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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生日 ...

  •   周六是容艾的生日,两人都准时五点下班回家。

      姚念白本想在外面订下餐厅和容艾一起吃浪漫的烛光晚餐,但鉴于容艾近期的人气直线上升,出门散个步都可能被路人认出来,只好在家里叫外卖,然后躺在沙发上等待黄金时间段的第一期节目。

      容艾看不得她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气,伏在姚念白耳边一句低语。

      姚念白脸上瞬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生平第一次有了选择困难的问题。

      “随便哪件都好,只要不是上回那件。”容艾真不知道到底是她过生日还是姚念白过生日,不过她原本就没有过生日的兴致,干脆让姚念白高兴好了。

      至于上次那件,她也没想到姚念白这个小天才会想出那种用途。

      还没等姚念白兴高采烈跑去打开柜门,容艾就接到了傅时乐的紧急电话。

      邱雅不好了。

      两人赶到医院时,傅时乐孤身一人,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椅子上,头几乎埋进膝盖里,单薄的夏衫贴在脊背,现出一排排突兀的骨头。

      容艾意识到她比上一次见面时又瘦了不少。

      灰衣灰裤将她衬得如一根灰干枯瘦的树枝,及肩的长发凌乱不堪,望向两人的眼神衰颓而茫然,两颗眼珠子镶在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偶尔才动一下,却是因为不可遏制的哀怒,嗓音喑哑:“她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姚念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长眉微微扭曲了下,别开眼去不忍直视:“这不是好事吗?”

      傅时乐无力地往后一靠,眼角的肌肤像是要崩开似的,默了许久:“我只希望是李广奇。”

      容艾听着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在傅时乐边上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傅时乐脸颊肌肉一阵一阵地抽动,呼出的气息四分五裂,眼眶却干得充血:“她给我打电话,说不舒服,但她不敢告诉她婆婆,也不想家人担心,让我去接她。”

      她抬起枯瘦细长的双手,在脸上使劲揉了一把:“她在我车上的时候,就开始说疼,等到了医院,已经……”

      她猛地摁住眼眶,像是要把眼珠抠出来似的,容艾忙把她冰凉的手掰开,捂在掌心揉搓,却怎么也搓不热:“好了好了,别说了。”

      傅时乐一头扎进她怀里,热泪倏然间不住地往外冒,一滴一滴砸在容艾膝上,一声声压抑的,撕肝裂肺地呜咽:“我看到了……好多血,她出了好多血……”

      姚念白坐在她另一边,手指尖动了动,最终没把她从容艾怀里拉开,缓缓抬手,抚上她后背心。

      被傅时乐极度抵触地挣开了。

      容艾将她眼底的无奈与忿忿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有点好笑,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头问傅时乐:“苏云和丁玻琳呢,你叫了吗?”

      傅时乐默了默:“还没。”吸了吸鼻子:“叫。”

      其他两人一时分不清是“还没叫”,还是“还没,叫。”,一时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姚念白和容艾交换了几轮眼神,意识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由姚念白认命地掏出手机,先给苏云电话。

      周六晚上两人都有事忙,但说会尽快赶过来。

      傅时乐情绪渐渐平复,闷闷的嗓音悬挂在半空,依旧是命令式口吻:“背过去。”

      姚念白脸臭的像吃了一吨死鱼,正要转身,突然顿住,眼角一闪而过得意的笑意,转而两只脚在地上各猛跺了一下,语气极度不耐:“行了。”

      傅时乐这才起身,手背飞速在脸上蹭了下,随后不期然和姚念白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额角青筋一条条浮出来,好半晌才迸出一字:“你……”

      手术室灯熄了,傅时乐立即甩开双腿追上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对这样的病人家属见怪不怪,摇了摇头,惋惜道:“孩子没保住,幸好大人没事,需要住院静养一段时间。”

      这已是傅时乐预想到的千百种情况里上佳的一种,再加上刚才让姚念白这么一搅和,情绪反倒没那么差,向医生道了谢。

      邱雅还在昏迷,容艾便提出由自己陪一段时间,让傅时乐去缓一缓:“你去外面抽根烟。”

      傅时乐攥着邱雅的手不想离开,容艾就骂,语气沉沉:“你以为你谁啊,你攥着她手她就能醒?再说她一醒过来看见你就有阴影,情绪激动更不好。”

      她见傅时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神色松动,就示意姚念白陪她出去。

      傅时乐眼睛肿起来还没消,别别扭扭:“我不和她去。”

      姚念白已走到门口,身形一滞,抱臂靠在门口,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容艾怕这样下去邱雅可能不是悠然转醒而是被两人吵醒:“姚念白上次在你工作室是不是被你说哭了?”

      转头问姚念白:“你哭没哭?”

      姚念白刚要往左甩的头一下僵住,在她冷若冰霜的目光中,不甘不愿地上下挪了挪,都算不上点头。

      容艾抿唇笑了笑,回头对傅时乐一挥手:“好了你赢了,出去吧。”

      傅时乐就站起来,像一根移动的电线杆,主动拽着姚念白消失在门口。

      暗沉的天空像一张无形的网,压在往来行人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湿热,让倏尔卷来的汽车尾气一推,一股股热浪打在路灯杆上。

      傅时乐背靠着路灯,瘦长的腿随意交叠,手里燃着的烟已经是第二支,瘦削的在淡蓝色烟雾里若隐若现,忽尔想起什么,转头把手里的烟往姚念白那儿送了送,沉默的问询。

      姚念白抱臂斜签站着,皮鞋在翘起的砖块上一点一点,深色系衣服融入在墨黑的夜色里:“戒了。”

      傅时乐突兀地低低喝骂了下:“该死的。”

      姚念白莫名其妙,手臂松开,顺势又抄进裤袋里,眼底迸溅起一团火星:“我又怎么你了?”

      “没。”傅时乐撇了撇嘴,盯着指尖的一点赤橙,跳跃着,向自己涌来:“羡慕你。”

      吸过烟的人,才知道把这玩意儿戒了有多难。

      姚念白没再出声寻衅,心里盘算着,傅时乐羡慕的到底是什么。是她和安安甜甜蜜蜜的感情,还是她强大的毅力,优越的智力,出众的外形,还有……

      傅时乐想起她那回和几个模特朋友出国度假,偶尔碰上姚念白,已经是七八年前了吧。

      明明容艾每天都行尸走肉地过着,姚念白这个混蛋却能活得人模人样。

      她当时就冲上去给了姚念白两下,可能不止两下。

      反正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手下吐血的,不是那种一拳下去血溅三尺,只是嘴角漫出血丝。

      姚念白的助理人高马大,当时就要把她架走,被姚念白给喝住了:“你打吧。”

      低垂着头,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柱子上,大拇指蹭去嘴角血丝,或许是神思麻木的缘故,她看着都觉疼的伤口,姚念白眉毛连抽都没抽一下。

      她不想承认,但这一幕真的有点霸气,像老电影里的场面。

      她知道姚念白不是这种任打任骂不还手的,相反,极有可能会反过来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这才发现姚念白浑身上下瘦得几乎看不见肉,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人刮走似的。

      后来她让姚念白跟她回国去见容艾。

      姚念白倚在墙角,目光虚浮地落在夜色里,静静地抽烟,一根接一根不停,眼角一滴若隐若现的晶莹,始终没落下来:“我是真的不行。”顿了好长一会儿:“我不敢。”

      她第一次听见姚念白求她,也是第一次听姚念白开口求谁。

      没有一点生气,让她想起从小见到大的,暗黄色的厚的不透一丝光亮的浊云:“你别告诉她,让她忘了我。”

      谁。“你把她名字念出来,我就答应你。”

      姚念白轻轻蹙了下眉,就那么巧,泪滴溅在那点火星上,熄了,人彻底湮没在无边无垠的黑夜里:“求你。”

      傅时乐把烟蒂碾碎了,一脚踢到大树底下,抖了抖肩,像是很冷似的,一捏酸胀的鼻头:“走了。”

      姚念白默不作声走在她右边两步开外,始终维持着那点距离,一声“谢谢”飞快地从她嘴里钻出来,消失在身后的光影里,像是从没存在过。

      傅时乐走着走着,往后一仰脖子,一抹潮湿从她眼角划下来,掉在尘埃里,倏忽也不见了:“我是真羡慕你。羡慕你一点功夫也不费,就能有你爱的人来爱你。羡慕你轻轻松松就能把容艾追回来,甚至都不用你追,容艾就一直等着你。”

      姚念白立马摆出一张千层饼样的脸皮:“怎么不用我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发炎都高烧了。”

      傅时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直走到病房外,偏头看到姚念白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才恍然,笑骂:“欠揍。”

      容艾在这时走出来,把门轻轻带上,二话不说把傅时乐拉到另一边,下巴快埋进衣领,嗓音凝重得像化不开的夜雾:“傅时乐,你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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