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秘语》木子叨

1、Chapter 1

　　来Z城这一趟，时光是临时起意的。埋在百无聊赖的工作和生活的琐碎中，她间歇性地再次觉得人生真的毫无意义。于是在好友陈若楠的鼓励或者说怂恿下，就有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正值初夏，蓝天碧云，微风拂面。当然，那一天还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周五。

　　中午，时光刚落脚就被陈若楠哄骗到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酒店。陈若楠是时光的大学同学，兼同宿好友。

　　时光是临要进门了才知道，那个宴会厅里马上要举行一场某行业的什么主题的论坛会。而陈若楠骗时光过来，是要时光顶替她临时溜号的同事。

　　时光拒绝，转身就要离开。陈若楠眼疾手快地拽上时光手里拎着的运动外套，于是两人就在距离宴会厅门口几米的拐角处，拔河似的一直僵持不下。

　　时光不知道陈若楠为什么突然松了手，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狼狈地坐在了地上。那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些细碎忙乱的脚步声。

　　陈若楠快步上前，一边去扶时光，一边向被她们挡在后面的人说着“对不起”。那再平常不过的三个字，被陈若楠说得要多矫揉造作就有多矫揉造作。

　　时光被陈若楠很粗鲁地拉起来，她暂且顾不上来自屁股上那麻木的痛感，微微侧了侧身，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她没有正眼去看那人，余光中只是瞥到那人身上的白衬衫。那人没说一个字，绕过她们这层突如其来又极其碍眼的路障，径直往会场里走。

　　“没礼貌的家伙！”时光望着那人修长挺拔的背影轻声说道。

　　陈若楠也看着那个背影，“我知道他。上次在北京的一个会上见过。牛人！”

　　时光前后拍了拍裤子，“来这里的除了你我，应该都是牛人吧！”

　　陈若楠笑笑说：“差不多！”但马上又改了口风，“我们还年轻嘛，再混几年经验也会跟他们一样的。”

　　时光突然有些羡慕陈若楠，她在这样大的城市，又有这样好的平台，出人头地也是早晚的事。

　　而她自己，只是在老家的小城里，安分守己地守着一份别人眼里的铁饭碗，毕业工作三年，她就已经看到了头。

　　陈若楠拉了拉时光，“发什么呆？”

　　“没什么。”时光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对陈若楠说：“进去吧！”

　　会场内是凹字形的布置，横向和竖向均是内外各两排座位，加起来也有几十号人。每个座位上都有对应的桌签，标示着参会人员的姓名和单位名称。

　　陈若楠单位有两个参会名额，紧挨着的两个座位被安排在演讲台左边靠内侧的位置。时光往四处扫视一圈，无论男女均是着正经的商务装。只有她，圆领白T，蓝色运动裤，加一双白色帆布鞋，另类得如此不合时宜。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虽然她也明白那不过是她心虚下的一种错觉。

　　实在无地自容。时光凑到陈若楠跟前，嗔怪道：“姐们，你真是太坑人了！我真是交友不慎。”

　　陈若楠不忿地哼一声，夸张的语气：“你瞅瞅这排场，我带你来见世面，长见识，你还在这抱怨什么！”

　　时光无奈：“陈若楠小姐，您觉得我这一身装扮，坐这合适吗？”

　　陈若楠侧头看她，扎个高马尾，素净白皙的一张脸，看起来就跟个营养不良的大学生似的。

　　陈若楠又往一板一眼、西装革履的那帮人看过去，再回头看看时光，她这突兀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合适。陈若楠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塞到时光怀里，“穿上吧！”

　　时光见陈若楠身上还穿着一件看得过去的浅蓝色衬衫，于是就将她的西装套在自己的白T外面。有了这层皮，确实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点。

　　陈若楠一副深谙其道的语气，小声对时光说：“没事儿，这种无聊的会，就随便听听。”

　　时光盯着斜前方的投影幕，漫不经心地嗯一声。也懒得去跟陈若楠较真刚才还在吹嘘什么排场世面的事。

　　下午两点，会议正式开始。

　　是主办方的什么领导在主持，时光或玩手机或走神，一直听得断断续续。台上发言做汇报的换了好几个，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直到那人的出场。

　　她坐在台下，他站在台上。

　　吸引时光抬头的，首先是他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贴切形容，只觉得很好听。

　　时光抬起头，投影幕上的那页幻灯片介绍了他的工作单位，职位，和姓名。

　　他叫韩森，是某集团公司下的某公司副总经理。

　　从时光的角度看过去，是他的侧影，服帖的白色衬衫，直挺的黑色裤子，锃亮的黑色皮鞋。

　　三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瘦瘦，戴一副眼镜，很儒雅，很斯文。留着平头，鬓边的短发看上去有些小性感。

　　这就是时光对韩森的第一印象。

　　他很轻松自在地跟大家寒暄几句后才慢慢进入正题。

　　他的演讲，幽默风趣，富有逻辑。不是照本宣读，也没有装腔作势，他将一个个的小故事融入到他们公司的那些经典项目中，某个地方的风沙，某个地方的海洋，某个地方的阳光。从项目管理，到行业洞见，再到技术革新，每一个领域他都很精彩地呈现。

　　重要的是，时光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其实时光所学的专业跟他们这个行业很契合。不过在她毕业后，她没有签相关的企业单位，而是按照姑妈的要求，考进了老家的事业单位，说起来也能和这个行业沾点边。

　　时光有点开心，因为他讲的，她基本还能听得懂。

　　她偷偷拍下一张他的照片。在他的演讲结束后，她又目送他走下演讲台，一直到他的座位上，在横向内侧的那一排。那时他还坐在靠边的位置，而五年后，当时光再一次遇到他时，同样的场合下，他已经是绝对的C位。

　　还是说回初次见面的这场会议。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这段时间里，时光再顾不上低头玩手机，她时常会望着他的方向。他的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十指交叉，他时而面露笑容，时而蹙额皱眉，时而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时而也会低头鼓弄手机。

　　时光的眼睛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会议结束后，大部分参会人员也并不着急走，互相交换名片，拉业务，搞外联。陈若楠对这些显然没有一点兴趣，主持人一说结束，她便拉起时光急匆匆往外走，说晚上去吃大餐。

　　时光跟在陈若楠身后，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他挺拔高挑地站在那里，周围围了些人。

　　时光路过他身边时，看到他正在向一个人递名片。怎么连递名片如此普通的动作，他也这么与众不同，时光磨蹭着像是迈不开步一样，缓缓经过，又猛然回过头来，就那样傻里傻气地喊了声：“韩森！”

　　韩森闻言，向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有些愕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礼貌笑了笑。

　　旁边的人也向时光注目，时光从那一双双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鄙视。但她无所谓，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反正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陈若楠就是最尴尬的那一个，她恨不得自己有遁形术，好带着这个疯狂的女人一起消失。

　　但时光已打定主意，她用力甩开陈若楠想要拉走她的手，又折回去，等在那里。那会陈若楠刚好有电话打进来，就撇下时光先出去接电话了。

　　时光站在旁边，听着他们互相的攀谈，是职场上你来我往互相恭维的那一套。有人约他吃饭，他说不了，晚上已经有约。约他的人开玩笑说那不如一起吧，他淡定笑笑，说晚上要给他媳妇过生日。

　　时光的心被他这句话莫名刺痛了一下。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埋怨自己在胡乱臆想什么。

　　人群散去后，终于轮到时光站在他的面前。她微笑着说：“韩总，能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吗？”她没有一丝扭捏羞怯，这都得益于姑妈对她的教导和培养。

　　韩森把手上仅剩的一张名片递向她。

　　时光将名片正反各看了几秒，抬头时看到他还伸着手，他面带笑容问她：“你的呢？”

　　时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有些懊恼地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我是被我朋友临时骗到这里的。”

　　韩森这才注意到她这身混搭风，淡淡地说了声：“没事。”

　　“不好意思。”时光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大声对他说：“我叫时光。”

　　时光的心跳突然快了好几拍，紧张到只想尽快在他面前消失。不料事与愿违，她在情急中被经过的旁人一推，接着又很不巧地被椅子腿绊倒在了地上。她利索站起来，回头朝他尴尬地傻笑。

　　韩森疑惑：“穿帆布鞋还能接二连三摔跤？”他已经认出她就是几个小时前在拐角处摔倒的那个女孩。

　　“我也不知道。”时光也很委屈，低头再看自己这一身装束，不仅奇怪还很傻帽，整张脸也已羞得通红。她决定跑为上计，抬手僵硬地做个再见的手势，就迅速闪了人。

　　韩森看着她踉跄跑走的背影，觉得有趣，嘴角不觉就向上弯了弯。

　　这时，又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亦客气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