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陆欢颜

6、第 6 章

　　半年后，W大山脚的一家咖啡厅前，一个额前留短刘海的大男生站在玻璃窗前，看上面贴着的一张“招聘告示”。

　　几分钟后，他走了进去。

　　门口的男职员热情接待了他：“您好，这边还有空桌。”

　　大男生略一踌躇，脚下的球鞋往后缩了一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来应聘兼职的。”

　　男职员一愣：“应聘？我们没有招人啊。”

　　大男生顿时尴尬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只好指了指玻璃墙：“外面贴着的告示。”

　　男职员了然道：“哦那个，早些时就贴了，一直忘了撕下来，你正好提醒我了。”

　　他几步跨了出去，再回来手上果然拿着那张招聘告示，他两把捏成废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大男生看到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愣了，更不知所措了，说了一句：“打扰了，抱歉。”

　　他正转身要抬步出去，这时里面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小李，什么事啊？”

　　原叙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转过身来看到女人的脸，他一下子想起来了。

　　是她，那个在电梯里的女人。

　　女人也看到了他，一愣。

　　两人同时愣住了，又同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能言善辩的李南对女人介绍着男生：“他啊，来找工作的，但是我们店里现在不缺人……”

　　他说话的空儿，原叙悄悄打量着女人，她比大半年前丰韵了不少，但是精神气看着差了。若以前的她是在温室里盛放正浓的娇花，现在的她是经历风雨被生生催熟了的艳花。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缺啊，谁说咱们店里不缺人了？”女人爽朗的声音传来。

　　“楚姐……”李南拖长了声音，不确定地喊。

　　楚薇已经转向了男生，笑着问：“是兼职么？什么时候有空？”

　　原叙不敢相信兼职工作来得这么快，呆愣愣地回答：“我现在大三，课不多，周一到周五下午和周末都有空。”

　　“嗨，你还来这么勤。”小李咧咧地抱怨。

　　楚薇没理他，问男生说：“不耽误学习吗？平时要做作业吧？”

　　原叙说：“有门课的老师迟迟没来，我们平时的作业也不多。”

　　小李看着两人聊天，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没好气地去后厨洗盘子了。

　　后厨做甜品的女师傅林芸见他来了，就问：“怎么臭着一张脸啊？”

　　小李把帽子往手上一摔，摸着下巴，愤愤道：“皮相有这么重要吗？老板娘都魂不守舍了。”

　　林芸伸出了头看了看前厅，老板娘正和一个腼腆的大男生聊天，两人看着不熟，但是聊天氛围很好，都不先找个地方坐下，都站在柜台前聊起来了。

　　不过嘛，这男生的皮相还真是不赖，现在看着是嫩了点，但是再过个几年，肯定很有男人范的。

　　林芸拿甜品盒子拍了拍小李的头，敲打道：“行了，不归你惦记的也别瞎惦记。”

　　小李本来蹲在地上的，一听就炸起来了：“你这疯婆子胡说什么呢，当心我抽你。”

　　他只敢过过嘴瘾，说完怕林芸打，又溜达回了前厅。

　　此时，楚薇已经和原叙谈好了工资，“行，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小李一听嘴皮子就快了，问原叙：“楚姐，给你多少钱啊？你没瞎要吧。”

　　若是平时，原叙肯定老实巴巴交代了。但此时，他看着楚薇，楚薇眼里的含义他也看懂了，便摇了下头说：“没瞎要。”

　　小李气个够呛，他要问的是到底多少。

　　但是没等他追问，这个大男生已经推开门走了，小李也问不了他，只好逮着楚薇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老板娘，你怎么对那小子那么好？咱们店明明不缺人的，你还招了他一个闲养的人。”

　　楚薇想，自己做的有这么明显吗。但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对爱管闲事的小李说：“做你的事吧。”

　　说完，她就走了，女儿还在楼上，虽然有阿姨看着，但她还是放不下心。

　　第二天下午，那个男孩子就来了，但是楚薇不在。

　　原叙就问店里其他人，他能做什么。

　　其他人也不知道老板娘招他是干什么的，也不好瞎指挥，就摇了摇头没理他了。

　　只有整天不嫌事多的小李对他说：“去，把后厨的脏杯子都给洗了。”

　　男生愣了一下，知道面前的人是存心刁难，但他什么话都没说，老老实实去后厨刷杯子去了。

　　男生看着很文弱，做起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一会儿就把今天的脏杯子洗了，还礼貌地问小李：“还有别的活需要我做么？”

　　小李一看这完全没把人刁难上，顿时有点闷闷，摸了摸下巴，又把橱柜里的干净杯子、盘子翻了出来，抬出来几筐堆在原叙面前。

　　小李阴阳怪气地说：“看你手脚挺快的，能者多劳，把这些也洗了吧，积灰了都。”

　　这些不用的杯碟盘明明塑封保存好，上面根本见不到一丝灰尘，小李却存心这么说。

　　男生抿了下嘴说：“好。”

　　接着，他就蹲下身子，在水池旁洗堆积如山的杯碟。

　　林芸从一旁走出来，对小李说：“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看男生挺瘦的，白白弱弱，像是一拳就能被人打倒的那种营养不良。

　　“过什么分，他要干活，你们都不做声，只能我来指派了。谁让你们刚才不做声的？现在我说话了，你又当起好人了，虚不虚伪？”

　　“你……”林芸知道他嘴皮子溜，自己说不过他，索性不说了，只丢下一句，“行，等老板娘回来收拾你。”

　　小李很自信：“你放心吧，老板娘回来也不会说什么的。”

　　一直到晚上十点，楚薇才回到咖啡厅，她让阿姨先带女儿回家了，自己回来拿点东西。

　　她进门要上楼的时候，正遇上结群下班回家的员工向她打招呼：“薇姐，我们走了，明天见。”

　　楚薇一一挥手作别，看她们走了才上楼，刚迈上一个台阶，就听到后厨传来不小的声音。

　　可是此时其他人已经走光了啊！是老鼠，还是……贼？

　　此时只有她一人在店里，楚薇的心里有点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过去看看，这一瞥，她就呆住了。

　　只见，一个文弱的大男生戴着围裙，坐在水池边的小板凳上，他的旁边堆了几筐清洗干净的杯碟。

　　楚薇看他凌乱的发，看他汗湿的衣，走了过去：“你傻不傻啊？谁让你洗这些的？”

　　男生听到声响，猛地起身，差点没站稳，往后栽去。

　　楚薇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

　　她柔嫩的手掌抓在他紧实的手臂上，她像被烫了般缩回头，低下头。

　　男生也不好意思地甩了甩手，两人间沉默着。

　　楚薇又问：“谁让你洗这些的？你知不知道这些根本都不用洗。”

　　男生听着她恼怒的声音没有说话。

　　楚薇皱了下眉说：“我和你说话，你要回答。”

　　她用的是教小孩的口气。

　　男生忙道：“没人，我自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楚薇说：“我不信，没有别人吩咐，你根本都不敢碰这些东西。”

　　男生目光淡淡，只好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追究。”

　　楚薇看着他，微微撅起红唇，逗他：“谁说了我要追究，自作多情。”

　　男生脸色微微一红，这点玩笑都经不住。

　　楚薇突然想起来问：“你们学校的门禁是什么时候？”

　　男生想了想回答：“十一点。”

　　楚薇看了看手表，做起了安排：“现在十点二十几，我送你去学校，你在门口吃过饭就进去。”

　　男生沾水的手擦了擦围裙说：“不用，这么晚了，我不吃。”

　　楚薇说：“不行！你应该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做了这么多的活，哪能不吃？”

　　男生有点倔强：“真不吃，我怕胖。”

　　楚薇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笑了，“胖了不正好，你就是太瘦了。”

　　楚薇说这话时，眼睛还在男生全身上下扫过，他就又不好意思了。

　　最后还是耐不住她的坚持，原叙上了楚薇的车，坐在她的副驾驶，车子往W大开去。

　　停在校门口的一家小餐馆前，楚薇带着原叙进去吃东西了，正巧碰上了吃饱了喝足了要离去的室友。

　　他们一看原叙和楚薇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楚薇还在这儿了，一个个就撞着原叙的肩膀说：“行啊，小子，还玩起姐弟恋了。”

　　楚薇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忧伤，她已经到了显年纪的时候吗？

　　其实楚薇保养得够好了，外人看着顶多二十六。但是原叙太小了，他今年才二十，外表看着却像十八。

　　两个人的经历又是千差万别，一个是婚姻殿堂走一遍孩子都有了，另一个是连女朋友都没有。这外在的气质上就不一样了。

　　原叙把肩上搭着的手一一拉下来，然后他看了一眼看着他的楚薇，声音波澜不惊：“她是我的老板。”

　　众人早听说原叙找了兼职的事，现在一听，原来是白起哄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