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秘语》木子叨

2、Chapter 2

　　再次见面，是在五年后。

　　同一个酒店，不同的宴会厅，以及不同的会场布置。

　　时空轮转。这一次，她站在台上，他坐在台下。

　　时光作为新远公司的市场部总监，将在这次会议上介绍公司的最新技术与产品。而她决定来参加，是因为她看到参会人员的名单中有他的名字。

　　哪怕只是再见一面，也好。

　　在全场注目下的时光，沉着冷静、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下。但其实，她又什么都没看。她不去看中间的那个人，也就无所谓在看什么，只不过给眼睛找个聚焦的点而已。

　　她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新远市场部的时光，在开始之前，我要先讲一下我和这个酒店以及这个行业的缘分。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酒店。五年前，我来这个城市旅游散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那坑人的闺蜜带到这里，稀里糊涂就参加了一场论坛会。那一次，我见到了一个人，他很厉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记得当时我还很丢人地在他面前摔了一跤。”

　　时光想起当时的窘态，忍不住笑了，她正色接着说：“因为遇见他，我才放弃原来的稳定工作，来到这个城市，进入这个行业，经历了很多才一路走到现在。这一路，他就像是我的灯塔，也像是我的信念，因为他，今天我才能幸运地站在这里。所以，我很想和他说一声谢谢。虽然，他很有可能已经忘记我，”时光顿了下，又纠正自己的表达，“应该说，他很有可能从未记住过我……”

　　台下一众正经八百的人在这样严肃正式的场合下，能听到这种带有浪漫情节的故事，倒也觉得新鲜。她听到有人喊：“那个他今天在现场吗？”

　　时光尽量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韩森身上。他还是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他姿势工整地端坐在椅子上，神态平和大气，他身上依旧散发着令她着迷的儒雅与斯文。

　　他也在看她，表情淡然。

　　时光愣了几秒，小声说：“没，他不在。”不知怎么，当她看到他正看着她的眼神时，她突然就变得毫无勇气，声音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时光深呼吸，努力平复好心情，正式进入她的演说与汇报时间。

　　其实在时光刚上台时，韩森就注意到了她脚上穿的那双白色帆布鞋。不过，那会他疑惑的仅仅是这姑娘商务套装搭配帆布鞋的穿衣风格，不是说不好看，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

　　直到听完她讲的故事，韩森就联想到了他曾经收到过的那些短信。关于五年前在这个酒店参加的那个会，也有些模糊的画面浮上记忆。他隐约记起了五年前在这个酒店碰到过的一个姑娘，同样是扎一个高马尾、穿一双帆布鞋，还同样地，摔了跤。

　　可是她说，他不在现场。

　　韩森回过神来，也许是他记错了，毕竟年纪大了。也许是他会错了意，毕竟当年的现场还有很多的青年才俊。

　　而且，眼前的这个姑娘气场太强，与当时那个模糊的影子有些格格不入。

　　那天的会议结束后，时光也并不能马上脱身，她也得有效利用这种社交资源，拉拢业务，攀附关系。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往他的方向望去，他依旧被围在中间，带着公式化的应酬笑容，轻松自如地应对一波又一波的人。

　　有位男士约时光共进晚餐，时光委婉拒绝。她尽快结束了她的任务，慢慢走到他跟前，像五年前那样，默默地等在一旁。

　　依然有人向他发出晚上一起吃饭的邀约，他依然拒绝，说马上要赶飞机去另外一个城市。

　　时光很紧张，不停反复在心里组织语言，但却次次卡壳在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听到他说马上要走，她顿时就变得垂头丧气，这一别，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人群嘈杂的交谈中，一个声音在她近处响起。

　　“你好！”

　　时光抬头，才发现他旁边已经没有别人。她走上前去，将迟到五年的名片递给他：“韩总，这是我的名片。我是新远市场部的。”

　　“我叫时光！”她又将自己的名字这样介绍一遍，期待着他也许还能记得起这个名字。

　　韩森将她的名片收下，顺手把自己的递给她，“你好，韩森。”

　　他已经不记得了。那一瞬间，眼泪立刻就涌上了她的眼眶。

　　韩森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将她名片上的手机号和给他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作对比。

　　号码并不一样。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韩森冲她点点头，从她身边经过。

　　时光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五年的单恋加暗恋，还真的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一场独角戏。

　　而他，不仅没有出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她。

　　时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脚上的帆布鞋，自言自语地嘲笑自己：“费尽心思，人家还是不记得你。”

　　她将绑着马尾的皮筋扯掉，从包里取出本该在上台时穿上的高跟鞋，再将脚上的帆布鞋换下。这会，她就是很想甩掉这双没有意义的鞋子。

　　而她弯腰换鞋的这一幕正好被返回会场来取资料的韩森看到。

　　会议结束了，她反而换上了得体合适的鞋子。她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也比刚才成熟了些。韩森搞不清楚，年轻人这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他走到她旁边，用疑问的语气叫一声她的名字，“时光？”

　　时光抹了抹泪，抬头，惊讶竟然是他。

　　“韩总？”

　　韩森微微点了下头，说：“落东西了。”

　　韩森取完资料，对她说一句“再见”，没有任何意义的形式化的告别语。在很多时候，人们说出的再见，其实并没有任何想要再见的意思。

　　时光也对他迟疑地说了声：“再见。”

　　可她这一句再见的分量却有千斤万斤重。她知道他一年前回国后已被调到了在北京的总部，他们再见的几率微乎其微。是不是下次见面，还得被命运安排到遥远的五年、甚至十年之后。

　　甚至也有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

　　现在，时光在为那个遥遥无期的“再见”感到极度的害怕与恐慌。

　　就是这份害怕与恐慌，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让她再次叫出了他的名字：“韩森！”她冲着那个背影问，“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韩森慢慢回头，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半晌，他才说：“我以为是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

　　时光思想一片混沌，还没等她理清，韩森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刚才，你开场白那一段，那个人，是我吗？”韩森几乎是堵上了所有的自尊在问她，如果她说不是，他真就成了个笑话，有那么点晚节不保的意思。

　　还好，他面前的这个姑娘乖巧又委屈地点了点头。

　　韩森又翻出手机里两年前收到的短信拿给她看，“这个也是你吗？”

　　时光再次点头承认：“是！”

　　“跟你名片上的号码不一样。两个号？”

　　时光苦笑一下：“以前有两个号，但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要再给你发信息，就把那张电话卡扔掉了。”

　　“这样。”

　　哪样？时光不知道他这样淡漠的表情和无所谓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既然已经开了弓，哪还有回头箭。

　　“我知道您离婚了，请问韩总，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韩森没想到这个姑娘会这么直接，他像对一个小孩子一样对她宽容地笑了笑，说：“没有。”

　　“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吃个饭吗？”时光也不知道这个“以后”会是什么时候，但哪怕是一句空头的承诺，她也想要争取一下。

　　韩森没有回答她，反问：“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知道，您今年三十八。”时光再清楚不过，他比她大八岁，而她今年也三十了。

　　韩森又礼貌一笑，“所以……”他想说：所以我们不合适。

　　时光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急忙解释：“我今年也三十了，所以我们都是三十多的剩男和剩女。”这两个调侃逗笑的词，她还特别加了重音。

　　韩森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三十。”若不是刚才见识过她在演讲台上的那番气场，韩森真就以为她才刚刚出校门。

　　时光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二十五。”

　　韩森感慨：“已经五年了。真快。”

　　时光眼睛里盛满了失落，“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快。”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五年。

　　韩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然说：“等我回来再说吧。”

　　“什么意思？”

　　他解释：“回头一起吃饭。”

　　“好。”时光喜出望外地答应道。但马上又面露难色：“您还会回来吗？不是已经调到北京了吗？”

　　“了解这么清楚？”韩森纳闷，难道这姑娘是专门调查过他吗？无论年龄，工作，还是个人问题，她都一清二楚。

　　时光坦言：“知道个大概。”她会时不时地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关于他的工作调动，关于他主持的项目，关于他发表过的学术文章，她多少都有一些了解。而且这几年，她也认识了一些他们单位内部的人。只是她想要接近他，和他产生交集，并不容易。

　　韩森说：“总有机会回来。”

　　比如，下周一，他在这边就有个会需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