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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十四小时 ...

  •   新闻报道:昨日下午三点,本市警方巡逻发现一男子赤身裸体于雪地上,身体完全僵硬,已无呼吸和脉搏等生命体征,医生随即证实,该男子已被冻死。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后续有关报道,敬请关注。

      3 :00 PM
      她说要见我最后一面,当做最后的分别。

      我们在徒步竞赛上相识,北京白羊沟,各大院校组织的联谊竞技活动。
      她叫曦。我没有问她的名字,是她笑着告诉我的。像一株花,生长在丛林中,沼泽里,散发着糜烂的芳香,涣散人的心智。
      你为什么要涂口红,这是一场竞赛。我说。
      这能让我开心。她把脸凑到我的面前,让我看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开心是我特别需要的。她的笑嫣然,转头走向人群,留下头发上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我以为这是对话的开始,也是交集的结束。
      给。她过来递给我一瓶饮料,充满碳酸,给味蕾带来极度的瞬间舒适与愉悦。
      我喝白水。抽出背包的蓝色保温杯给她看。它更适合我。
      跟我一起,她说。不是询问,更不是请求。像是一种陈述,更像是一种命令。
      不跟你的伙伴一起?
      我没有伙伴。她又笑,无法抵抗。
      我和曦走在队伍的中间。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有很多人。
      没有理由。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我的心情。来这里也是,我想看绿色的树,和不同颜色的花。我并不为比赛而来。
      她有点特别,参加山上的徒步竞赛,化妆,即使知道会大汗淋漓,会毁掉她精致的妆容。还有她的态度,她总是说只为快乐,但她似乎并不是个容易快乐的女子。
      一百个人。她第九十九,我第一百。她说自己不为比赛而来。而我,好像只为她来。二十公里的路程,替她背包,等她补妆,陪她休息。
      你可要补偿我,我玩笑道。
      北工大,周末来找我。她掏出我背包网兜里的手机,留下她的手机号码。请你吃饭。
      曦。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她的同伴。
      你说过你是一个人。我疑惑。
      否则怎么跟你一起。她笑着朝我招手告别。
      日头将落,天色昏黄。我想要记住她笑的模样,但愈发模糊,眼前只有她离去的背影,裹挟在愠色的夕阳中,陨散,迷离。
      我想要再次见到她。

      5:00 PM
      海淀到朝阳,地铁六号线转十七号线,一小时的车程。
      走出地铁,热浪散去,冷风席卷而来,钻进衣服的缝隙,带走仅存的一丝温度,目的是让人蜷缩。
      北方的冬日一如既往,寒冷,干燥。空气里卷着刀子,刺进人的鼻腔,告诫着人们自己的霸权。
      我看见曦。她站在地铁站口。抹艳丽的口红,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我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我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见面,我说。
      但你还是来了。她仰头看我,眼里带着泪水。我好冷。她没有戴手套,手背被风吹得通红。
      我们去奶茶店。
      我走在前面,不和她同步,感觉这样似乎就可以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但事实证明这并不奏效。
      她从后面挽住我的胳膊,像第一次依偎在我的怀里。宁,你别这样,我爱的人是你。我会和他说清楚,别离开我。
      曦口中的他,指的是利凯。曦的同校同学,小她一届。
      她挡住我的去路,用她管用的招数。抱住我,用头抵住我的胸膛,然后抬头看我,眼睛里有光泽,像一只受伤的动物。
      我的心开始沦陷,仿佛又要再一次溃败。

      我在你学校的门口。我站在北工大门前的天桥上,给曦打电话。
      马上来。她语气轻快,仿佛知道我要来,并且确切。
      我站在天桥上看她从黑色的铁栅栏门里走出来,头发没有扎起来,散在肩上,风吹过,发丝飘摇。
      现在才七点,并且是周末。我看着她的脸。你什么时候化的妆?
      很早,因为我知道你会来。她捋耳边的散发。难道故意跨区来看我的素颜?
      我没那么无聊。我笑说。
      走吧。今天一定要干点什么,周末,好时光,开心最重要。她挎起我的胳膊。
      开心好像是她回答一切问题的公式,笼统,合理,且无法质疑。
      我们去逛城东的商厦。我们似乎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运动,电影,和一些小众的音乐。
      北京的东西太贵。她抱怨道。在北京,只有呼吸不要钱。
      那你为什来上北京的大学,我问。
      开心。又是这样的回答。但随后又补充道,他们都说北京好,我就来了。
      我理解。我认定她是一个随性的女子,不喜欢纠结,当机立断的抉择是她所喜欢的。
      我想要这个。她指着柜台上的一个银镯子,灯光打在上面,细扭的花纹,光泽浑润。买给我。
      并不是很精贵的的装饰品,只是银的质地,但不便宜。因为它属于北京,寸土寸金的地界。
      在我的家乡,男人送给一个女子银首饰,那他就是喜欢她。她转头看向我,仰着头,翘起脚尖。所以你喜欢我?
      我愣了一下。
      我喜欢你。她踮起脚,亲吻我的下颚。你是个简单的男人。我们可以试试,为了快乐。
      又是为了快乐。
      我没有理由拒绝。我并不想拒绝。可以,我说。
      她原地转了个圈,抱住我,头抵住我的胸膛。五月,有木槿花瓣飘落到她的头顶,我轻轻择下。她的头顶有三个旋,在我的家乡,记得老一辈人说过,三个旋,是不祥的象征。

      6:00 PM
      她手里握着一杯烧仙草奶茶,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我不喜欢。掺杂过多物料的饮品,背离水的本质。
      带我去买手套,我的手很冷。她把手背展示给我看,上面有裂口,细小,皮肤的碎屑,不易察觉。
      她的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个银手镯,光泽已经黯淡,不再光亮如初,像是霉变,慢慢腐烂的物质。
      你应该照顾好自己。
      我的手套被舍友扔在了垃圾桶里。她们说不小心溅上了汤汁。我知道她们是故意的。
      你应该和你的舍友好好相处。
      她们是不重要的人,无所谓的东西不能影响我的心情,人也是。她朝我笑。我想要和你待在一起,陪我去商场,我想去挑一副手套,一模一样的。
      走出奶茶店,有星零的雪飘下来,只能在灯光下才能察觉。抬起胳膊,在黑色的衣料上看它,五瓣,残缺了一角。呼一口哈气,迅速消亡,好似从未有过。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质。
      她有时候很像一个孩子,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让我感到迷惑,不能理解。她看到天桥下的一只流浪狗,问我,好像就快要死掉了。
      它很好,只不过很脏,应该是被遗弃,或者是走丢的。
      它不快乐,我能感受得到。死亡才是快乐的终途,那是解脱。
      你的想法总是这样,偏颇,怪歧。学得正常点,让别人更容易接受你。
      我不需要。长久的感情投入会耗费我的精力。
      我们的争吵总会以无果作结。她再次用头抵住我的胸膛,摩挲。我还能留住你多久?
      我的心再次动容,最后的坚固终于瓦解。

      我想要给她惊喜,突然出现。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花应该是每个女子都喜爱的事物。曦应该也是,我猜测。
      但我看到曦和一个男人接吻,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我不打算愤怒离去,我要问个明白。
      我的怀里依旧捧着花束,玫瑰,百合,满天星,香气留了一路。曦看到我,并没有展露太多的惊讶,只是松开了和那个男人相握的手。
      嗨。她朝我招手,微笑。宁,你来了。
      我不能理解。
      曦和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在耳边。那个男人点头离开。
      曦上前接住我怀里的花。给我的?她把鼻子凑到一朵完全展开的玫瑰旁。真香,我很喜欢。
      那个男人是谁?我问。
      一个男人,利凯。我想和他接吻,但并不爱他。
      那他爱你么?
      不知道。但不重要。我爱的是你。
      我的心竟然接受这样的回答。
      漫天的柳絮飘飘扬扬,粘到她化有精致妆容的脸上。我突然感觉到一股黏腻,像糖浆,沉沦,溺亡,不愿解脱,放弃挣扎。

      9:00 PM
      从商厦出来,曦欢喜地翻看新买的手套,米黄色,深浅条形纹路,粘有卡通猫的装饰,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符。但这就是她像孩子的时候。
      雪已经覆盖,厚厚一层,柏油路上,车顶,栏杆,报亭,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昏黄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色凌厉光芒。
      我不想回去。我讨厌走雪路,会让我的脚冰凉。曦说。我们在附近找地方住一晚,明早回去。
      她抬头看我,像是乞求,眼睛里又泛起光泽,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她的方法屡试不爽,我最终妥协。
      找最近的旅馆,两百米之内,顺着手机导航找到。
      我很冷。她蜷缩在房间的一角,身上的颤抖明显。
      不要坐到地上。我掺起她,送她进浴室。洗完澡,会更好些。
      浴室的玻璃升腾起雾气,能模糊地看到她散在后背的头发,被水淋湿,更像一株之物,生长在沼泽的迷雾中,散发魅惑人心的气味,使人沦陷,清醒不及,便失去生命。
      我点燃一支烟,打开窗户,大股的冷风灌入,反倒没能使我清醒。
      窗户老旧,有吱扭的声响。雪日的北京,是寂寞的,有雪的夜晚,总有更孤独的人。
      烟灰被掸到窗外,陷进黑暗,看不清最终的毫末。我是不抽烟的,在几个月前。曦说不喜欢我身上有烟的味道,但我已经无法放弃它。烟草的气味,是药,麻-痹神经,带来短暂的愉悦,是人所需要的。我同样需要。

      我发现他还和利凯有联系,在我们第一次做ai之后。我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利凯发来的消息。言语密切。
      你还没有和他说清楚。我对走出浴室的曦说。
      他总是这样,他说他喜欢我,但这是他的事,我不能阻止一个人的感情。
      你应该更决绝些。他会明白。
      我说,我有我爱的男人,我可以和你做很多事情,但不能和你做-爱。我忍受不了他身上的烟草味道。
      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甚至大相径庭。你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再有其他的男人。
      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我们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我说过,他身上的烟草味是我不能忍受的,我不可能和他做-爱。并且,我只和你做-爱。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皮肤皙白,像高中生的模样。更喜欢她现在纯真的脸,没有任何修饰。
      第一次抽烟,红双喜。烟草的气味刺激鼻腔,剧烈咳嗽,分泌出粘液。不喜欢,但再次尝试,逐渐适应,再到无法摆脱。
      尝试让她回归正常人的思想,但最终无果,终于放弃。她有她的想法,很难改变。她和利凯始终有联系,断断续续。曦很坦诚,没有掩饰。我并不想和她大吵一架,甚至觉得,利凯的存在,只不过是在缓解曦我不在时的寂寞。

      11:00 PM
      曦走出浴室,围一条纯白色的浴巾。她不喜欢吹头发,有水顺着发梢滴到地板上。
      有的事不喜欢也要做,不吹干头发,会生病,更何况你是女生。你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她讨厌冬天,惧怕寒冷。
      我拿吹风机吹她的头发,手心被水湿润,粘上洗发水的香味。
      她突然转头看向我。我还能留住你多久?她的话被吹风机的噪音湮没,但我听得清晰。
      我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在床上,第一次,我仰视她,而不是她仰视我。
      裹在她身上的浴巾散落,拥住我的后颈,我感受到她皮肤上的湿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她说。
      她的身体是我所熟悉的,像绸,柔软,没有瑕疵的皮肤。她需要快乐,但她并不是容易快乐的女子,所以她极力地寻求。
      她知道如何回应,变成一朵娇柔的花,兴许是现出她的本性,尽情愉悦。她的眼神是忧伤的,瞳孔里有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我翻转身体,看她的脸,皮肤上有微小的瑕疵,褐色斑点。我喜欢你没有妆容的脸,我说。
      我喜欢你的身-体,我已经记住你身上的味道。但和以前不同,混杂了烟-草的味道,那是我不喜欢的味道。
      我已经离不开它。它能让我快乐。我需要短暂的快乐。
      我们一整晚都在互相依偎,身体麻木,可能这样会使精神沦丧,比烟草酒精更奏效。
      有大片的殷红浸染床单,从白色中央渲染开来,显得扎眼。

      5:00 AM
      她终于熟睡,在凌晨。打开床头的灯,看到她埋在被子中的脸嫣然。放在床头的手套,米黄色,深浅条形纹路,粘有卡通猫的装饰,与她的素颜外表相契合。
      我走出房间,决定到外面透透气。
      走出大厅,点上一支烟,一个男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穿宽厚的羽绒服,青黑色,帽子带着绒毛,遮住他的脸。他转过头,一眼便认出来,尽管只见过一面。是利凯。
      我等了好久。他的嘴里呼出哈气,皑白,倏然消失在风中。
      雪渐小,但依然在下。
      你一直在这里?我诧异。
      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你想要干什么,我问。
      我想过来看你。他说。我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肯和你做-爱,而我却不能。
      手里的烟被风吸掉了大半,猩红烟灰落在地上,被雪吞噬,倏而消失,察觉不到踪迹。
      我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捻进雪里,准备离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不想回答他。
      我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肯和你做-爱,而我却不能。他扯住我的衣服。
      放开。我言辞坚决。
      他见我眉目不悦,只好退却。可以陪我走走么?他递给我一支烟。烟是拉近男人之间关系最好的东西。
      目的是出来透气,并且他并不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可以,我接过烟。

      6:00 AM
      我的家乡在南方,六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不喜欢北方,北方冬天让我的身体不舒服。
      你可以选择报考家乡的大学,但你还是来了北京。这里一定有你追寻的东西。我肯定道。
      是曦。我来北京找曦。
      你认识她?
      我们生活在同一条巷子里。在她来到北京前,我们从未分开过,整整十八年。
      曦从未和我提及过。我感到疑惑,分辨不出话的真假。
      走到一家早点铺。回头看,脚步留下长长的一串,延伸进黑暗。
      要一碗豆浆,捂在手里,僵硬的手指才开始慢慢泛红,重新有血的颜色。
      利凯给我讲他和曦的事情。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曦都对利凯说,我的年龄比你大,你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利凯很愿意听曦的话,除了这件。
      曦是大生日,八月三十一日。利凯是小生日,九月一日。
      利凯总是跟在曦的后面。曦上小学,利凯幼儿园大班。利凯小学六年级,曦上中学。曦高中毕业,利凯准备高考。
      利凯是一路跟着曦来到北京的。从小到大都是。
      不要总是跟着我,你已经跟了好久。曦对利凯说。
      我想要保护你。你在前面,我不会超过你,永远在你身后。
      可我的年龄比你大。曦的笑收敛在一个维度里。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只要照顾好自己。
      可我已经来了。你以后想要留在这里么?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生活是不需要计划的,循规蹈矩会让我不快乐。曦看着利凯,眼睛里尚有灵动的东西。
      可我有计划,我的计划里是有你的。你呢,你的生活里有没有我?
      曦不想再谈论这些自认为莫须有的话题,把唇贴近利凯的脸。不要说太多话,北京的空气太劣质。
      利凯知道,曦是不愿意作抉择的人,在某些问题上 。
      当利凯知道曦和我的事情,他没有气愤,只是不能理解。他决定找曦谈谈。
      你为什么要爱上一个男人,陌生的,不熟悉,毫不相干,从未有过交集。利凯摇动曦的肩膀。我们才是朝夕相处的人。
      我想和他做-爱。可除了和他做-爱,我还爱他。宁是我爱的男人。
      我们也可以做-爱。我也爱你,曦。请你离开他。
      我可以和你做任何事,但我不能和你做-爱。因为我不爱你。
      曦亲吻利凯的薄唇,有烟草燃烧后的味道,但柔软,湿润。我喜欢你的嘴唇,很少有男人的嘴唇像你这样的柔软。我很愿意一直亲吻你,如果你从未接触过香烟。
      利凯看着曦背离的身影。他很痛苦。因为曦不肯和他做-爱。因为曦并不爱他。

      8:00 AM
      利凯是一个清纯的男子,眼眸里尚存有少年的光亮。我并不觉得他适合做曦的恋人。
      或许是陪伴了太久,那并不是爱情。我说。
      可我真的爱她。难道想和一个人做-爱,不是爱么?利凯的情绪很激动。
      是因为爱,才会把身体交给对方。我尝试矫正他的逻辑。
      早点铺里嘈杂的人群散尽。天亮,窗外是白皑皑的颜色,雪下得更大,眼睛寻不到焦距的点。
      我想要了解你。利凯说。我想要知道,曦为什么会爱上你。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认为,尚且不必因为他而和曦分手。因为我确信,曦不会爱上他。
      你们昨晚做-爱了,对么?利凯失落的样子。
      我的眼神飘忽,但最终还是点头。
      他像一个孩子,想要发掘事情的答案,即使思路偏颇,和寻常人的大相径庭。
      我很冷。利凯说。我需要热,大量的热。

      我被利凯带到一家桑拿中心。
      陪我一起。利凯的眼神乞求。
      我们并不是要好的朋友,甚至不熟悉。
      我相信你。我相信曦相信的一切,包括他爱的男人。我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更多其他可以相信的人,除了曦。
      我些许明白,为什么他能够和曦如此相处,在将近二十个年头里。因为他们都有怪歧的想法,像一个漩涡,完整,渊黑,令人恐惧,但极具引力,能够吸引同类,建立属于自己的宙体。

      10:00 AM
      你和曦一样,惧怕寒冷。我说。
      她的手脚经常冰凉,即使在炎热的盛夏。她不能忍受北方的寒冷,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好像从十八岁开始,她身上,有越来越多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女人是不容易被忍受的。我说。除非你下定决心,想要和她在一起很长时间,或者一生那么长。
      那你下定决心了么?利凯的身体松垮垮地摊放在我对面,脸色醺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能将香烟和他的身体相联系。他的身体干净,白皙,少年的模样仿佛忘记从他的脸上完全褪去,空灵,清澈,美好。
      爱情是不能被臆测的,它是个奇形怪状的玩意,不容易拿捏,很容易从手中溜走。有时候,我需要短暂的快乐。曦也是。曦是不能忍受寂寞的人,她很需要快乐。
      可她并不是容易快乐的人。他松垮的身体紧绷,腹部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小臂上的青筋暴起,健硕的样子。
      至少他现在是快乐的。我们会放对方走,在变成彼此的枷锁,甚至是折磨后。
      我无法接受一个女人,陌生的,不熟悉,毫不相干,从未有过交集,除了曦。他的胸膛起伏。
      你们陪伴了太久,可以分开一段时间,这样或许会奏效。
      利凯的眼神变得凶恶。你想要把我们分开?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想和他争辩。
      喝酒么?我想要喝酒,陪我。
      我答应。

      12:00 AM
      走出桑拿房,感觉身体轻松。曦发消息给我,说找不到我。我发消息回去,但并没有得到回复。我认定她又陷入了沉睡。雪天是适合睡觉的天气,我始终这么认为。
      观众朋友中午好,昨天下午六点中央气象台发布寒潮橙色预警,由于受到强冷空气影响,我国华北地区大范围强降雪,北京等地气温普遍会下降道零下十五摄氏度,最高降温幅度还会到达零下十八摄氏度……
      北方的冬天,很多年没有这么冷过了。我说。
      你怕冷么?利凯问。
      人生来是惧怕寒冷的,属于生物的本能,只不过程度不同。
      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并没有理会我的话。
      我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并不是身体上的因素。因为无法放弃烟草,便刻意不再接触酒精,不想让自己的身体过早衰颓。但因为香烟,我的身体已经出现不好的征兆,咳嗽是最先体现出来的。
      在我的家乡,像我这样的年纪,酒量差,是会被笑话的。
      那想必你很能喝,我笑说。
      果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1:00 PM
      我的头已经昏沉,像浇筑了大块的铅。但他似乎还是无恙的样子。
      只不过是几罐啤酒。他笑着,摇晃我的身体。
      眼前的重影让我不能准确地断定他的具体位置。
      我想我是醉了。我扶住一旁的栏杆。我要去换衣服,曦该醒了,我要送她回学校,我说。
      不必。恍惚间感觉他掐住我的脖子,难以喘息,被遏制的痛觉。能够陪伴曦的,只有我一个人。曦不需要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你不能够把我们分开,谁都不能。
      我的身体瘫软在原地,挣扎着终于逃出令我难以喘息的境地。但我开始感到冷,像紧贴着冰,毫无间隙地接触,难以忍受。
      满眼花绒纷飞的白,伸出手,触摸不到温度。我无法抵抗酒精带来的眩晕,脑子里没有目的地,只是不停地走。
      我再迈不开步子,蜷缩在原地,寒冷侵袭了我的全身,再无力抵抗。选择放弃挣扎。
      我终于体会到了曦所说的极度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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