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陆欢颜

5、第 5 章

　　楚薇不明白，连宋怀森都同意离婚了，她的爸妈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

　　楚父竟然指着楚薇，手指颤颤发抖：“趁现在没过两天，你赶紧去找宋怀森复婚去。”

　　“爸！”楚薇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这还是从小就疼她护她的父亲吗？

　　楚母此时也走过按着楚薇的肩说：“薇薇，你这事真是做得糊涂呀，你真是太拧了，哎！”

　　楚薇委屈地问：“出轨的是他，我离婚有错吗？为什么你们都在这里指控我？”

　　楚父生气道：“你这是什么口气？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不计后果，我们说你两句，你还不肯听。”

　　楚母说：“算了，你们父女两人各退一步。”

　　楚薇微微仰头说：“总之，让我和宋怀森复婚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
　　“你……”

　　赶在楚父发火前，楚母忙呵斥楚薇说：“干嘛把死字挂嘴边，瞎讲！”

　　楚母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正在气头上的楚父顺气。

　　楚父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楚薇此时仍是倔强的样子，了解女儿的楚父就知道她和宋怀森是真的复合无望了。

　　他只能微微叹气，然后平静地说：“既然你不肯复婚，那把孩子打掉了吧！”

　　楚薇和楚母都转头看着楚父：“你说什么？”

　　楚父说：“你和宋怀森都离了婚，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你的拖累，还是早点去做引产。”

　　楚母喊道：“楚仲，你说什么呢！”

　　楚父放缓了声音说：“我都是为了女儿着想，你不要和我唱反调。没有孩子，她改嫁还不难。带着孩子，你要她找个同样带着孩子的男人吗？”

　　楚母便也沉默了，丈夫的话虽然粗暴，但细究还是有道理的。

　　楚薇见父母都达成一致意见了，捂着已经隆起的肚子说：“可是这是我身上的肉，她已经有了小心脏，这样杀死她太残忍了！”

　　楚父说：“她还生下来就不算是人，你之前不是不想生吗？”

　　楚薇被问住了。孩子来临时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她厌恶宋怀森连带着厌弃这孩子，拼了命想打掉她，可是后来她每天和孩子说话，想象孩子的相貌，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妈妈，她怎么再舍得打掉她呢？

　　楚薇护着肚子，抬头对楚父强硬道：“我不会复婚，同样地，我也不会打掉孩子。谁要是伤害我的孩子，我就和他拼命！”

　　楚父被她眼里的决绝震到了，不想失了父亲的威严，他说：“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你干脆别待在这里了，反正这里都是你要拼命的人。”

　　闻言，楚薇和楚母一愣。

　　楚母拉他的手喊：“楚仲！薇薇现在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你要她去哪儿？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

　　楚父说：“我让她复婚，她不听，我让她引产，她也不听。什么都不听，我没她这么个不孝女！”

　　楚薇问：“爸，你真的要把事做得这么绝吗？”

　　楚父说：“是的，你不肯打掉这个孩子，那请你从我的家里离开。”

　　楚母见到父女俩都快反目成仇了，她也不敢吭声，父女俩哪一个她都不敢得罪，在丈夫面前她一直活得安分顺从。

　　楚薇说：“好吧，我现在就走。”

　　她扶着大肚子去楼上整理行李，楚母追在她的身后喊：“薇薇，你爸爸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和他赌气呀！”

　　楚薇很快整理好了行李拿下来，只有一个小行李箱装着她的几件衣服，其他的东西她只能再买了。

　　“薇薇，你别走！”楚母拽着她的行李箱，转头请求地看向丈夫。

　　楚父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板着脸说：“让她走，书芬你别拦着。”

　　楚母的手还抓在行李箱杆上，楚父就说：“你是要和她一起走吗？”

　　楚母的手一秒后就松开了，她只能含泪看着楚薇：“对不起，薇薇。”

　　楚薇怎么会怪母亲，她爱父亲到卑微顺从，从不敢忤逆他的话。丈夫和女儿之间选一个，她毫不意外地会选丈夫。

　　楚薇艰难地拖着行李箱到大厅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和她的爸妈。

　　如果在几个月前，她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丈夫出了个轨，她会同时失去两个家，失去几乎所有的一切。

　　楚薇出来后给罗珊珊发了消息，“我从家里出来了。”

　　“啊，怎么回事？”罗珊珊的电话几乎是立刻打过来了。

　　楚薇在电话这头苦涩一笑说：“我爸让我打掉孩子，我不肯，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老爷子这是发什么神经呢！你现在的身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孩子。”

　　“他是在气他明明说了是坑，我却偏偏还要往里跳，他看不得自跳火坑的笨人。”

　　“哎，”罗珊珊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有点搞不懂你，当初你们夫妻感情还有救，你自己偷偷去小诊所也要打掉孩子。现在你们离了婚，你又死也要维护这个孩子。”

　　楚薇解释：“当初我要打掉她，是因为她是宋怀森的孩子。现在我要保护她，是因为她是我的孩子。”

　　罗珊珊没有作声，楚薇笑说：“听不懂是不是？总之，以后我就和孩子相依为命了，我现在有点理解夏学姐当初的心情了。”

　　罗珊珊说：“你既然都决定了，作为你的姐妹，我当然会支持了。孩子出生后，认我做干妈啊？”

　　“当然。”楚薇在这头笑，开始想象婴儿出生后的情形，遍布伤口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但是，真正经历过来还是很辛苦。到六个月时，楚薇的双腿开始浮肿起来，夜里还会抽筋，脸上也长了几粒雀斑。婴儿像是从她的身体上汲取营养。

　　楚薇的孕吐现象也很严重，请来照顾的阿姨做饭已经很好吃了，可楚薇就是吃不下饭，每顿都吃很少一点。

　　夜里醒来时，楚薇还是忍不住哭湿了半边枕头。

　　她搬出来住，宋怀森没出现过一次。学姐的悲剧还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发动的那天，比预测的日子早了几天，阿姨正好不在，楚薇疼得汗湿了头发，仰躺在床上都没力气爬起来。

　　难道自己和孩子要这样死在这间屋子吗？楚薇绝望地闪过这个念头。

　　可是，她突然又不甘心起来，凭什么她要过得这么惨？她要比所有人过得好。

　　楚薇一点点挪动身体，摸到旁边床头柜上的电话打通，艰难地报了地址后说：“我要生了……”

　　三个小时后，她的女儿出生了，楚薇给她取名为“楚执”。他们不是都说她执着吗？那女儿是她最大的执着。

　　第一个赶来医院的是罗珊珊，她和楚薇联系地最频繁，留在妇产医院的亲属电话也是她的。

　　想了想，罗珊珊还是分别和楚家父母和宋怀森打了电话。

　　楚家父母虽然生气，但是那么久过去了，又得知女儿生的艰难，还是忍不住来看了。

　　只有宋怀森，罗珊珊给他打电话时，他身边不知道有哪个女人。

　　罗珊珊听到他睡意朦胧的声音对旁边人说：“别闹。”

　　然后，他才清醒地问罗珊珊：“是不是楚薇出了什么事情？”

　　罗珊珊突然就不想让他在小执出生的当天看到他自己女儿了，她冷笑一声说：“没有，她现在好得很，是我恶作剧打的电话。不打扰你逍遥了，再见。”

　　宋怀森是何等心细的人，再一估算楚薇的怀孕日子，他立马欣喜若狂地赶来医院，但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赶到病房时，楚薇正给孩子喂/奶，还抱着她摇了摇，脸上是母爱的柔情。

　　这是那日民政局后，宋怀森第一次见到楚薇，她胖了不少，但是脸上肉眼可见憔悴了不少。

　　而他自己在她这段最难熬的时间失踪了，宋怀森摸了摸西裤边，突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此时，楚薇终于发现了站在门边的他，见他脸色愧窘，便主动打招呼道：“你来了？”

　　“嗯，辛苦你了。”宋怀森顺势走到她的床头，本能想摸摸她的脸，手伸到一半他又尴尬地收回去了，

　　楚薇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一笑说：“你还没抱过小执吧？给你抱抱。”

　　宋怀森万分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他看到孩子的脸瘦巴巴、红通通，但还是很可爱。

　　他想起来了问：“小执？”

　　“是啊，我给女儿取名叫楚执，和我姓，你没意见吧？”

　　“当然，老婆取的名，我哪儿敢有意见。”宋怀森话语含笑，像是昔日对楚薇求哄般说。

　　楚薇却是面无表情，当他没说过这话，宋怀森就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一时，病房静默。

　　宋怀森说：“对了，我这段时间是……”

　　“你再去买点湿巾来吧，好像不够用了。”楚薇根本不关心，打断他的解释。

　　宋怀森苦笑了一下，只得把孩子轻轻交还给她，老老实实去买墙角已备了一箱的湿巾。

　　过了二十分钟他回来时，听到病房里有罗珊珊的声音。

　　“你为什么对那渣男那么客气，我刚才都在门外悄悄看见了，你应该拿东西砸他打他让他滚。”

　　楚薇淡淡道：“我要是真这样，他反而欢喜，证明我还很在意他。可我现在对他无爱，所以不恨，他怎么样，我并不关心。但是他是小执的爸爸，我不希望小执从小看到妈妈和爸爸反目成仇，仅此而已。”

　　宋怀森在门外，心里像被人用刀子刮了一道又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