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于止》kiri000

5、鳞之哀２

　　魃的各项素质远超这些少年组的人，所以也常常是不屑于在少年组和一群没用的小鬼一起接受训练。岳狄常常在训练时走神，有时会看见魃跑得比那些大人都快。但魃只是个和岳狄个头差不多的孩子，放在一群孩子里都算矮小的，衣服都和大袍子一样兜着风，因为实在太瘦了。头发凌乱，皮肤黝黑，脸上还有很显眼的癍。
　　看起来和岳狄一样弱，但魃的过肩摔能扔趴下分部中最壮实的大人。
　　如此稚嫩的孩子是整个训练场的焦点。魃不屑于和少年组的人成群结队，也不和大人们有多少来往，唯一服气的人是康回，经常要求康回进行特别训练。
　　岳狄的表情从惊异到兴奋再到颓丧。
　　魃嗤笑一声：“果然这么没出息，难怪他们喜欢捉弄你。”伸手揉乱了岳狄的头帘，“从大胆露出眼睛好好锻炼一下吧，不敢直视别人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弱弱的形象呢，怎么说你也是炎帝的孙子吧。”
　　“外孙……”
　　“好吧，细节不重要。”魃歪着脑袋看他，“再给他们指使跑腿的话，你就把神农部最后的尊严都丢完了。”
　　岳狄看着魃离开时敏捷的身影，觉得很佩服，就连这一瞬间的功夫，魃已经跑没影儿了。
　　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是魃吧，天呐魃居然和自己说话了，太意外了。这是一件同时让岳狄惊喜和颓丧的事。
　　颓丧自己的懦弱没用连魃这种很少和人交流的人都知道。突然岳狄就有了再努力变强一次的冲动，但马上想到了刚来云师时的失败，又犹豫要不要放弃。说什么炎帝是他外公、刑天是他父亲，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巨大的讥讽，因为他既不可能变成炎帝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变成刑天那样的人。岳狄就是岳狄，不是炎帝也不是刑天，在有限空间的院落里看日出日落和幻想的大概才是岳狄，也只有这样才最适合他的。
　　但他不得不迈出这一步，因为不从那个小世界走出来，他就没有饭吃。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开始更深地体验到那命运般的无奈，无论是默默接受还是怒吼咆哮，明日那继续回转折的道路也还是在继续着，除了叹息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无聊的日子继续着，到了那年冬天。
　　终于岳狄的头发也长到了遮住眼睛的程度，这次他拒绝了修理，于是雨伯帮他把头发束了起来。
　　既然如此，试着勇敢一点和他人对视吧。
　　事实证明别人的案例最好不要随便复制，对于他来说顺从低眉地接受似乎更安全。
　　这次长腿想吃点零嘴，扛把子叫岳狄去给她买：“喂小子，去买只猪脚回来，速度快点，天这么冷，弄凉了我不饶你。”
　　岳狄抬头望着他，还犹豫着应该怎么开口就被长腿一巴掌掀翻，连扛把子也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他那是什么眼神，他敢抵抗，谁命令谁啊！这家伙胆子肥了，以后他还会和教头告状吧，你我还能有好日子么！”长腿和疯子一样不顾形象，扛把子和小弟们想了一想，原先岳狄这么怂蛋好像是从来不敢抬头没错，他这回的眼神也确实不太对劲。
　　“行了行了别理他。”阿篱嘻嘻地安慰着长腿。
　　一个小弟见状主动请缨去跑腿，长腿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长腿叫扛把子收拾他，扛把子临走前还真不忘加了一句：“今天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
　　其实，事实上，岳狄想和扛把子说自己的脚力训练还是不够，如果要他去买东西能不能稍微宽容一点，他会尽量不让猪脚凉透的。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凶呢？
　　那句狠戾的“今天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和长腿那重重的一巴掌同时作用于他，整个世界昏天暗地。
　　魃在远处观望，无奈地轻叹一声：“那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天生就有一双鹰的眼睛，那是来自于血统的礼物。”

　　忐忑地等到下午结束，训话后康回一转头就走远了，岳狄的靠山瞬间倒了，那只能在他们招商之前赶快逃跑。但他刚迈出腿，那个胖子就用肩膀挂了他一下，他转头看见扛把子和长腿正笑着盯着他。想逃跑的话也不可能。
　　胖子扯住他的后领：“你要是敢跑知道会怎么样么？快跟上走！”
　　岳狄被胖子拖着跟在一群人后面，回头看着成人聚集着的那片地方离自己越来越远，可他根本不敢开口求救。
　　到了一片没人的雪原，胖子在长腿的示意下把岳狄丢到了人群中心，扛把子搂着长腿，阿篱也终于可以站在他身边，他说：“其实吧，这段时间我对兄弟们的训练成果不满意，今天叫上你，是希望你也能陪我们继续训练。这是一件对谁都有益的事，还希望你回去别和教头说不该说的，你说这样合适么？”
　　岳狄不敢抬头，他简直没有勇气想象他们准备把他怎么样。
　　“我对近期的投掷训练一点自信也没有。”长腿的腰被扛把子搂着，她自然而然靠在扛把子肩头，“之前的考察，教官说我臂力太弱，不好好锻炼下回考核就要不合格了。”
　　“行啊，兄弟们的投掷成果都不太理想，这次就好好练练投掷吧。”扛把子话落，胖子就拎起岳狄按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扛把子弯腰掬了一把雪，阿篱很视眼光地蹲下开始团雪球，扛把子自己团了一颗很瓷实的雪球，一挥胳膊将雪球甩到岳狄肩上。
　　所有人看来都是随手一丢，只有岳狄知道那个雪球里蕴含了多少力道。肩上挨了一下，砸的龇牙咧嘴，但他不敢叫出声。
　　“效果不太好啊。我们训练都是看破草席上有多少洞，用洞的大小来判定成绩。这家伙和我们之前用的可是不同的材质啊。”长腿看似撒娇，实际上这么狠毒，岳狄觉得再绷不住了，眼泪已经要掉下来了。
　　扛把子对长腿心领神会，胖子也很快知道了她的意思。胖子有点犹豫，他觉得作为今天的人肉靶子已经很惨烈了，再做到那种程度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那，那个……大哥，这小子的哥哥是教头啊。”
　　“岳狄，帮助大家训练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你来说说吧？”扛把子用温柔得油腻的语气要求着他，不容置疑。
　　岳狄忍着眼泪摇头，胖子准备动手，但又非常犹豫。一个长着马脸的家伙拎着一捆草绳过去了，一把拨开胖子，还说了胖子一句：“你就磨叽吧。”
　　长脸倒是利落，扯开岳狄的衣领，瞬间把他剥光，然后反捆他的双手在树干上，再按着他跪在地上。他的肩上赫然一块印记，那是刚才的雪球留下的。
　　长腿从阿篱手上接过雪球，砸在岳狄的另一肩头，留下一个很浅的印子。
　　“啊嘞，”长腿挽住扛把子的胳膊，软软的语气让扛把子全身发酥，“你看，等我能留下你那种漂亮的颜色，下回考核就是优秀了吧。”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想溜走。虽然他平时对扛把子是最溜须拍马的，但他也是最胆小的。他不认为对岳狄做这种事康回会不知道，康回一定会用更可怕的训练来教训他们。那种在康回不满中产生的训练强度，不是胖子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