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总在追我》九径旬

40、伤疤

　　邱雅被推进手术室，傅时乐又开始在病房里枯坐着，独自陷进一个白茫茫灰蒙蒙的世界里。

　　容艾和姚念白怎么劝也不管用，姚念白甚至觉得她已经使出杀手锏：“傅时乐，你说句话就行，我哭给你看。”

　　傅时乐依然冷淡而沉闷，一声不吭的，像隔着玻璃，看到窗外的夏日的雨网，自己纠缠着自己，直到地老天荒一般。

　　褚玟茹没走，一方面是代替李广奇了解情况，一方面则为看好戏：“你知道邱雅这么规矩的女孩为什么还没结婚就怀孕吗？”

　　傅时乐突然缓缓抬起头，像经久失修的机械臂，看着她，没出声。

　　褚玟茹嘴角倾斜了下，弯出一个诡秘的弧度：“我给李广奇出的主意，酒后好办事嘛。要不然，说不定她会和李广奇先闹掰，你还有……”

　　“褚玟茹！”容艾猛地站起身，瞪着狼样的眼睛，镜片都像要被她的目光射穿似的：“你到底有完没完！”

　　褚玟茹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不，她记忆中，容艾根本就不会，也不敢，对她发火。逆来顺受，才是容艾面对她时应有的态度：“不，我没完没了。不是你主动来找我说的吗，来日方长啊。你不让我找你麻烦，我只好找你身边人的麻烦喽。”

　　容艾心里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姚念白，怕她误会。却见姚念白只是冷冷看着褚玟茹，面无表情，知道姚念白此时已是怒海翻波。

　　容艾颤抖着吁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褚玟茹对面，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我和你的事，已经彻底了结。我没欠你什么。我一直在忍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不想做得太绝。”

　　褚玟茹眸底燃起一丝希冀的火苗，嘴角展露一个纯粹到古怪的笑：“你爱我，不是吗？”

　　容艾语气沉沉地否认：“我不爱你。”

　　“不。”褚玟茹近乎恳切地断然否认：“你爱过我。”

　　容艾紧紧搅拧眉心：“是。”她重重出了口气：“我爱过你，但那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我只是欣赏你的曲风，你荧幕上洒脱的形象。但私下的你让我没法喜欢。”

　　“那姚念白这种人你就喜欢？她屁都不懂！”褚玟茹发出一声困兽的嘶吼，嗓音沙哑，语气低落下来：“她到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吧，你凭什么保护她？”

　　姚白安遽然坐直了身，眼里夹着惊疑的光，低轻声问：“安安？”

　　“安安？”褚玟茹往姚念白那儿跨了一步，逼视着她：“她最恨别人叫她季安，你不知道吧？她过去——”

　　“你别说了！”容艾上前，用力地把褚玟茹推开数步，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如同世间最后一片孤零零的雪花。

　　姚念白半跪在她旁边，试图把她搂带起来，却最终只能陪她一同沉默，落在冰凉而萧索的大地，如同一道不该出现的冬日暖阳，加速了雪花的消融。

　　褚玟茹拖开椅子，坐在桌边，用冰刀一样的目光把她的伪装寸寸剥落：“好，我不说。你自己亲口告诉她，我们俩十年来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不要……”容艾眼眶中蓄满泪水，全身轻微地颤抖着，强忍着，别开脸去，不让姚念白看见她内心的隐痛。

　　傅时乐的神思已完全被这三个人的闹剧占据，她忍了很久，之前告诉姚念白容艾恐慌症的事，已是越界了，但此刻，她也憋不住这口气：“……就是为了从天盛那儿把那一份报道压下。”

　　“什么报道？”其他的姚念白已经有所预料，但对于事情的原因，她真的一无所知。她试图掰过容艾的肩，使她直视自己，亲口说出来。

　　容艾生不出力气反抗，只好偏垂着头，一双含情的美目紧紧闭合，摇了摇头，泪水洒落，纵横交织，流到她手上，流到地上，流到姚念白心里。

　　十年前，容艾凭借首张solo专辑，一举斩获年度最受欢迎女歌手大奖。

　　那夜容艾很高兴。一来因为她赚了足够的钱，把所有债务还清，从此彻底和那个腐朽的家庭断绝关系。二来因为她斩获大奖，努力得到回报。三来，她深爱的人就在旁边陪伴。

　　姚念白亲自开车来接她，两人并未直接回寝室，而是去买了果酒，到无人幽静的公园里看星星。

　　容艾那时还没怎么喝过酒，一瓶下去就醉醺醺的，笑说天上没有星星，她就要在姚念白的眼睛里找星星。

　　姚念白比她清醒克制些，带着人回到车里，一路上容艾已几度缠过来，都被她半喝令半忍耐的熬过去，等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她也忍捺不住。

　　谁知却不慎被狗仔埋伏跟拍。

　　因着这不过是两人许许多多中稍稍特别的一次，姚念白并未放在心里，然而她直到现在才知，那一次，成了容艾毕生的噩梦。

　　褚玟茹半蹲在姚念白面前，黑如幽潭的深色之中，满是寒冽和蔑视，上下打量着她，一直到把事情说完，才一拍腿站起来：“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哪点好，值得容艾这么喜欢你。连我都不敢强迫她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你轻轻一勾，她竟然又心甘情愿，像个没事人似的。”

　　就是这一点，才使她最终火山喷发。

　　姚念白不觉蹙起了眉，一言不发，愠怒地瞪视她，眸底却浮起一丝惭愧，心虚。

　　褚玟茹还要再开口讥讽，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再回病房时，恼羞成怒，指着刚把容艾搀扶到沙发上的姚念白：“姚念白！是不是你暗中捣鬼，让董事会把我踢出公司？”

　　邵峰守在角落，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褚玟茹气急败坏，像一头被羽箭射中的狮子，怒吼着向姚念白冲去，作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容艾没说话，下意识回身搂护住姚念白。姚念白抬手握住她的手臂，眸光晃了晃。

　　傅时乐积攒的怨怒亦在此刻爆发，把人给打了出去：“滚！”

　　姚念白这才发现容艾在发抖，明明身子还暖热：“安——你，你还好吧？”

　　正巧邱雅的手术结束，容艾跟在傅时乐身后离开，临走前步子一滞，背对姚念白平静温淡道：“那夜是我发疯，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姚念白双唇翕张，一句话也说不出，颓然靠在沙发上，余光扫到邵峰，淡淡地哼笑了下：“做得好。”

　　邵峰感觉这是他听过最可怕的称赞：“不，我应该再加快进度，要是能提早一点——”

　　姚念白直起身，大力揉捏眉心，像要把骨头揉碎似的，抬手止住他的话：“至少安，容艾她，对褚玟茹恨之入骨，时机掐得很好。”

　　容艾再回病房时，姚念白已携邵峰离开，从屋内痕迹来看，走得有点仓促，大概是不敢再见她，特比避开她。

　　傅时乐佝偻着背，坐在邱雅床边，扣着她手背吻了一下又一下。

　　容艾不由心酸，天不怕地不怕的傅时乐到了邱雅面前，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克制着表达爱意：“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没在停车场犯浑，你今晚就不用撞上褚玟茹，小雅也不会出事。”

　　傅时乐默了默：“你知道我最烦你的是什么吗？”

　　容艾挑了挑眉：“什么事儿都喜欢往自己头上揽？”

　　连她想说的话，包括用词都一模一样，傅时乐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低低骂了声：“你应该问，什么。”

　　容艾浅浅笑了笑，心情没之前那么沉重，拿起苹果削皮。

　　傅时乐又骂了声：“把强迫症给我戒了，姚念白没嫌你烦？”旋而意识到容艾不会给姚念白削苹果，闭口讷讷。

　　容艾听到姚念白的名字，刚上扬一点的眉眼再度垂了下来。

　　“行了行了。”傅时乐从她手里夺过苹果和刀，长腿一伸，把垃圾桶勾到面前，连皮带肉去了一大块，用手虚掩了下，头也不抬：“你回去睡吧。”

　　“嗯。”容艾知道她们需要二人时间把话说清楚，便拎起包，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傅时乐压低嗓音道。

　　容艾撇了撇嘴，转身，踩着点开口：“谢了。”

　　傅时乐嘴半张着，脸色开始发青。要不是容艾的嘴在动，她几乎以为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要不是今晚的事儿，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勇气告诉小雅。”

　　顿了顿，深情：“我爱她。”

　　傅时乐头上几乎快冒出热气。最近这对狗女女一起行动的次数太多，以致于她都忘了容艾的真实嘴脸有多欠扁。

　　“滚。”

　　之后的一段时间，容艾减少了去探病的次数，因为她去的时候，总能见到傅时乐这个脾气比个子还高的人。

　　姚念白没再来百佳视察，转而派遣本就该来的人。

　　容艾有了大量时间用于工作，成绩出色，但观众已经有了思维定式，看她做什么都觉得是歪风邪气。

　　周六周日时，容艾便去莫言非导演那里做演技培训，空余时间就加紧锻炼，毕竟她要演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容艾没再和姚念白联系，姚念白亦然。

　　她知道姚念白对她有愧，不知如何面对她。她不想加重姚念白的歉疚感，同时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敢和姚念白说话。

　　期间她通过陈刘和邵峰联系过几次，都是她在网上还有营养师那里问来的食谱，让陈刘比照着例子管理姚念白的饮食，并再三叮嘱不能说出是她。

　　邱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瞒着李广奇和家人办了出院手续，去傅时乐那里暂住。

　　容艾帮着收拾东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喜欢傅时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