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主为妾》荔荔在目

2、第 2 章

　　云雨过后，芸娘已是累极，枕着他手臂闭眼沉睡，他靠坐在床屏，看着怀中女子安详的睡颜，想到自己苦读半生，而今功成名就，应有尽有，人生的一切终于在此刻得以圆满。

　　其他别的，也就随他去吧。

　　芸娘从昏沉中醒来，只觉腰上沉甸甸的，似被什么东西给压着，她一转头，就看见冯植一张俊颜紧紧地挨着自己，一只手搭在她腰，似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贴得严丝合缝。

　　她觉得热，将两个膀子都从被里拿出来，冯植虽闭着眼，却好像窥见了她的小动作，随口道：“别闹，仔细着了凉。”便又把她两条粉藕似的手拿回被中，这还不算，又用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捆住，芸娘撒娇：“我快热死了。”

　　冯植不悦：“说热就行，什么死不死的，多忌讳。”

　　芸娘便乖乖改口：“好热啊，我要起来。”

　　冯植这才睁眼，看了看窗下的天色，淡色的清光洒下一片在地上，天正一点一点亮起。

　　冯植扶着四肢娇软无力的芸娘缓缓坐起，让她靠在自己精壮的胸膛，替她系上肚兜的带子，这才扬声叫人，伺候她的钱嬷嬷端了一碗放温的汤药进来，冯植自己接过，让人退下，递到芸娘嘴边：“喝了它。”

　　芸娘问道：“这是什么呀？”

　　冯植温柔道：“是补药，你身子弱，喝这个最相宜。”

　　芸娘深信不疑，捧过碗来一饮而尽。

　　待她喝完，冯植取来床头的布巾替她擦掉唇边的药渍，柔声问：“苦吗？”

　　芸娘摇了摇头：“不苦。”

　　冯植赞赏地亲了亲她的脸：“乖孩子。”

　　“今日老夫人会找你说话，无论她问你什么，你都说愿意，明白吗？”

　　芸娘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问：“她会问我什么呀？”

　　冯植双目黝黑，深深地看进她眼里，道：“她会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妾室？”

　　“妾？”

　　冯植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长发，话中却带着不容她反驳的坚持：“嗯，你必须得说愿意，明白吗？”

　　芸娘疑惑：“为什么呀，我不是你的妻吗？”

　　冯植道：“只要咱们感情深，在我心里，妻跟妾没甚分别，你若是不愿为妾，就没法儿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只能回乡下，回了乡下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舍得吗？”

　　芸娘妙目莹莹，似在犯难：“那我逢年过节再来看你，也不成吗？”

　　冯植被她这个逢年过节给气笑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摇头，态度异常坚持：“不行，不见就是这辈子都不能见面。”

　　芸娘被他吓住了，心中又舍不得他，自打有记忆以来，自己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他将自己从溪边背回，找了附近一户猎户人家住下，又四处托人寻医问药。养病在乡下的那段日子里，冯植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年岁相仿的外人，容貌俊朗，又生的风度翩翩，时常逗她开心。那是一段现在想来仍旧甜美无比的回忆，在入京赶考之前，冯植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芸娘好奇问他什么是妻子。冯植便耐心解释，妻子就是同吃同住，日日能见到面的人。

　　芸娘展颜微笑，忙不迭点头，她说自己愿意。

　　于是他们便当着这对老猎户的面拜过天地，结为了夫妻。

　　芸娘太寂寞了，自打有记忆开始冯植就陪在自己身边，她太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陪她吃饭，陪她说话，陪她看书，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冯植，芸娘觉得自己会孤独而死，她眼露惧意，猛地摇头：“不，我不要。”

　　冯植心下稍宽，软化了语气：“那老夫人问你愿不愿意，你怎么说？”

　　芸娘点头：“她问我，我就跟她说，我愿意为妾。”

　　冯植微笑，夸了她一句：“好孩子。”

　　天色渐亮，奴婢鱼贯进来服侍他们洗漱更衣，收拾妥当之后去老夫人处定省。去的路上碰巧遇到冯双玉，屈膝先向冯植行了一礼，冯双玉这人姿容一般，大字又不识一个，但是生性威严，持家有方，还在柳州的时候，老夫人身体抱恙，家里家外全落在了冯双玉一个弱女子身上，她上顺长辈，下□□仆，一大家的生计被她操持地井井有条，加上又比冯植大了两岁的关系，冯植敬重她，见到她先会唤她一声玉姐。

　　“玉姐。”

　　冯双玉浅笑点头：“昨晚睡得怎么样，搬家搬得太急，很多地方还没收拾好。”

　　冯植也笑着回：“多谢玉姐挂心，睡得很好。”

　　“芸姑娘呢？”她示意他身后的芸娘，芸娘立在他身后，被他放开了原本一直握着的手，芸娘抬头，看着面前这妇人模样的年轻女子，也点了点头，慢慢地说：“我睡得很好。”

　　冯双玉心中一时嫉妒成狂，脸上笑容却不减：“那就好。”

　　冯植与冯双玉二人边走边说，说的也无非就是些家中琐事。冯植似乎很敬重这位妻子，很少干涉她的决定，她说什么都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走出了一段路，见芸娘并未跟上，他回头，发现芸娘立在原地，嘟着嘴看他们，表情委屈。

　　冯植忍不住想笑，只觉这样的她是如此可爱可怜，但当着冯双玉的面，他脸上依然不露喜怒，只是淡淡道：“干什么，路也不会走了吗？需要找人抬轿子送你？”

　　芸娘被他一骂，低下头，一步一顿地挪过来，可怜兮兮的，她搞不懂为什么一当着众人的面他就对自己冷冷淡淡的。

　　冯植并不多看她一眼，领着众人进去。

　　老夫人并不着鞋，盘坐在床沿，丫鬟婢女环坐一圈，伺候她洗脸用饭，冯植冯双玉先行进来请安，芸娘落在后边跟着丫鬟们一道，冯植并不实在地看她，坐下之后只用余光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芸娘与一干奴仆站在一起等人传唤，她生的太美，雪作肌肤玉作颜，叫人一眼都无法不注意到她。老夫人含笑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下意思地去看冯植，冯双玉也去看他。冯植微不可查地跟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跟她说话。

　　她挪步到了老夫人跟前。“你就是芸娘？”老夫人拖着她的手，笑得慈祥，又转头面向冯植赞道，“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你家住何处？”

　　“玉峰山下的文桥村。”

　　“家中还有什么人？”

　　她低着头，眼睫楚楚，皮肤雪白，长发柔顺地披下，沉思的时候有种不敢让人惊扰的美，老夫人暗暗惊奇，乡野之地竟也有如此气质修养的女子。

　　芸娘缓缓摇头：“没有了，自我有记忆起便是住在乡下，后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老人，“后来遇到了进京赶考的冯郎。”

　　冯双玉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攥紧了膝上的布料。

　　“那真是缘分不浅，”老夫人看了一眼冯植，又回头问芸娘，“那你是否自愿委身为妾？”

　　芸娘不安地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冯植，半响，才缓缓点头：“我自愿的。”冯植悄然松了口气，放开的掌心全是冷汗，他是真怕她性子突然上来，还说要走，那就不好收场了。

　　老夫人倒也心善，褪下腕上的珠链笼在芸娘的手腕，笑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冯家的人，从今往后谨守本分，顺从主君，孝顺夫人，为冯家开枝散叶，明白了吗？”

　　若是她能明白，她也绝不会点这个头，可惜凭她当时的心智，压根不能理解妾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在冯植隐含嘉奖的目光下，芸娘道：“明白了。”

　　老夫人跟冯双玉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她若是自愿为妾，那么一切都简单不过。老夫人扬声叫人，早有奴婢端了备好的茶水进来，递给呆立在房中的芸娘。芸娘懵懂不解，冯植轻咳了一声，简单命她：“给夫人敬茶。”

　　这个家里芸娘最信的就是冯植这人，他让自己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芸娘知道他是不会害自己的。她依言接过茶碗，由奴婢领到冯双玉面前，既不弯腰也不跪下，直直地就递过去给她。冯双玉一怔，也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踌躇为难之际，听到身旁的冯植冷冷道：“你就是这么敬茶的吗？教你的礼节都去了哪？”

　　芸娘从没听过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心头一梗，眼泪都差点下来，只觉得什么都变了，本来说的好好的都不算数，他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凶巴巴地跟她说话，她心智尚未完全开化，七情上脸，被他一说，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冯植一眼都不看她，别开脸冷冷一笑：“榆木脑袋，教也教不会。”

　　他转而面向身边的冯双玉，安抚她道：“玉姐不要往心里去，她是山野出身的，小家子气些，玉姐多担待，回去之后我会让嬷嬷好好教她。”

　　冯双玉不是不满意他的态度，便也笑着摇头：“无妨，既然进了门，从此就是一家人，芸姨娘性本单纯善真，是不拘小节之人。”说着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叫人取出之前早已备好的金银首饰，权当见面礼。芸娘不知该不该要，看了看冯植，冯植跟她点点头，她才伸手接过。