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风一般吹过》凌扬

6、二 一张未完成的帖子（1）

　　二一张未完成的帖子
　　乌柚市向西飘移了一百公里，我没有跟随。我向东走了一百公里，累了，坐在地上。旁边是一株高大的凤凰树，叶子披离，艳红的花朵如一只只蝴蝶一样飞舞。当风姑娘轻拂她的身体时，她便轻快地踮起脚尖跳三分钟芭蕾舞。她的腰肢像蛇一样灵动，手臂像画家手中的笔一样奇妙，她忘我地沉迷于自己的幸福之中，一点也没发觉身边多了一个观众。
　　天空中飘荡着一张布幔，就像神话中的飞毡。也许它也累了，或是其它原因，它停留在凤凰树的枝条上。布幔从树上垂下来，在离地三丈的地方停住了。仿如一条瀑布一样，布幔的存在增加了凤凰树跳舞时的轻盈体态。
　　我往上看瀑布时，才发现布幔的上层写满了一个个符号，杯盆碗碟、粥粉面饭、喜怒哀乐、梅兰竹菊、风花雪月……各适其式包罗万有，每一个符号都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我一下子回到远古时候，看见一个个有识之士用脑中的思想描画当时的世界。
　　甲骨文慢慢换成现代行书，笔意酣畅一气呵成，可惜文到中段戛然而止，布幔下段留下了一片空白。布幔上的文字如小蝌蚪般在水里跳动着，其中出现了一幅非常温馨浪漫的写意画：一个穿着休闲服的青年男子与一个穿着优美汉服的女子，围着一张桌子在亲密地交谈，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金黄色的茶液从玻璃杯内映出来，透着唐诗宋词的古典韵味。桌子上的茶勺盛着的显然是我喜欢的铁观音。“绿叶红镶边，七泡有余香。”我的口腔顿时凭空回忆着铁观音的味道。
　　我仔细欣赏着这一个奇特的景致时，画中的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鼻子边嗅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的时候，低头看见了我。他与旁边的女子耳语了一会，然后招手让我进去。我彷徨之极，没想到画中人竟是活着的人。
　　我不知道如何进入画中，画中的女子盈盈一笑，把一个“梯”字摘下来，抛向树下。“梯”不仅仅是一个汉字，也是一个实用工具。我顺着梯子爬进了画中。他们也不起来，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席地而坐。女子已洗好一个茶杯，放在我面前，斟上茶液。铁观音香气馥郁，入口微涩藏甘。我禁不住闭眼陶醉，思接千载。千般赞美万般夸赏，尽在“好”字之中。
　　我看了看略展开的茶叶，叶面除了周围绕了一圈红线外，中间还有一点鲜艳的红色，就如美女眉间的一颗小红痣。我知道叶面红线乃炒制过程中形成，但叶面红点是如何形成的呢？我以为那是一片特殊的茶叶，看了其它叶子，竟是相同的情形。
　　男子看出我的惊讶，说，这是我妻子特别培育并亲自炒制的铁观音茶，我们管她叫“俏观音”。说着，他从杯中夹起一片茶叶，展开，摊在掌中，然后继续说，你看，这像不像一个俏丽的少女，清秀的脸庞，绝美的气质，特别是这一颗美人痣，古今罕见。
　　我说，像，的确像。坦白说，我觉得你的妻子也是一位“俏观音”。我很羡慕你们。你们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忧郁，说，可是我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踏实。你留意到我们的处境吗？我们是主人在五年前写的一张帖子里的人物。五年过去了，主人一直没有完成这个故事，致使这张帖子成了“太监帖”。有些滋事者看不惯我们的恩爱幸福，就在我们未完的故事后写大字报，如“下面没有了”、“你们的生活只是一个YY的童话”。
　　我说，关键不在别人，而是在你们。你们也持相同的看法吗？名人们留下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难道你们不能过自己的幸福日子，让别人妒忌去吗？
　　男子说，问题是，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好是好，但却是一湖天蓝的水，波澜不兴。我们的故事应该有一个结局，不可能永远存在于过程之中。你要明白，五年了，我们一直在等待，虽然同时也在享受着快乐惬意的日子，可还是有一点不安全感，担心出现一个意外。我们希望拥有一个满意的结局。这个追求不算奢侈吧。
　　我看了看男子的妻子，她一言不发，我问她，你也是相同的看法？
　　她把残茶倒掉，说，我们是主人创造下来的人物，故事如何发展他最清楚，当然，他也可能不清楚，要不，为什么抛弃了我们呢？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与自己喜欢的人过冲淡平和的日子，于愿足矣。但闲时看看帖子下面的空白，感觉我们的故事还未完成，就会幻想我们的幸福生活绝不止于此。
　　我说，如你所言，你们的主人可能是因为不清楚故事的发展脉络才停止了更新吗？我看不是。你们的主人是为你们留下了生活的空间。一间屋密密麻麻地摆满家具，在屋里住的人不会觉得舒服；一个人狼吞虎咽吃尽珍馐百味，肚子不会觉得好受；一幅画纵横交错描画得满满的，观赏的人会眼花缭乱。留白，是一种艺术态度，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有所求，而不去求，珍惜现在，才是美满的日子。
　　夫妻俩笑了笑，说，我们不是圣人，有更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去争取呢？安于现状，会被将来淘汰。五年的时间内，我们的故事被一个一个好事者到处转贴，但都没有人愿意为我们续写下面的故事。今天，又有人把我们的故事张贴在这里，我知道他们喜欢我们的故事，但也仅限于喜欢，他们不相信我们的存在是一个事实。好在，我们终于遇到了你——神通广大的荡游使者大人。你帮我们把主人找回来，把我们的故事写完，好吗？
　　我苦笑，说，那我要仔细看看你们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