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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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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艾掏出手机察看消息,转移注意力,这才发现傅时乐在四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她今天怎么样?我想去看她。”
之前李广奇为表诚意,每天都抽时间去看顾邱雅,傅时乐忍不住煎熬,就没再去过。
容艾下意识瞥了眼褚玟茹,她和邱雅没交情,如果褚玟茹去探病,就说明李广奇也在。
她想给傅时乐打电话,但电梯内没信号,急得头上沁出汗珠,电梯门正好在此时打开。
她正要拨通,却见傅时乐从另一端楼道里气喘吁吁走过来。
傅时乐气还没喘匀,先怒声道:“姚念白!你有没有公德心!”
邵峰再度不合时宜地噗一声,笑完他就很想哭。
姚念白不咸不淡地剜了他一眼,意思你将功抵过的时候到了。
邵峰立即低头认错:“傅小姐不好意思,我有东西忘在车上没取,来回耽误时间。”
傅时乐对着不熟悉的人不好发作,转眼见褚玟茹走在三人后面,摆出一副恶心人的嘴脸冲着她笑,攥紧拳头:“你来干嘛?找揍啊!”
褚玟茹笑得更加欠揍,阴恻恻地一字一句道:“我?我是广奇的朋友,来看望他妻子。你是……邱雅的朋友?”
傅时乐眉心重重一跳,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褚玟茹率先走到病房前,轻轻一叩门,刚拉开一道罅隙。里面争吵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邱雅在哭,大约哭了一段时间,黄莺打啼的嗓子都开始嘶哑:“什么叫孩子没了就没了!”
李广奇极度不耐:“我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
邱雅声嘶力竭:“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褚玟茹把小艾害得那么惨,你还把她带来探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你根本就没有改过!你对得起我和孩子吗!”
李广奇估计忍了很久,突然爆发:“褚玟茹是我的朋友,更是生意伙伴!再说了,容艾不是没事吗,你干嘛还抓着不放!你是我老婆,你怎么就不知道向着我呢!”
一阵乒铃乓啷的物品落地声,伴随邱雅的一声尖叫。
傅时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把推开褚玟茹闯了进去,对李广奇破口大骂,李广奇自然不服,突然听李广奇痛嘶一声,大概是被傅时乐打了还是推得撞在墙上。
邱雅又是一声惊呼:“时乐别打了!”
邵峰得了姚念白示意,去医院内的药房买伤药,这种事还是不要在病院内传开比较好。
门外几人推门进去,容艾顺手将门反锁。
褚玟茹一进去就大摇大摆坐在外间沙发上,由着里面闹翻天。
容艾和姚念白无暇顾及她,走进里间,只见李广奇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下面,脸部肿起一块青紫,痛不欲生。
傅时乐最后狠狠补了一脚,才赤红着眼到邱雅病床边蹲跪下:“你没事吧?”
邱雅只是受了惊吓,倒没伤到哪里,有些害怕地避开她的手,一见容艾,雾气再度在眼眶弥漫,抽噎道:“小艾……”
容艾忙过去,侧身坐在她床边搂护住她,低声安慰。
傅时乐僵在原地,整个人像是一块破布,被剪刀裁出一个大口,又让大手无情地撕扯成两半。
姚念白对她这副受伤颓丧的神气看不入眼,过去把她拉扯起来,带到外间,坐在桌边:“你手肿了,待会儿涂点药。”
李广奇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褚玟茹身边沙发上坐下,神色阴鸷,瞪视傅时乐,触上她的目光,又有些惧怕地挪开。嘴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嗤,声音尖酸刻薄:“男人婆。”
傅时乐立马蹿了起来,一七五加的个子再添上厚跟鞋,整个人背着光,脸色阴沉的可怕,生出一种拔地而起的气势,像黑夜里鬼影幢幢的山脉,唯有一双丹凤眼亮得像炙人的火轮:“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李广奇心底发怵,一时没吱声。
正巧这时邵峰买药回来敲门。
姚念白和他身份颠倒似的,起身去给他开门,见邵峰拎着一个大号黑袋,估计是觉得去外面买药进来不大好意思,特地找了个袋子套上。
姚念白取出消肿化瘀的药给傅时乐涂,见她仍旧立得笔直,额角青筋贲张,死死盯着李广奇,想着随便说点什么好笑的事,就道:“你还记得当年你把我揍得吐血吗?其实我那时候特别想还手,但知道光凭我自己打不过,就死装,说你打吧。”
傅时乐哼笑了两声,神色缓和了些,被姚念白按着坐下,看着她给自己涂药膏,有些怀念:“什么时候来着那会儿?”
“七年前。”姚念白说着,朝里间探了探头,她特地选了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容艾,就对她扬起一个颇为温馨的笑。
容艾也在看她,回笑了下。
姚念白就很高兴,眼睛都弯弯地眯起来。
“看够没。”傅时乐不耐地撞了下姚念白悬在半空的手:“我在停车场都快看吐了。”
姚念白抹药膏的手一顿,摁在她淤青上:“你看了多久?怎么没见到你?”
傅时乐这会儿情绪缓下来,更疼得龇牙咧嘴,忍着不吭声:“我见到容艾才给她发的那条信息,本来以为你们俩闹一会儿就成了。谁知道还闹回车里去了。反正我有点工作上的事儿,就等到你们俩出来才想说一起。谁知道你们俩助理还……受不了。早知道不等了,四十分钟,还费力爬一趟楼梯!”
邵峰低头帮李广奇上药,突然感觉如芒在背,本以为是姚念白又双叒叕要扣他工资,却发现那股阴冷如毒蝎的目光来自褚玟茹,并且是针对桌上谈笑自若的两人,他只是被眼风波及的小虾米。
褚玟茹向着李广奇闲聊,似笑非笑地开口:“对了,前两天我遇上安理,傅时乐的前任。他说,傅时乐对他就没兴趣,哪个兴都没有,五年感情跟闹着玩似的。分手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小心打碎一个相框。”
李广奇知道她现在提起这件事,一定是为挖苦傅时乐,就配合地笑了声:“什么相框?”
“里面放着傅时乐和邱雅合照的相框。”褚玟茹往后闲闲一靠:“傅大设计师到底不同凡响,看中友情,远胜过爱情啊。”
李广奇勃然色变,屁股上着了火似的,绕着茶几踏了两圈,抬臂点着傅时乐,对方却对他这种轻蔑的姿态一言不发。
李广奇心里更加确认,突然闯进里间,把邱雅桌板上,容艾摆好的果盘拂扫在地:“孩子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没的,肯定是你跟傅时乐出去鬼混弄没的,现在还赖到我头上,是不是!”
邱雅一直在和容艾说话,根本没留意外间的动静。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闹,唇角两个小小梨涡凝在脸上,又惊又疑,两汪弯月似的眸子瞬间涌起泪水:“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容艾怕李广奇盛怒之下会对邱雅动手,站起身将她护在臂弯里,神色戒备,同时也含着明晃晃的厌恶。
李广奇此时谁都怀疑,他想起容艾,想起外面的姚念白,想起容艾和姚念白是一对,想起这四个人老早就在一个团里,说不定四个人搅和在一起,乌烟瘴气。
上前就掰住容艾的手臂要将她拖拽开:“你给老子滚远点!”
容艾本可避开或者反抗,但她顾及身后的邱雅,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定不动。手臂上一阵剧痛,她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忆起童年的噩梦。
那是一块怎么也嚼不淡的黄莲,在她口腔深处安了家,经年累月散发出苦味,轻而易举地攻击她舌根的苦味蕾,她的神经早已在抵御和侵略中,被折磨得异常脆弱。
苦涩扩散至她全身,她几乎喘不上气,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恍惚惚让姚念白搂在怀里,感受到姚念白的气息包围着她,听见姚念白叫她安安,渐渐缓过气来。
她其实很厌恶季安这个名字,因为它始终使她忆起那一段暗无天日的过往。可喜欢姚念白叫她安安,这使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一次次经过洗涤,或许有朝一日能得到救赎。
有那么一瞬间,她涌起无限的冲动,就抵在嗓子眼,想把她的过去像告诉邱雅那样轻松,一桩桩一件件地讲给姚念白听,从而使她获得新生。
可她知道,姚念白会比她更痛苦,更煎熬,或许这样的办法根本没法治愈她,只会使痛苦加倍,她不敢冒这样的险。
而且,她很害怕,害怕姚念白会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才和姚念白交往,只是因为对男人有阴影,才找了一个生得有一点英气的女人。
“姚念白。”容艾死死地环住姚念白清瘦的腰,一双眼睁得酸涩,忍住屈辱的泪水,一声一声地唤这人的名字,企图从中寻找力量。
“姚念白。”
“我在,我抱着你。”
里面吵得不可开交,邵峰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人的苦情偶像剧抹了把辛酸泪。他现在知道,姚念白三个简单的字眼,拼凑在一起,放到姚念白本人身上,对于容艾而言,确实是爱称。
“不想搬回去就算了!你留在这儿给我好好反省!”李广奇摔门而去。
邱雅拿起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一边抹泪一边说:“妈,我要离婚!……”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说了点什么,邱雅崩溃而绝望:“什么家族联姻,生意上往来太多断不了!你和爸就知道生意!我恨你们!”
姚念白掺护着容艾走进去,见傅时乐跪在邱雅床边,头垂得低低的,像是快折断一样:“他说得没错。我喜欢你。对不起。”
邱雅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友的感情,蒙头躺下,在被子里恸哭。哭了阵,突然开始发抖,抖得厉害,像一条快被烈日晒干的鱼,抽搐着。
傅时乐忙扯开她被子:“你怎么了?”她说着,鼻尖飘来一股血腥气。
邱雅瘦干的指尖攥住她手,眼角的泪水交织着,像荆棘上的露珠:“傅时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