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春》陆欢颜

4、第 4 章

　　对上他要杀人的目光，罗珊珊不敢回答，眼睛转向紧闭的手术室门。

　　宋怀森的脸顿时惨白，下一刻“嘭”一声巨响，他竟直接破门而入。

　　罗珊珊受到了惊吓，她见到宋怀森时多数是与楚薇在一起，看到的是他儒雅外表下吐露的丝丝情话，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他，疯狂狠戾。

　　“你干什么？手术室不可以乱闯的！”

　　里面传来护士小姐惊慌的叫声，以及铁盘铁钳摔落一片的哐啷声。

　　罗珊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宋怀森已经拽着楚薇的手腕怒气冲冲出来了，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疾速走过。

　　她们走过去了，罗珊珊才意识到不对，楚薇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手术台上躺着吗！

　　“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

　　楚薇在被宋怀森拽到医院顶楼天台时，他终于松了她的手。

　　下一刻，她还没说话，又被他抱住了，在额头、脸颊上落下乱吻。

　　她一边躲着，一边怒斥：“你又发什么神经？”

　　宋怀森松开她时，已恢复了平静：“我答应离婚，但前提是你必须生下这个孩子。”

　　楚薇一怔，他谈判的口气令她陌生。

　　她别过头，语气坚决：“婚我要离，孩子我也一定要打掉。”

　　“是吗？”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她仰着头，“那怎么我进去的时候，你还没有开始做手术？”

　　楚薇语噎，宋怀森又说：“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但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你身体长出来的血肉，你难道就忍心剥夺他来这个世界的机会？”

　　楚薇眼睛红了，咬着牙说：“孩子本可以平安来到世上，有个幸福快乐的家，是你毁了这一切。宋怀森，是你，不是我。”

　　第无数次，宋怀森悔恨自己一念之差。但他强迫自己硬下心不看她的眼泪，紧捏她的下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留下他，不要逼我做不理智的事情！”

　　楚薇挥开他的手，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去，也没说答没答应。

　　楚薇之后回了娘家，父母此时也知道了她和宋怀森的事情，一向开明的高知父母在此事上的态度居然出奇地一致，让她原谅宋怀森。

　　楚薇愕然：“为什么？”

　　楚母摸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说：“你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他偶尔犯了一次错，你要试着去宽容原谅，如此你们才能走得长久。这世上哪有人不犯错呢？要紧的是你们度过这个坎，他知错就改不会再犯。”

　　一向寡言的楚父此时也说：“你要以大局为重。宋怀森事业出色，平日对你更是百般的好，除去这次意外，他这个丈夫无可挑剔。何况你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你离婚成了单亲妈妈，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父母的话让楚薇陷入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她太偏执吗？

　　她给罗珊珊发消息问：“我执意要离婚真的很傻吗？为什么连我爸妈都阻拦我？”

　　罗珊珊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是有点，叔叔阿姨也是为你着想。”

　　她的下一条消息紧接着也发过来了：“好比将要收获的时候，你却因为一只小虫子，要放弃这整片的果园。”

　　楚薇觉得她打的比喻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

　　经过身边人的阻拦，楚薇已经不知道还要不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了。

　　这个时候，宋怀森频繁殷勤地来楚家，每天专程给楚薇送不重样的补汤和水果，拿过她的手机拷贝胎教音乐，向楚父楚母交代注意事宜。

　　在楚薇有点动摇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让她死都要离婚。

　　楚薇在娘家无聊养胎，找不到人交流时，各个社交、论坛的账号她都注册了一个。她用V博的时间最多，她喜欢看晒出的可爱宝宝，还关注了很多育儿账号，渐渐摸索了V博的其他功能。

　　有一项是通讯录推荐，即便你没关注这人，如果通讯录有她，V博也会给你推荐她。

　　跳出来这一行时，楚薇本来是手指一划就过去了。但她看着最后一个人有点熟悉，她又翻回去了。

　　女孩子只有下半张脸，露出微张的红唇，睡衣滑落到锁骨位置。

　　只看那面部轮廓，楚薇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祝子乐。

　　她本来是不屑偷窥，但她突然很想知道，一直表现得这么爱自己的宋怀森在其他女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他又是如何形容她的。

　　楚薇点了进去，对自己说，只是看看。

　　前几张是很寻常的晒美食，楚薇再往下翻，就是晒高跟鞋、晒名牌包。

　　她觉得无聊，本来是要退出的，但是V博刷新快，页面已经滑到最底端两条了。

　　照片的背景是在别墅的顶楼，漫天星空下的祝子乐回头对镜微笑。地点是在楚薇家那个别墅，掌镜人是谁不用多说了。

　　祝子乐的配文是：“星空与你，都在。”

　　还有唯一一条提到了楚薇。

　　“他说我真难满足，换他老婆，一件58 的衣服就很开心。可问题是我不是他老婆啊疑问疑问。我只喜欢8万的钻表，憨笑憨笑。”

　　配图也的确是一块八万块的钻表。

　　楚薇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个表是她帮宋怀森挑的。他当时说要送给女客户，请求她帮忙看看，他当时的甜言蜜语是：“我老婆这么有品位，看中的一定是最好的。”

　　一瞬间，楚薇从脚底寒到心头。

　　她没注意到这条微博发布时间就是她注册的那天。

　　楚薇按熄手机丢到一旁，扶着肚子走到楼下，爸妈在沙发上聊天。
　　楚母说：“女儿瘦好多了，她真的想离婚。”

　　楚父叹了口气说：“那没办法，我公司还靠宋怀森带。他那天威胁我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

　　原来他上次说的不理智的事是跑去威胁她的父母。

　　楚薇穿着棉拖转身上楼，划开手机，她给宋怀森发了一条：“我答应留下孩子，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吧。”

　　下一秒，宋怀森的电话疯狂打过来，楚薇给他发了一句：“只有一种情况我会改变主意，除非我死了。”

　　宋怀森就不敢再打了，刚才疯了的手机一下子静了。

　　第二天，两人约在民政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宋怀森真的带了离婚协议过来，看样子还是他熬夜认真拟写过的。

　　楚薇笑了笑，他一向如此理性。可笑她还以他这点为傲，认为他绝对不会出轨。

　　宋怀森从黄皮袋里拿出协议时，还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我们真的要如此吗？”

　　楚薇喝了一口咖啡，风轻云淡道：“你出轨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呀。”

　　宋怀森眉头紧蹙，眼角都有细微褶子，像是内心有化不开的愁云。

　　楚薇低头想，马上要和小情人光明正大了，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好吧。”过了好半天，宋怀森终于松口，把协议书递给楚薇，“你好好看下这上面的条款，你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楚薇首先看到的是，宋怀森居然把他财产的一半都给她了。他启动资金的一部分虽是楚父给的，但这些年他也扶持了楚父的很多生意。

　　楚薇开口：“你的事业都是你自己打拼来的，我并没有帮你什么，连简单的应酬都不肯，你现在给的其实有点太多了。”

　　宋怀森自然道：“也不是只给你的，还有我们孩子的。”

　　楚薇听后却误会了，以为他把这一半给了她和孩子，另外的一半他就该留给别人了。

　　楚薇就拿笔打算签了，但她偶然一瞥，底下有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楚薇抬头问宋怀森：“你最后一条是不是弄错了？孩子出生后你一周来看两次？”

　　宋怀森不动声色地说：“没有错，这是我再三考虑后定下的探视频次。”

　　楚薇用“你有病吗”的眼神看着宋怀森：“一周看两次，你以为是出差回家吗？”

　　宋怀森苦笑了一下，他倒真希望如此。

　　但他说：“你应该明白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爸爸的道理。”

　　楚薇没多想就说：“那我再给孩子找个爸爸不就行了？”

　　宋怀森的脸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像被人戴绿帽子的那种。

　　楚薇怕激怒他又弄出幺蛾子，就拍板说：“一周最多只能看一次，再多就不行。”

　　宋怀森淡淡应声：“嗯。”

　　其实，他心里本来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但是如果他一开始就说一次，那楚薇肯定要还到半个月一次的。

　　楚薇不知道自己正好落入套路，已经在女方那栏写上自己的名字了。

　　她交还给宋怀森签时，他却提着笔，久久不动。

　　楚薇把咖啡杯落到桌子上，出声催促道：“我们还是给彼此体面吧，起诉离婚的话更难看。”

　　宋怀森狠皱了一下眉，终于在男方那一栏也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没有扯皮分歧，在民政局顺利办了离婚，各领到了一个小本本。

　　楚薇把离婚证放进包里，快步走在前头，把宋怀森像陌生人一样甩在身后。

　　宋怀森却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说：“你这两年都跳不了舞了，如果想找点工作做，可以给自己开个小店。”

　　楚薇拍开他的手说：“我知道了，谢谢关心。”

　　听到最后四个字，他的眉头又狠皱了一下。

　　楚薇继续说：“我提醒你一声，按照协议，孩子出生后你才有探视权。所以孩子没生下来前，我们没必要见面。”

　　宋怀森抿紧嘴唇，在楚薇走后很久还像石像愣愣地站在原地。

　　楚薇回家后就对父母说了这个消息，他们的脸上不止没有开心，甚至变成勃然大怒。

　　楚母说：“你这傻孩子，这是干什么？”

　　楚父面色难看：“上回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是如此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