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总在追我》九径旬

36、秘密

　　傅时乐被她弄得一怔，愣愣回头，神情疑惑地看向姚念白。

　　姚念白和她互望了阵，同样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沉吟着走到容艾身边，扶住容艾单薄的肩：“她刚刚说打我是玩笑话。”

　　容艾根本就没听清两人在病房外嘀咕些什么，只是她满心愧疚，一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于是摇头否认：“邱雅醒了，她告诉我，她是和李广奇吵架，情绪起伏太大才不舒服的。”

　　傅时乐一听邱雅醒了，整个人一凛，就要冲进去，旋而身形一滞，问容艾：“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容艾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邱雅不知怎么得知容艾在房间里被褚玟茹强迫的事，又收到酒店经理来电问她遗失在房间内的项链找到没有。她感觉事情有古怪，就多问了两句。

　　酒店经理说当时李广奇声称要替她找项链，经理本说要去前台把备用卡给他，李广奇说婚礼要用来不及，就拿走了经理的万能卡。

　　邱雅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明白李广奇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待李广奇回家后质问，果然如此。

　　两人大吵了一架，李广奇摔门而去。

　　“如果不是因为我……”容艾内疚得说不出话来，呼吸不匀，身子微微颤抖。

　　姚念白心疼不已，欲将她搂进怀里，看向傅时乐的眼神掠过一丝戒备和警告。

　　容艾却一把将她推开，示意她不要维护自己。直挺挺地立在傅时乐面前，静候发落。

　　傅时乐沉默了少刻，猛地一拳锤在墙上，鼻翼一掀一掀，话音像在砂砾上磨过一般：“我怪你干嘛，你的事是我多嘴告诉小雅的，要怪也怪我。”

　　姚念白实在看不下去：“李广奇才是该承担责任的人。”顿了顿：“还有褚玟茹。”

　　傅时乐沉重地一点头，走到病房门口时，拍了拍脸，提起精神，走了进去。

　　容艾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一般，软软地倚进姚念白怀里，不断的颤抖着，像一朵凋萎的玫瑰。

　　姚念白搂护着她，到走廊尽头无声的黑暗中，由着她背抵墙角，一点点滑下去，最终蹲坐在角落。

　　见她连哭泣都要艰难地克制着，断断续续地从齿缝溢出一声声唏嘘，心疼得好像刀子在割一样，除了揽住她的肩，把身上的热量过渡给她，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容艾抽噎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下来，额角抵着姚念白的肩，痛苦地嘶声道：“我真是个畜生。”

　　姚念白皱紧了眉，下巴轻触她额发，安抚地摩挲她肩头：“别那么说，我听着难受。你告诉我。”

　　容艾点了点头，默了好一阵，才沉沉道：“我，我一直都，对小雅没那么好，不像小雅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我其实，很嫉妒她。嫉妒她，不管受多大的气，都不会记恨别人。永远都那么开朗，温柔，善良。”

　　她握拳狠狠一揿酸涩的鼻头：“就好像她永远不会被污染一样。”

　　把眼泪埋在姚念白衣领里，咬了咬牙：“她为了我，没了孩子，我知道她很喜欢孩子。可我，我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还因为褚玟茹……”

　　她把话咽了，没说下去。姚念白已大致明白，容艾有她不能说的难处。可不管有多大，多棘手的难处，只要把褚玟茹连根拔了，就什么难处都没了。

　　现在，就是征得容艾同意的最好时机。

　　姚念白握住容艾的肩，使她平视自己，温柔的声音毫不掩饰恨意，像嚼着一块甜蜜但致命的蜡，明知没法消化却唯有靠它来果腹：“安安，我们替小雅和傅时乐报仇好不好？”

　　容艾脸上落下一连串的泪，无声的张了张嘴，“好。”

　　傅时乐出来后，容艾又进去了。

　　姚念白根本就没有要进去探望的想法，她和邱雅不熟，进去了还得让人招待客人似的耗费精力。

　　傅时乐郁郁地靠在惨白墙面，白茫茫的灯晕带着几分萧索，落在她细致的眉眼，无力地说：“她只想让容艾陪。”

　　姚念白亲力亲为去自贩机买了两瓶饮料，一瓶递给她：“你不会是在羡慕安安吧？”

　　“我嫉妒她。”傅时乐指腹一勾，拉开铁环，不懂这人为什么大半夜还要执着于咖啡：“我以前就在想，要是容艾和我都是男人，小雅应该会选容艾。”

　　姚念白也知道，从前邱雅就很喜欢找容艾玩，虽然容艾的态度淡淡：“要是我我也选安安，又聪明，又好看，又细心，还会写歌唱给我听，而且对我那么专一，还有……”

　　傅时乐听她渐渐发展成自炫模式，气得甚至很想抄起菜刀，刚要骂人。兜里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小艾，真对不起。我今晚不想一个人。”邱雅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躺在病床上，接过容艾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热度恰到好处。

　　“没事。”容艾坐在她旁边，开始削苹果，弧形的皮不仅一点没断，而且厚薄宽度均一：“为什么不让傅时乐陪你？”

　　“她对我很好，可是，我现在很怕她的眼神。”邱雅冰凉的手覆在小腹，划过一瞬的黯然，旋而向容艾笑了笑：“你不一样，你让我觉得，我不需要被同情，这样我的伤口才能愈合。”

　　容艾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像嚼碎一整只苦胆，起身去取了个餐盒，默不作声把苹果切成适合送进嘴里的小块，插上牙签，放在餐板上：“要是酸，我再切过。”

　　邱雅注视她的动作，垂下眼睫，荫掩着柔软的眸子：“小艾，我和你交换一个秘密好不好？”

　　她现在即使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容艾也会答应她：“好。”

　　“其实我以前就很羡慕你。”邱雅出神地凝望着窗台边的小花，声音有些渺远虚无：“我羡慕你，唱歌跳舞演戏都那么出色，又不耽误学习。我还羡慕你能骑山地车。羡慕你有女朋友。羡慕你心里有那么多想法，可我心里什么也没有。”

　　容艾凝了凝眸，撩起眼帘看她，在邱雅的目光移过来之前，逃也似地躲开，随手拿起梨削皮找事做。

　　邱雅怎么会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眉眼弯了弯，甜美的笑意写在她脸上：“小艾，我一直想问你，你不怕痛吗？”

　　容艾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一手拿锐光闪闪的水果刀，一手捏着刚露出一点莹白果肉的黄梨，深深吁了口气：“怕，从小就怕。”

　　邱雅第一次听她谈起小时候，撑着床坐直了些，温柔地嗯了声，眸光专注。

　　容艾没敢抬头，怕目光甫一相接，她风平浪静的心湖就会掀起滔天海浪：“我怕，小时候我妈把剪刀往我身上砸，我怕疼，躲开了。我妈为了我继父，打碎盘子让我跪上去，我怕疼，没跪。后来她和我继父吵架拉着我自杀，我怕疼，逃走了。”

　　她说着，露出一个令人无法捉摸的微笑，好像在看一场滑稽剧，又像是透过剧情，讥嘲自己。全场的观众都在笑，她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口唇间的皱纹却再难支撑，凝结在颧骨上。

　　她用力压了下唇，接着说：“半夜里我继父偷溜进我房里猥亵我的时候，我怕疼。他生意失败拿我家的房子抵押，讨债的人上门，我怕疼。他喝完酒把桌椅砸碎了，打完我妈来打我的时候，我怕疼。”

　　邱雅扯出纸巾擦眼泪，发现容艾的手指已经深深嵌进梨肉里，汁水全滴在腿上，透着一股纯净而甘美的气息。渐渐的，她发现更多的水珠落下来，深深浅浅地将长裤晕染开来。

　　容艾依然静静地坐着，头低低埋下去，就像一个沉浸在平和安宁的梦乡中的人。

　　那一滴滴晶莹的泪，就像针，直刺进她心里，使她几乎窒息。邱雅忍捺不住，拖着哭腔：“小艾……”

　　容艾这才大梦初醒似的，身子倏地一抽搐，想起她现在不能情绪激动，就笨拙地起身想去抱她一下，发现两只手却还捏着梨攥着刀，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邱雅见她想把左手的梨放下，但大拇指陷得太深甩不掉，就用还捏着刀柄的右手去拔，噗呲一下笑出来。

　　容艾看到她唇角明亮的月牙似的弧度，便跟着笑了下：“好了，我的秘密也说了。你以后要是难过，想想我的秘密，就没那么难过了。”

　　邱雅听得一暖，让容艾搂在怀里，怔了怔，恍然忆起这还是容艾第一次主动来抱她。

　　她心里有愧，微赧：“可是，我的秘密比起你的，太轻了。”

　　容艾沉吟着坐了回去：“那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你告诉我一个重要的，就抵消了。”

　　邱雅好奇地一歪头：“什么秘密？”

　　容艾下意识回头往外瞧了眼，确认隔着两扇门，才压低声音，眸底盛满亮晶晶的笑意：“其实我特别烦姚念白，她特别幼稚。”

　　邱雅笑得脸蛋绯红。

　　“好了，该我问你了。”容艾敛起笑意，眼神像夜色一样深邃：“你爱李广奇吗？”

　　傅时乐已经拒接不知多少回电话，没想到李广奇还是找了过来，满身酒气，在深夜的过道里大声嚷嚷：“小雅呢？孩子怎么就没了！”

　　李母跟在他身后，烫卷的黑发随步伐大起大落，粉红套裙，质问傅时乐：“就是你把我儿媳妇约出去的是不是！都怪你！还我孙子！”

　　傅时乐一闪身避开她打过来的手，横眉竖目，怒声喝：“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

　　李母踩着高跟鞋，堪堪到她胸口，一时让她咄咄逼人的眼神给镇住了。

　　邱雅父母随后追了上来，二人已听邱雅在电话中大致说了来龙去脉。邱雅母亲上前就二话不说给了李广奇一耳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值班护士犹豫地走过来，眼看事件就要演化得一发不可收拾，病房门倏然推开。

　　容艾慢慢走出来，长发随风轻轻飘动，漆针似的眸中似贮藏着一种深谧的力量，使李广奇不寒而栗，使邱雅母亲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