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败类》鹿角角

4、第 4 章

　　晚饭过后来到山顶南山不禁有些期盼：“阿渭再舞一次刀吧！”
　　阿渭支了桌椅手里拿着从山道旁攀折的葵花籽边吃边说道：“今天这把刀属于你，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它拔出来然后扛回无风台。”之后便将腿搭在桌角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夜色渐浓，南山看着插在空地上的黑刀有些颓。别说拔出来了，两只手拖在地上拽都不一定能拽的动，还要扛回无风台！？
　　南山的心里苦啊，刚刚腾起的一股子敬畏瞬间崩塌，谁说她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明明是最会折磨他的人！
　　‘哐当’一声，将刀扔到了石屋门口。
　　已经是后半夜了，阿渭那厢早已经回去睡觉了，南山浑身胀痛，甩着胳膊嘴里又将阿渭一直使唤他做苦力的事自顾自的，从头到尾埋怨了一通，空荡荡的无风台此时除了他再无旁人，说的话也轻飘飘的没了，丢了刀悻悻的回屋了。
　　屋内，阿树在床上睡得安静。南山怕吵醒它小心的将伤势查看了一遍后，挨着床沿躺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身上的酸痛感一扫而空。将笔墨揣进怀里，阿树还没有醒看来伤的确实不轻，嘱咐好阿渭记得给它喂水便出了屋。
　　路过方山峰时，南山像往常一样冲着山峰洞口的方向点点头喊道：“东悠先生我出门了。”
　　还是没有回应，他也不恼径直穿过‘浊源泻碧’下了山。
　　东悠先生同阿渭一样从南山记事起就在这山上了。不同的是，他好像更神秘，从不出洞，从不露面也不会一起过来吃饭，也不说话。南山从未见过他，阿渭也不经常提起，明明山上有他们三个人，却好像只有南山和阿渭两个人一样。
　　有时候南山都怀疑东悠先生在不在山上，可他昨日出手救了自己，那他肯定是在的。有时候南山也会想是不是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对于他的打扰从不回应，可他昨日他救了自己，那是不是不讨厌的意思。
　　南山心里莫名有些开心，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还买到了城门口早餐铺的炸荷包，之前可是排好长的队都不一定能买的到呢！今天真是高兴的一天。
　　进了长子县的城门，在麓谷街头南山熟练的找到自己的摊位，将笔墨摆放好，挂起的幡布上写着：画像，代写家书的字样。这是他在这里赚钱的营生。
　　南山的左边是卖胭脂水粉花钗玉簪的刘大哥，右边是卖蔬菜的李奶奶。日子长了大家都能说上几句话。
　　若遇上女子来画像，刘大哥便使劲吆喝他家的胭脂涂了人有多俏，水粉抹了有多香。若来的是男子便夸自家的钗环玉佩有多精致，送了姑娘家能讨个欢心。吆喝的卖力，竟也能多卖上几盒，所以对南山也是颇为照顾。
　　李奶奶心善，总是笑呵的摘着她的菜。碰上个热天，也会拿起她的蒲扇给等画像的人扇一扇，若是同样心善的也会给她回笑一个，李奶奶笑的褶子就更深了。
　　今日并未见隔壁的李奶奶出来卖菜，南山不觉有些好奇，。
　　临摊的大哥刘启福说道：“听说是生病了。”
　　“生病？”南山对这两个字有些陌生。
　　“对。”刘启福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这么大年纪了怕是好不了了。可惜飞儿那个可怜孩子了。”
　　南山没有经历生死也从未考虑生死，家里的阿渭着实强悍从没生病受伤过，第一次听说眼前的人可能会死掉，他的心里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
　　飞儿他倒是见过，是个灵巧可爱的姑娘。南山曾将她画给阿渭看，虽然被骂敷衍了事，但也是诚心夸过她姣姣丽质的。
　　“飞儿来了啊。”刘启福跟一个挑着担子十一二模样的小女孩打着招呼。
　　飞儿也懂事的回答道：“嗯，刘叔早。”说完有模有样的开始摆摊卖菜，样子很娴熟做起来却略显笨拙。
　　天色渐暗，南山收了摊子准备早早回去的时候迎来了他的最后一位客人。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南山问道：“客人是画像还是写家书？”
　　那人说道：“我想写封信。”
　　南山将纸展平拿起笔沾了沾墨又问道：“内容想写什么呢？”
　　那人低着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写给亡者，先生有那种可以传到阴间的信吗？”兴许是气息不稳在他的话里听到了些许颤音。
　　南山摇摇头静等了片刻又问道：“还写吗？”
　　那人点点头，有眼泪落在了手背上。他的身后跟着个身着华丽的妇人，正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夕阳开始降落，余光将人的影子斜斜的拉的很长。在南山的摊位前有他的有那个少年的却唯独没有那个妇人的。
　　她便是那个亡者。
　　南山能猜到也并不难，发鸠山上随处可见死去动物的魂魄，它们留恋生前的美好一时之间舍不得离开，但过几天也就消散了。
　　重新将纸展平按照那人说的话开始落笔：母上大人，儿好想你。落款：不孝子蒋业。
　　短短几个字已经泣不成声。一封信承载着他太多思念和多少声嘶力竭的痛苦。
　　南山只觉难受却不能体会。
　　他身后的母亲虽面无表情却也显得焦虑不安不停的拍打蒋业的后背。
　　死去的人缺失五感，有些魂魄会本能的跟在亲人身边，虽然不能听不能讲，但生者的过度思念会使亡者不安，难入轮回。
　　蒋业将书信收好临走时，南山还是没忍住叫住他说道：“将书信在祭日烧给她，亡者会收到的，只是活着的人还是要早些放下才好。”
　　送走蒋业回过头又看到正在卖菜的飞儿，南山在她面前蹲下把菜收好又解下钱袋递给她说道：“剩下的菜我都要了，你快回去照顾你奶奶吧。”
　　飞儿手里捧着钱袋说道：“这钱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南山拍了拍她的头提起菜，飞儿在身后不停的说着谢谢。他头也没回挥挥手走了。
　　南山晃着步子跃进了‘浊源泻碧’，却没有急着回无风台。
　　方山峰的山脚下有一条河，河水不深常有鱼虾出没。
　　南山挽起裤腿站在水里，双手合十态度非常诚恳的对着水面拜了两拜，嘴里还念念有词：“鱼兄虾弟，你们鱼人有虾量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向你们下毒手的。如果今晚的餐桌上没酒没肉阿渭怕是会吃了我。对不起，我知道是兄弟我自私了对不起对不起......”
　　念叨完了南山端好架势在水里左扑右档，前堵后截好容易抓住了一条，开心的笑起来：“兄弟，今晚就你了。”
　　那鱼左右使劲地摇摆着身体，一个不留神手里一滑又掉回了水里，鱼跑了！
　　看着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忽然就没了兴致，用力甩了甩衣袖一屁股坐在了河岸上。边上就是装满青菜的篮子又想到待会阿渭吃人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懊恼的用脚在水里使劲扑腾。
　　方山峰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耸，树叶没有多一片山石也并未少一块。看着山顶想起了一直没有见面的人，南山突然大喊道：“今日菜买多了，东悠先生要不要来蹭饭啊？”
　　声音回荡在山间丛林，惊起飞鸟几只。
　　南山哈哈笑了起来，自己怕不是傻了吧！
　　一进门阿树就扑了过来，南山抱起它，身上的毛已经长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恢复的还挺快。
　　阿树不停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喵喵’的叫个不停。
　　南山放下它来到厨房一边忙碌一边说道：“阿渭是不是又没给你喂饭啊，你个小东西肯定是饿坏了吧。”
　　“我都没有饭吃凭什么喂它啊！”
　　正在专心做饭的南山被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是说过吗，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隐身，会吓死人的！”
　　阿树也‘喵’的表示抗议，显然这段时间没少被她吓。
　　“那好吧。”
　　“啊！！！”
　　“喵呜！！！”
　　一人一猫被吓的发出惨烈的嚎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阿渭撩着垂在脸前长长的头发笑的肩头都抖了起来。
　　南山忍着没将手里滚烫的一瓢水泼过去，生气的说道：“你再这样我俩真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现身的时候能不能说一声啊。”
　　“我......说了啊。”阿渭笑的停不下来。
　　“你这穿的又是什么啊？头发干什么散着还把脸都盖住了！”南山撇了一眼她那身白色的衣服和那衣服上涂的一块块红红的颜色，简直不忍直视！
　　“说吧，今天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还没有我的酒跟肉！”阿渭笑够了强行将阿树抱在怀里，黑猫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未果，‘喵’了几声只能作罢，求助的望着南山。
　　南山选择无视，引来阿树强烈的抗议。
　　阿渭威胁道：“你再动我就把你仍锅里炖汤。”
　　阿树马上变成了乖巧可爱的模样，讨好的蹭着她的手。
　　南山神情有些落寞。搅动着锅里的热汤，蒸汽腾腾熏的脸面发烫。蒋业伤心痛哭的模样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临收摊的时候来了位比较特殊的客人。”
　　阿渭用手指捻着阿树的黑毛不经意的问道：“什么客人啊？”
　　南山说道：“一个少年要给已故的母亲写封信。”
　　阿渭平淡的问：“你给他写了吗？”
　　“写了。”
　　“嗯，既然是你写的那么他的母亲肯定能收到。哎呦，小南山终于能灵活运用我交给你的东西了也不枉我费心教导，看在你进步的份上，姐姐今天就不追究没酒没肉的这个事情了。”阿渭大手一挥宣布：“好了，开饭。”
　　南山嘟囔了两句，“你什么时候细心教导了，都是把我一个人仍到后山上自己回来睡大觉！”
　　阿渭摆着手无所谓的说道：“哎呀，没区别嘛。”
　　“怎么没有，很有区别，区别大了，就是有区别！”
　　“别没大没小的哈，要叫姐姐。”
　　“凭什么叫你姐姐啊？”
　　“那就叫师父。”
　　今天一整晚无风台都能听到南山的抱怨声，中间还掺杂着几声猫叫的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