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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逼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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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乐在外间,窸窸窣窣地理些什么,猛地一顿,随即开始小声地慢吞吞地理些什么。
邱雅的脸颊爬起一抹红云,让黄昏余晖遮掩得很好,有些忸怩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小猫探出爪子挠墙:“我能想到的只有她。”
容艾知道她是一个很容易害羞脸红的人,这样的反应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你可以住我家,我最近都不回去。”
邱雅轻轻地啊了声,不知是心动还是犹豫着预备拒绝。
傅时乐把东西重重一放,整个人像是移形换影似的出现在门口:“你不是有洁癖还有强迫症吗?”
容艾就是故意要逗她,于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不是让我戒了吗,不用了?”
“不用。”傅时乐手指骨节开始发痒,忍了忍:“很好,继续保持。”
可能是容艾实在看傅时乐不顺眼,也可能是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太过刺目,容艾离开病院后,突然就很想见一见姚念白。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就是吵架冷战也行。
容艾坐在车上,手背飞速地一蹭眼角,她很想听姚念白再叫她一声安安,想到想哭。
陈刘嗯嗯几声,接完电话,小心翼翼道:“容姐,邵峰告诉我,姚董出差不在家。”
容艾头别向窗外,看着一盏盏千变万化的霓虹灯,点了点头,调整好情绪:“什么时候回来?”
陈刘又去电话:“这个,邵峰说,姚董也特别想见您,本来安排周六回来,但是正好遇上暴雨。这不就,唉。”
容艾注意到他的语调陡然换成一种这事儿我办不了但我要维持好正面形象的腔调,眉心蹙了蹙,正要说什么,车就停了:“我去拿几件衣服,你在客厅等我。”
姚念白又很有意地不愿让她回自己家去,于是把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搬了过来。
容艾进到衣帽间,打开衣柜,发现姚念白的衣服一件没少,全整整齐齐地挂在里面。再进到卧室,发现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姚念白早起是会整理床榻的。
床头柜放着水杯,还有药。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流星地走到客厅,二话不说,示意陈刘把手机给她:“我要和邵峰说话。”
陈刘哆哆嗦嗦,拖延了阵,刚要抬头。
容艾斩钉截铁:“你解锁后直接给我。”
陈刘心想,他彻底玩完。但想到邵峰比他更惨,要直面暴风雪,就高高兴兴地把手机给她。
谁知容艾拿到手机后,并没直接拨通,坐在单人沙发上,不慌不忙地在自己的手机上点划了几下,这才拨通。
邵峰没多久就接了,兴高采烈:“儿砸!”
容艾脸上霎时如敷了一层寒霜:“你叫谁儿子?”
她开的外放,陈刘大力地按住嘴,忍笑。
邵峰舌头和脑子估计都僵住了:“女,女儿?”
容艾嘴角起了一丝涟漪,转瞬消失在冰冷的眸底,语气很客气:“邵特助,你们现在在哪里啊?方便视频吗?”
邵峰反应很快:“我们现在在机场,姚董很忙,不方便视频。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这边就先挂了。”
容艾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闲聊的语气:“航空公司没安排你们去酒店吗?我看暴雨要下到后半夜呢。”
邵峰也只是说说,哪敢真挂她电话:“我们住了机场宾馆,比较方便。”
容艾没追问:“是嘛,怪不得。”邵峰正疑惑她怪不得什么,容艾就问:“对了,你们是在安市吗?那里暴雨。”
邵峰立即应下:“是的。”
容艾冷冷睨了眼急得手舞足蹈试图提醒邵峰的陈刘,对方马上蔫了,她的声音加上一丝压迫:“周三刚从安市回来,现在又去啊。姚念白很有空吗?”
邵峰明显一愣,紧接着细细碎碎的小动静,过了会儿才续道:“行程没排好,这次是安市周边的城市,没有机场,我们还要转高铁。”
容艾的耐性已经快耗尽了,把自己的手机往沙发一按:“安市周边没机场有高铁的都市不多,要不我报给你听。姚念白,你选一个。”
电话挂断,姚念白磨了磨牙,看着呆若木鸡的邵峰,声音像老旧的纺车吱呀作响:“你是不是觉得年终奖稳了?”
邵峰吞咽了下,心有余悸,要哭的样子:“姚董,年终奖我不要了,以后别让我和容小姐说话了。”
姚念白笑容淡淡的,像轻云一样,在眼镜里凝聚起温柔的春雨:“没空和你闲扯。你有口红吗?”
邵峰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像个特大的问号。要是姚念白平时涂口红,他或许还会备一支:“您觉得容小姐眼瞎吗?”
姚念白紧锁眉心,一脸不悦。
邵峰一拍嘴,登时唇色艳红:“我还没缓过来,口不择言。”
姚念白看着他的唇色,若有所思,接着开始时断时续地抿唇。
等到容艾一阵风似的赶到病房里,刷地拉开门时,姚念白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紧抿的唇都忘了松开,黑白分明的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惊惧的光,像只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被人围猎的小兔子。
容艾以前忘带口红的时候也这么做过,见她连唇周肌肤都抿红了,脸色却苍白憔悴,又是气又是笑。
三两步到她床边蹲下,看着她枯瘦手背上的针眼,责怪的话全化为如丝的清泪。
邵峰给她搬了个椅子,关上门出去了。
姚念白的手搭在容艾腿上,感受着她温软的指腹轻轻摩擦自己的手背,指骨,心里很欢喜,但一阵阵酥.麻的痒蔓延到她整条手臂,实在忍不住:“安安——”
她说完,眸色黯然,正要改口。
容艾心里一痛,之前羞于启齿的话统统倒了出来:“你不要改口,褚玟茹她什么都不懂,你不是别人。我很喜欢,你叫我。”
她嚅嗫着止住话头,茉莉洁白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这种亲昵的称呼,实在没法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
姚念白看得很欢喜,反过来温柔地摩挲她的手背:“嗯?”
容艾死死咬住下唇,玉白的脸颊渐渐如艳丽的桃花,意识到她又开始作弄自己,气急,推了下镜框:“我走了。”
“安安。”姚念白忙出声唤她,修长冰冷的手指勾住她的指尖,有气无力道:“你别走,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我很想你。之前,对不起。”
容艾就重新坐下来,又起身,十分精准地倒了杯暖手的温水,放到她手里,眼睑低垂细数被套上的褶皱,控制情绪:“说吧。”
总要把话说开,这样才能免除后患。
姚念白沉吟着啜了口,舔了舔干涩的唇,又是一口,才缓缓开口:“我不敢见你,其实是因为,我后来了解到,那个狗仔,是我的姑母为了抓住我的把柄,才派来的。”
容艾虽然一开始不了解,但在知道姚念白的真实身份后,就猜到了几分。淡淡地嗯了声,依旧不抬头。
姚念白见她已然知悉,还这样平淡,对自己半点怨念都没有,更觉愧疚。见到她软软的发顶,想伸手摸一下,又喝了口温水:“她的儿子姚长皓,也很出色。姑母希望他能做继承人,就想把我这个隐患排除。如果我的丑闻让爷爷知道,爷爷一定会对我失望。”
容艾听到玻璃杯轻轻搁下的声音,微讶,抬头:“你很渴吗?”
姚念白愣了下:“你不是让我喝水吗?”
容艾别开脸去,笑了起来,顺便将眸底的雾气,掩饰在笑泪里,须臾,平复下来,嗔道:“我是让你暖手的。”
“可是我渴了。”姚念白很是无辜地向她眨了下眼。
容艾认命地去给这人接了第二杯水,神经高度紧绷后,成功凯旋:“我不在你水都不喝的吗?我让邵峰给你准备的营养餐你也没吃是不是?”
姚念白一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我真聪明的样子,摊开的手掌并在一起,眼巴巴地接过杯子,把水杯当成自己的奖励讨了过来:“我问他是不是,他说不是,我就没兴趣吃了。”
邵峰守在病房外,莫名颈后一凉,一定是病房里有人骂他,并衷心希望这人不是容小姐是姚董。
该说的话像一团蚕丝,扯出头来,就无穷无尽。
容艾忐忑不安地剥起指甲,感觉胸膛里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快要蹦出来似的。
眼看姚念白把第二杯水喝完,再也拖不下去,她郑重道:“姚念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姚念白把杯子放下,信口道:“你怀孕了?”
“你!”容艾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你神经病!”
姚念白嘟了嘟嘴装委屈:“开玩笑嘛,看你那么紧张我才说的。”
她见容艾脸色阴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接下来是多么重要的秘密,便张开手示意她抱一下自己。
容艾很受用地坐过去,环住她的腰,勒得紧紧的,直到姚念白快喘不上气,才解气,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其实,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原因。”
姚念白嗯了声,抬手轻柔地梳理她柔腻的长发。
容艾狠狠闭了下眼,下定决心:“我很怕,你知道以后会说我太傻。说,其实这种小事对你根本就没有影响,说,我的十年都是白白浪费,没有意义。”
“可我还是想要保护你。”她的眼睛有些失神,停滞在过去的时间里,没有精采:“我很害怕,即使我倾尽全力,我能做的事,对你来说依旧微不足道。”
姚念白沉默了,望向窗玻璃外盘旋的飞蛾,扑扇着翅膀想一头撞进来,像是不知痛似的。明知进不来,依然不愿离去。
她也不知道,如果是当年的她,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或许会和姚家彻底决裂,或许会寻求父亲荫蔽,或许爷爷喜欢她所以并不在意。最好的情况,是她会负起责任,把容艾接走,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远离纷扰,专心于学业。
那么她们之间的一切都会有全新的展开。
但有些事情,不必去点破,不必多说。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