情不错的样子。后来,另一位不知怎么,失了七百年的音讯,没人再见过他,而这一位苦心修炼,到现在终于成了名仙。
然而,这些青凛都不知道。
他与世无争地蜗居于一方郁茗居,有时练剑练累了就坐在桃花树下的白玉桌上独自喝酒。
今日也是如此。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桃花开的时候,空气中都浮动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青凛端起去年埋的一壶桃花醉,给自己斟了一杯,贴到唇边抿了一口。
口中桃花醉的味道弥漫开来,清香甘冽,他抬头赏花。这七百年过去,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竟也是有一千多岁了。相比七百年前,它现在开的更热烈。
青凛的眼眸幽深,如古井一般。
他眨了眨眼,正欲再倒一杯,突然一阵春风吹过。他心中警铃大作,“叮”的一声放下杯子,抓起桌上的剑。
他转身到出手都极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柄长剑便横在了来人的喉间。
青凛抬眼,持剑的手却是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只是他习惯了不动声色,脸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桃花纷纷,他看见那个他等了七百年的人站在他跟前,伸出两指轻轻推开横在喉间的剑,笑得还是那么欠揍:“阿凛,给我一壶酒喝,怎样?”
他容貌没怎么变,还是那般风流勾人,只是七百年没了消息,不知是不是青凛的错觉,好似苍老了几分。脸好像也瘦削了,那身衣服在春日的风吹动之下居然显得有些宽大。
青凛抿紧了唇,半晌收了剑:“自便。”
说完青凛便拎起剑转身进屋,行煜在他背后笑的散漫,跟着走了几步:“诶,阿凛,这许多年不见,你怎么生分了许多?也不跟我叙叙旧?”
青凛突然住了步子,行煜也跟着停下。他测了测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有些冰冷:“生分?我们何曾熟过?”
“再者,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
行煜正欲开口,却发现似乎的确不知说些什么。
说七百年前为什么离开吗?为什么不告而别?不好好说清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行煜的笑渐渐凝固在嘴角,一时间竟显出几分落寞来。
青凛低头勾唇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脚进了屋子。
行煜正要跟进去,一道结界落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青凛:“……阿凛?”
“吟落散人,你若是想进屋,便自行破了这结界吧。反正以你的修为来看,这结界不过是个小儿科。”青凛把剑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坐下倒了杯茶,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茶梗,他仰头喝了一口。
茶是苦的,和他现在心里感受一样。
他以为按行煜的性子,会当下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冲进屋里,没想到行煜根本连手都没抬一下,直接在门口坐下了。动作之迅速如行云流水一般,连青凛都没看见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青凛蹙眉:“行煜,你什么意思?”
“你不愿我进去,那我便在这候着。”行煜还是笑得同七百年前一般,说出来的话也仍是臭不要脸的,“我就不信等不到你出来。”
“行煜!”青凛把手中茶杯狠掼在桌子上,语气中带着怒意。正欲再开口,却突然意识到失态,住了嘴,挥手关了门。
行煜被挡在门外。他与青凛认识的那几月中,从未见他生气成这样。他只晓得青凛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情绪都是淡淡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门口落下的结界。那道结界幽幽泛着些紫光,的确不难解,只能算个中等难度,许多修炼不多久的小仙也能解。
可惜……吟落散人已不复当年神勇,甚至……在音讯全无地过了七百年以后,连个刚开始修行的小仙都不如。
这样的他真的还配得上现在的郁茗仙君吗?
他垂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来时是午时,时间流逝,他便静坐在门口,看日头慢慢西斜,风动树梢,桃花纷纷,和七百年前的一样。
七百年前他刚和青凛结识也是在宜人的春日啊,走时也不过刚入暑。
他当时又怎知,这一别以后便是七百年的岁月。
他走的时候以为不过是几天的离别,怕青凛担心就没说,等他处理完那作乱的凶兽就能回来,说清那晚的那个吻。
谁知道,这一走,他被拖住七百多年。现在他回来了,青凛还在,只是那道心伤难愈,那道别离的坎难越。
他已记不清过去七百年过的有多艰难多痛苦,有多难捱,只是靠着思念心里那个人死撑到最后,丢了一身的修为,不顾一切地回来找他,他却不肯原谅他。
不过……的确是他的错。
一声不吭地消失七百年,又在某个平淡的日子里凭空出现,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蠢事干得有多离谱。
行煜正这般想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青凛已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样子,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看了行煜一眼,走出屋子,往一边的伙房去准备晚饭。
行煜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
青凛跟没看见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行煜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默然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说。
青凛做好一人份的饭菜,端出去放在玉桌上,坐下吃饭。行煜立在桌边,仍是垂着眼睑看他吃。
这么多年了,他吃饭还是那么斯文,一点儿没变。
却……又变了。
青凛一个人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没多看行煜一眼就回屋了。
结界还在。行煜只能再在门口坐下,靠着门框想事情。
想七百年前,他还住在这儿的时候,青凛偶尔会笑,他逗他过分的时候会不搭理人,那个小仙君,现在真的还回得来吗?
毕竟连他自己都回不去了。
行煜苏醒之后就立马来了青凛的郁茗居找他,顾不上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一个下午过去,又饿又倦,他支撑不住,倚着木门睡着了。
次日是清晨的暖阳的热度唤醒了他。
行煜伸手挡了挡刺眼的晨阳,待眼睛适应过来才放下。
门还关着,行煜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靠回门边。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走动的声响。脚步声又轻又浅,似是慢踱了几圈,这才响到门口。行煜侧过耳朵,门开了。
和昨日一样,青凛出门,他跟着。青凛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他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打扰他做每一件事。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更别说是被丢下七百年的青凛。
可他也明白这事儿急不得。
行煜在青凛屋门口守了好几日,滴水未进。但他根本不舍得去指责青凛心肠硬。错在他,纵是他有千百种理由让青凛不再去因为七百年的不辞而别怨他,他也不愿说。
他行煜可以说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但的确对不起青凛。
让他看见热闹的人间烟火,又闷声离开,让他好不容易暖和一点的生活重归于冰凉,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自责,他想要得到青凛的原谅,但他又不苛求,也不解释,从未再开口打扰。
直到,那日青凛出门练剑,发现行煜晕倒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