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风一般吹过》凌扬

5、爱上一个马甲（4）

　　走出榕树洞，我飞在空中。天空下起了雨，是我喜欢的铁观音，张开口，细细地品啜着她的芳泽。网络世界如此的美妙，鲜花食物竟是可爱可亲的雨。上天为何只眷顾网络呢？我喝了一小时的铁观音，然后喝了半小时的牛奶，雨停了。地上的牛奶汇成河，汩汩地流动着。
　　风姑娘从后抱着我，说，小帅哥，怎么样？完成叶子背面的心愿了吗？我立即纠正了风姑娘的话，说，我不小了。风姑娘“诺诺”地笑起来，说，你才多大？这个世界还未有人类之前，我已经存在千万年了。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一颗精子而已。
　　我说，风姑娘你咋能这么比喻，多么不雅。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所看到的情形是真的吗？当今华夏相信不会再有如此简陋原始的地方了。那里能住人吗？风姑娘点了我的额头两下，说，你看到的只是那人的精神境界，物质上的东西是可以争取的。
　　我“哦”了一声，说，李小强可能现在正住在高尚住宅内，开宝马，戴名表，不过他的精神世界里，已经选择了简简单单的生活态度，一间竹棚，一个糟糠之妻，自耕自足，不求外鹜，是这样吗？
　　风姑娘放开了我，说，还算聪明。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我，我很乐意帮助你的。我无所不在。乌柚市在西南方。你去送达你的感悟吧。
　　我转头向西南而行。沿途看见咖啡河与牛奶河交汇成一个小湖泊。湖上游弋着一条条小船，船上三三两两的人在猜枚、打麻将、打扑克，或看免费网络电视。湖边青青草、红红花、小小蝶，和谐共处，共生共荣。我掠过一条小船的时候，小船上的一家人正在讨论他们的未来。
　　一条由常春藤组成的绿色长廊，从湖边延展向西南方。常春藤上跨着一条条柔和的彩虹。彩虹上来往着一辆辆月亮车。月亮车上坡下坡快如闪电。我坐在其中一辆月亮车的后座上。司机是一位把头发剪成太极状的小伙子，他忘我地唱着周杰伦的歌，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他唱《千里之外》，我才觉得这还像是一个人唱的。
　　又用了三天的时间，我才回到乌柚市。这六天的旅程，我看见了最美丽的景致、最幸福的生活、最富足的世界。这不就是人类孜孜以求的理想世界吗？共产主义还得以共产为前提，在这里，上天为人民准备了食物，所有人不劳而获。我开始不想念我曾经活过的现实世界了。
　　站在乌柚市地界前，我把玉牌子从口里捉出来。那家伙还死活不愿意，企图钻进我的肾里，倒咒说要成为我的肾石，让我不能过上好日子。我骗他，这几年，我把肾阳用得差不多了，现在那里比南极还阴冷，你躲在那里，小心把你折磨死。他听了，才乖乖举手投降。
　　我一迈进乌柚市，市民们便向我拍掌欢迎，仿佛我是一个英雄。他们议论纷纷，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我问其中一位市民，他告诉我，关于我英雄救美的事迹已经广为传颂了。
　　我大惑不解。那市民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网络王国最凶恶的怪兽要把叶子背面杀害，你老人家挺身而出，用一个玉牌子“哗啦”一声掷进它的口里，立即把它噎住了，然后落荒而逃。
　　我想了想，约略知道这一个英雄故事的发展过程了。这就是网络世界的再创造模式，每一个人都是发明者。仅仅是六天前，这是一个真实，然后成了一个传说，然后又成了一个神话，到再传进当事人耳朵时，已经成为一个谎言了。
　　来到叶子背面所在的“枫之夜”电影院，叶子背面正焦急地等待着我。她先用热烈的眼光欢迎我的回来，然后眼睛一直射向我的后面。她失望了。我没有带回她日思夜想的人。
　　售票处外人头涌涌，我与叶子背面在售票处内。她问，怎么样？我说，见到了，他很好。
　　她继续问，你问他了吗？我说，我说不出口。
　　叶子背面沉默良久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如果是我，我也问不出口。
　　过了一会，她仍是不甘心，说，但你不能把他带来我的面前，让他亲口告诉我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能。反转阳光只是一个马甲，他的存在依赖于他的主人。他是主人人格中的一部分，或许对于他的主人与你来说，他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他不能独立生存。他的主人是李小强。李小强身材矮小，脸上有麻子，不穿蓝色披风。李小强已经与一位叫张丽玲的女人结婚十年了，他们目前生活美满夫妻和睦。我的确看到反转阳光了，但他已经被主人存进了心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多个自己，活着，只能选择做哪一个自己。李小强选择了现实中的妻子，不在留恋虚拟中的爱情。他一手制造了反转阳光，又一手把他禁锢了。你爱上了一个马甲。这个马甲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幻像。
　　叶子背面掩脸啜泣，说，我爱上了一个马甲，爱上了一个幻像？这可能吗？他曾经那么温柔地抚摸着我，他曾经那么关切地喊着我的名字。原来，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我说，其实，从他的故事，你可以想一想自己。
　　叶子背面不哭了，神情平静地说，没错。我何尝不是一个马甲呢？我只是主人遗弃的一个幻像。荡游使者大人，你好狠心。你破碎了我的幻像，其实，你可以不必说的。你为什么不一去不返，让我带着一个甜蜜的幻梦引颈赴死呢？
　　我哑了，但我没有因此而后悔。我给了叶子背面一个答案，这是我对她的承诺。至于这个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由她负责，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