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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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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艾原本定下的拍摄因为假唱谣言被一连取消,陈刘等人四处碰壁,没想到绝处逢生,竟有一位大牌导演主动发起邀请,而且十分中意容艾,连试镜都免了。
但要求和容艾尽快见一面。
陈刘只好向他如实说明情况,并带容艾去对方定下的场所见面。
好在这两天容艾的情况已经稳定不少,不知是不是姚念白唱歌给她听起到了效果,安安静静地跟着陈刘一起去赴约。
邵峰顿时松了口气,发现容小姐真是他永恒的坚韧的挡箭牌,老实汇报:“陈刘说,莫言非导演对容小姐比较满意,说和他想要的角色很贴合,但是。”
他不知该如实用莫导原话,还是美化一下用词。
“但是什么?”姚念白心一下揪起来:“你直接说。”
邵峰咽了咽,直白道:“莫导说需要容小姐陪他一夜,再考察一下。”
姚念白蹭的站起身,椅子擦出一声锐鸣。
邵峰忙道:“不是那个陪,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陈刘说他是想容小姐陪他去外面逛一夜,嗯……像这种怪才导演,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是不是?”
姚念白眸心的熊熊烈火这才熄灭,重新坐下:“我知道了。”
邵峰犹豫了下:“姚董,我们要不要去跟?”
姚念白指腹摩挲瓷白的咖啡杯,脸上阴云密布,语气坚决:“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邵峰小声劝,像魔鬼的诱惑:“明天可是周日耶。”
夜晚星光迷离,野猫的叫声起此彼伏,幽静无人的林间小路蜿蜒到深不可测的黑夜里。
姚念白穿了一条黑白优雅设计的吊带长裙,长发飘飘,略感别扭地走动,踩在红砖缝隙里,嗓音里的埋怨如同四周湿闷的热气:“我都说了不跟。”
邵峰心想对对对都怪我用一句话费尽心机把您给劝动了:“您就当周六晚上的娱乐活动不行吗。”
姚念白双目紧盯昏黄路灯下并肩行走的一男一女,压低嗓音,像一头暴躁的小狮子:“为什么还要我穿裙子?”
邵峰大着胆子扫了眼她优越的腰臀比:“您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您看我,不也穿得和平常不一样吗。”
前面的两人已离开小路,走进一片芜草遍生的古旧住宅区。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树林,临到出口前才一个急刹车慢悠悠走起来。
只见容艾和莫言非绕过幽暗的灯光,停在一座还算精致的老房子前,叩响厚重的雕花木门,没多久便有人迎了进去。
两人掐算时间,也上前敲门,侍者将两人迎了进去。
内部的奢华靡丽与外表截然相反,处处是旖旎的红,行走的男男女女穿着轻佻大胆。
姚念白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不知莫言非为什么带容艾来到此处。
不会是……
她垂在身际的手捏成铁拳,牙齿咯咯作响。
没过多久,开始有人登台表演。
莫言非不时附在容艾耳畔说些什么,眉眼间一抹坏坏的笑意,像个大胆狂徒。
气氛愈发热烈,容艾单薄的肩却开始瑟瑟发抖,像是受他胁迫,害怕无措到了极点。
邵峰一把摁住姚念白的手,不住劝:“姚董,忍住,一定要忍住。您想想,如果让容小姐发现您跟踪她,她该有多生气?”
姚念白只感到一股怒气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一口喝下杯中橙黄酒液,借着冰凉液体浇熄体内怒气。
绚丽光影愈发狂乱旋舞,莫言非拉着容艾上了二楼。
上面都是房间,姚念白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一脚踹开门,才发现房门没上锁。
屋内没开灯,容艾坐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如云边的萤火虫,流淌的光线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却也潜藏着一种蓬勃待发的力量。
“安安?”姚念白试探着向她靠近,心里隐隐约约弥漫起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容艾面向她走来,柳眉下嵌着一双幽潭似的眸子,没有往日的迷惘与忧伤,对于她的突然闯入,也没有一丝惊疑。
两人擦肩而过,容艾的步伐没有停留,如没有生气的幽魂,径直飘到门口,上锁。
姚念白这才意识到她早已发现自己在跟踪她。
现在那个著名导演不在,不知是不是遭到质疑所以怫然离去。
她更感到愧疚,虽然不知道容艾现在要做什么,但总之她一律顺从就是了。
“我同意了,发声明。”
石破天惊一般,容艾平淡低轻的声音在她耳畔陡然炸开。
姚念白惊喜不已,一来因为容艾终于开口说话,二来因她同意直面伤疤。
“那我先……”姚念白短促地唔了声,猝不及防,让容艾环住脖颈缠了上来,倏然贴住她的双唇,带着强势而温柔的气息,裹缚住她全身,使她动弹不得。
长夜无边。
嘈杂放肆的声响穿过楼板断断续续传来,屋内也混杂一股令人皱眉的气味。
姚念白缓过来,喉咙像要烧起来似的,每一块骨头都酥软,清了清嗓:“回去吗?”
容艾犹豫了下,想强逼着自己在这里住一夜,但想起莫言非说的不必勉强,就点了点头,从床头捞过矿泉水,拧开递给姚念白。
姚念白没手似的,靠在床头,定定瞧着她,细长多情的眼眸盛蕴笑意。
容艾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瓶口送到她嘴边,一只手在下面托着。
姚念白摇了摇头:“我要甜的。”
容艾发现她嗓子比进门时哑得更厉害,想起自己刚才太过火了,偏偏姚念白还都由着她。
她心里软得不行,兼有愧疚,便嘴对嘴喂了两口。
又耗延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起身穿好衣服。
容艾收拾完了,却发现姚念白仍坐在床边,见她看过来,张开双臂,亮晶晶的眼睛巴着她,像个要人喂饭饭穿裙裙的巨型儿童。
容艾自觉走过去,手上碰到些不该碰的,脸颊一下涨起了一层红晕。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姚念白原本只为逗她,马上便觉得自己过分了。
刚站起身,忍不住愁眉苦脸,跌坐回去,全身骨骼快散架似的,好像一个长期不运动的人跑完五公里马拉松第二天晨起的感觉。
容艾立刻忍住羞意,替她收拾妥当,又险些把眼睛看直了。
她印象里就没见姚念白穿过裙子,还是这种贴身吊带的款式,足踝纤细,笔直修长的双腿随□□叠,平坦的小腹,线条凹凸有致。
霓虹灯光由远及近拉过来,光影交织迤逦,恍若一条绣带,铺叠在青山远黛上。
“好看。”她的魂魄险些让姚念白勾走了。
姚念白展颜一笑:“安安说的第三句是夸我好看。第二句话是我爱你。看来你的心里都是我。”
容艾的眼神慌乱得像无处逃窜的小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
“你刚才对我这样那样的时候。”姚念白还特意用手势帮她回忆了下,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性感:“在我耳边说的。”
容艾虽然十多年来对她一往情深,但仔细想起来,还从没有说过我爱你。
只有姚念白,向容艾表白时说过一回。
容艾脸颊烧起来,上去制住她的手:“不准再说了,再说,我,我就堵住你的嘴。”
姚念白很想让她再堵一堵,但真的堵起来,恐怕她明天就走不动了。
邵峰已备好车,在外面等。
姚念白乏得很,懒得问他刚才去哪儿了,往后一靠,阖目养神,顺便牵过容艾的手放在腿上,在她无名指处厮磨,暗暗比划。
容艾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回忆也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她按照约定到达一家环境清幽的茶馆。
幽静古老的气氛使人瞬间安定下来,二人置身于清茶香芬与紫檀木散发的香气之中,交谈也变得顺畅自然。
莫言非开门见山:“之所以挑中你,是因为我无意中看到你十几年前一段射击视频。说起来,还是我的小女儿推荐给我的,她是你的粉丝。”
又是一段与褚玟茹相关的故事。
当时她们在那档环球旅行节目中,去到一座当地驰名的童话主题公园。
其中一个真人游戏是由小红帽与狼外婆改编。
她和褚玟茹及其他同伴作为小红帽和猎人,在前往小木屋的阴森恐怖的路上对抗其他扮相极度逼真的大灰狼。
当时,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被拖走,眼见仅剩的褚玟茹,当时她最敬重的对象,要被人从她身边带走。
她感到无比绝望痛苦,一下发了狠心,赤红着眼,喘着粗气,拾起猎枪把大灰狼全都打死了。
然而一等到游戏结束,她被吓到了的褚玟茹抱在怀里,又立刻像没事人一样。
不知是不是从那一次起,褚玟茹看她的眼神就不大一样。
“我这一次的女主角,是一个杀手。从小就在污浊的环境中长大,像一张白纸被浸入墨色,却能自如地吞吐墨色。她杀过很多人,但每次都能毫发无损地从角色里出来。你的神气,让我一眼相中了你。”
莫言非对她说了一长串话,发现她始终静默地听着,像桌角那个没有生气的木偶,诧异了下,问陈刘:“她还不能说话吗?看到我就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她被莫言非的亲和幽默的风度,以及好似与生俱来的自信给吸引到了。这种类型的导演,她从前没有见过。
一个真正的天才,能融于世俗,却不拘泥于俗世的天才。
抬起头,定定瞧了莫言非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是我想去倾听,并能为我所用的故事。”莫言非后来和她在小径漫步时,这样说。
“其实每个人都有故事,而且都以为自己的故事很珍贵。但其实一个故事是否存在,其判断权在聆听者。没有价值点,那么这个有故事的人,就成了虚度一生的人。而对演员来说,就是演绎好一个故事,并且要抓住观众的心,让观众融入这个故事,无论真假。
接下来我想先了解你的故事,看你的真实,能否和我的虚假融为一体,变成一个适合观众的故事。”
她与莫言非一问一答。
莫言非的每个问题都会抛出两个方向,是,她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慢慢的,她的故事就缓缓流淌出来。
她不需要别人医治她,了解她,但她确实有诉说故事的欲望,不必考虑后果和对象的那种。
面对莫言非,她没有顾忌。
莫言非很满意,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不肯开口说话。
温水煮青蛙那一套对她行不通,莫言非下了军令状:“如果你不能说话,那么我的角色就没法给你演。”
“你以为你不说话,你就可以藏匿在虚幻世界里一辈子吗?”
莫言非把她带去那里,一来是为角色需要,二来是为逼迫她正视那一份痛苦。无论是这一个十年,还是上一个十年。
沉入无边痛楚的黑海后,她得以解脱,浮出水面,再度面对姚念白,面对她的光。
重新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她还有一个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